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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青岳山脚一处宅院。

亭台楼阁,峥嵘轩峻,窗外nj红叶翩翩,疏林如画,原本宁静怡然的景色,却被一阵刺耳的杯盏破碎声给破坏。

“怎会如此?!”

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俊秀男子双手撑在长桌上,素日温润的脸庞此刻满是惊诧与不可置信,“暗影卫去了那么多高手,竟然全军覆没……不,不该是这样的……”

单膝跪在桌前的暗影卫低垂着脑袋,心头惴惴,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除却国亡城破那日见到主子这般失态,之后便再未见过nj主子这般激动,可见此次真的动了肝火。

被称作nj主子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宋国的太子,宋步安。

宋步安跌坐在太师椅上,怔忪许久,却还是不能接受这事nj实,口中喃喃道,“霍贼身边有永乐里应外nj合,怎会失手?”

地上的暗影卫听到“永乐”这两个字,眼皮动了动,斟酌片刻,到底还是出声道,“主子,属下还有一事nj禀告,是关于永乐公主的。”

宋步安单手按着隐隐作nj疼的额角,沉声道,“说。”

暗影卫道,“属下们刚收到的消息,说是……”

见暗影卫迟疑,宋步安眉头皱的更深,“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nj甚。”

暗影卫深吸一口气,“说是永乐公主已经被那霍贼收入后宫,封为宋贵人。”

宋步安闻言,面色一变,“你nj说什么?永乐成nj了霍贼的妃嫔?”

暗影卫颔首,“是,听说还颇为宠爱,以至朝臣多有不满。”

永乐她……竟然成了霍贼的妃嫔?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步安握紧手中的龙形玉佩,眼中浮现一丝迷茫与焦虑,为什么事nj情与他梦中的不一样了?

按理说,永乐应该嫁给得忠义候为妾侍,将那老头子哄得乐陶陶的,后来才有机会去找傅容景,商议复国大业。

怎么到了这一世,永乐非但没有嫁去忠义侯府,甚至还成nj了霍致峥那狗贼的妃嫔?!

难道他做的那个有关前世的梦是假的?不,如果是假的,那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在益州落脚,他这边的一切都是可控的,唯独出了差错的,便是永乐那边——

宋步安脸色沉沉,一会儿猜测永乐是不是假意逢迎霍致峥那狗贼,一会儿又忍不住怀疑,这回派去的暗影卫全部覆灭,是不是永乐在其中搞鬼。

要不是看她在梦里,一直积极的帮他促成nj复国大业,不然就永乐对林瑶霜的种种陷害,他早就除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妹妹!

静默许久,宋步安看向地上的暗影卫,问道,“让你们去肃州找的人,可有进nj展?”

暗影卫答道,“回主子,林姑娘已经找到了。”

这算得上是今日唯一的好消息,宋步安坐直了身子,迫不及待的问,“她现在怎么样?”

暗影卫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太子会费这么大的劲儿去陇西找一个平民女子,但主子之命,他也只能如实答道,“林姑娘家境贫寒,又恰逢她家中祖母重病,日子过nj得很是艰辛。”

宋步安闻言,沉下脸来。

这与梦里的情况一模一样,瑶霜被侯府找到之前,一直在那穷人家受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那对黑心烂肚的养父母更是对她动辄打骂,那家人就是扒在她身上吸血的蚂蟥,后来瑶霜被侯府找回,依旧一直向她索要钱财……

一想到心上人还在肃州受苦受难,宋步安只恨不得立刻到她跟前,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恨他如今身份所限,不能妄动,只能按捺住心头担忧,吩咐道,“尽快将她带回来。她那些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杀了。记得处理干净些,莫让官府发现端倪。”

暗影卫惊诧不已,太子这是中意那姑娘,还是跟那姑娘有仇?竟然要杀她全家。

惊讶过后,到底还是恭顺应下,“属下领命。”

宋步安一挥手,“去吧。”

待人退下,布置雅致的屋内又恢复静谧。

看着莲花鹤形青铜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宋步安眸光逐渐沉冷,他既然能做预知未来的梦,就说明上天是眷顾着他的!

在梦里,他就是比那傅容景晚一步遇见瑶霜,才输了一生nj。

这一世,无论是他们宋国的江山,还是林瑶霜,他都要握在手中!

新帝收了前朝公主为妃嫔的消息传到偏远的陇西城时,已经衍生nj成nj了好几个版本,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酒馆茶楼,处处都在讲着新帝与亡国公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nj。

只是到底涉及皇室,百姓们也不敢指名道姓,便戏剧加工一番,以神武大将军和牡丹公主来称呼主人公,对外讲时,也只说是百年前的故事nj。

“且接上回书说道,神武大将军与牡丹公主一同掉入悬崖下,却是上天庇佑,落入一山洞之中……当日夜里,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将军又身受重伤,浑身冰凉……眼见将军痛苦难耐,公主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当即宽衣解袍,与将军肌肤相贴,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将军……”

台下客官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仿佛眼前便浮现那副香艳的画面一般,说书人却刻意放慢语调,有意卖关子。

这可把台下听众们急的,纷纷往台上丢铜板,催道,“继续讲,继续讲!”

说书人看着噼里啪啦掉在身边的铜板,这才笑nj吟吟的继续往下讲。

台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二楼雅间内,傅容景手中的瓷杯却是生生nj被捏碎。

紧拢的指缝间很快有鲜血溢出,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痛一般。

长随陈松见状,满脸担忧,“爷,你nj别动怒,伤着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

傅容景深色的瞳孔闪着暗光,咬牙道,“去将那说书人找来,光天化日之下大放厥词,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胆!”

陈松愣了愣,悻悻道,“爷,小的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就算您堵住这个说书人的嘴,那也没用啊,如今这满大街的人,聊得最多的便是这回事nj……”

老百姓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如今皇家出了这么一桩事,可不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到陈松谨慎的劝导,傅容景的脸色更差,须臾,他松开手掌。

那四分五裂的杯盏沾着血肉,散落在桌上。

陈松脸色变了,焦灼道,“爷,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傅容景默然不语,只面容麻木的坐着。

陈松那边连忙推门出去,又将门带上。

傅容景坐在窗边,稍稍偏头,便能看到那说书人赢得满堂喝彩,观众们一个个意犹未尽,恨不得赶紧听到故事nj后续。

呵,后续……

傅容景扯了扯嘴角,袍袖拂开瓷杯,抓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着。

他风餐露宿,一路颠沛的来到陇西巡盐,险些丧命于山匪之手,就是为了立功,好回去换她出宫。

“没想到啊,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却是你成nj了后宫妃嫔的消息!”傅容景闭了闭眼睛,清冽酒水入喉,却浇不灭他心头那股难解的怨气。

他试图在心里替宋清盈辩解,觉得或许是皇帝逼迫了她,皇命难违,她不得已才进nj了后宫。

可这念头一冒出,他就想起中秋宫宴那晚,她对他的决绝与冷淡。

她是那样坚定的,叫他不要再找她。

所以,她那些话其实是真心话?她当时就存了攀高枝的心思nj?

“为何会如此,你nj为何不信我能带你nj出宫?”

傅容景心头仿佛压着千钧巨石,沉重又苦涩。

眼见着一壶酒水空空见底,他又叫来店小二,送上了几坛新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

等长随陈松带着大夫赶来时,地上是好几个歪倒的酒坛,而傅容景已然趴在桌案上,醉得不省人事。

“大夫,您赶紧给我们家主子包扎一下,我先去找店家要碗醒酒茶来。”

陈松说罢,连忙出门去找店小二。

半个时辰后,陈松扶着傅容景,动作艰难的将人扶上了马车。

傅容景靠在车内,脑袋晕晕沉沉的,几欲睡去。

倏然,马车忽然剧烈一震,他的额头也磕在窗边。

“陈松,怎么回事nj?”傅容景头痛欲裂,哑声朝外nj喊道。

“爷,前头好像有人闹事,您稍等,小的下去看看。”

不多时,陈松脚步匆匆跑了回来,“爷,是一对丧良心的父母要将亲女儿卖进nj青楼,他家女儿不肯,正在前头闹呢。”

傅容景按了按眉心,若是平日他或许会管上一管,可今日他自己都烦忧缠身,哪还有闲心管旁人的杂事nj。他冷声道,“还不快清出路来。”

“是。”

外nj头应了一声,倒也没用多久时间,马车很快重新行驶。

只是经过nj那哭闹之处时,傅容景心头莫名沉闷,伸手随意掀开帘子往外nj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那跪坐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清丽少女。

那女子明眸皓齿,琼鼻樱口,宛若山野间幽静高雅的兰花,令人见之忘俗。

傅容景失神,薄唇微动,“永乐……”

除却那眉心一点朱砂痣,那女子的眉眼与脸型,赫然与宋清盈与五分相似。

只是宋清盈的五官更为明艳娇媚,而这个女子更为娇柔温婉。

“陈松,停车!”傅容景倏然朝外nj喊道。

陈松一怔,半掀车帘,疑惑道,“爷?”

傅容景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黑眸有些迷离,哑声道,“去将那女子买下来。”

陈松表情凝滞片刻,再看自家主子递来的百两银票,回过nj神连忙接了,“是,小的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