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由铁艺的雕花院门驶入院内，车灯所及之处，依然可见细细密密的雨线。
喻程程紧贴着右侧车窗的位置坐着，和钟意可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太危险了。
要不是喻程程在最后关头恢复了正常，后果不堪设想。
也幸好，酒店的工作人员准时将她的外套送到了停车场，于是那一场头脑发热的激情剧目没有继续下去，及时停了下来。
而后钟意可叫来了司机送喻程程回家，一路上两人都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喻程程仍然心有余悸，钟意可则是有些怅然若失。
喻程程感觉到了。
于是破天荒地，一路上都在主动寻找着话题，好让气氛没那么尴尬，也隐含着一丝丝安慰的意思。不想让钟小狗那么失落。
“如果清……姨那边有什么消息，你记得通知我。”临下车之前，喻程程这样对钟意可说道。她把对林栎清的称呼从“清姐”换成了“清姨”，顺应了钟意可的心意，这样的话，钟意可能高兴一点吧？
钟意可听了，果然再次露出笑容，感到开心的同时，也不忘嘴贱地问：“你不是管她叫姐，不想叫阿姨吗？怎么着，现在觉得又想要跟我平辈了？”
喻程程深感后悔，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对钟小狗有哪怕一点点的怜悯，她反问钟意可：“那你是也想叫我阿姨吗？我倒是不介意。”
钟意可：“……”我介意！想到这，她赶紧耍赖：“我刚才啥也没说，让它过去吧。”
“走了。”喻程程说。
司机已经下了车，绕到喻程程所在的那侧，车门大开，他撑着雨伞站在一旁等待着。听见喻程程说话，便向前探身准备接应，不料喻程程又被自家老板叫住，他只好又恢复成之前的站立姿态，并且转过身背对着她们，尽量不去听也不去看。
钟意可喊喻程程：“你就这么就走了？”
喻程程停顿一瞬，想了一下说：“谢谢你送我回家。”钟小狗也太小气了吧，刚做了那么一点点好事，就得马上要求别人道谢。
“还有呢？”钟意可又问。
喻程程不禁皱眉，什么意思？不止要她道谢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啊？给你来个吻别？”喻程程言语之间难免带些嘲讽的意味。刚刚还没亲够吗？都舌吻了啊，都摸来摸去了啊，还想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喻程程忍不住又回想起在酒店地下停车场里，车上的那一幕。
怎么能失控到那个地步呢……
钟意可笑嘻嘻地看着她，反唇相讥：“你想得美。”
喻程程：“……”也不知道是谁，逮到机会就强吻我，现在装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
多数时候钟意可都说不过喻程程，无论是在言语上还是肢体上，总是处在下风，很难得才有能让喻程程吃瘪的机会，于是看喻程程无语瞪向自己的样子，心中更加得意。她故作正经：“加个微信呗。”
说完，钟意可直接把手机拿出来，点开扫码加好友的页面，示意喻程程扫她。
喻程程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除了二维码外，还有钟意可的微信头像，匆匆一瞥，大约是一个卡通的小动物形象，但是分不清到底是鸡还是鸭子，又或者是之前流行过一阵的黄色鹦鹉表情。
“再说吧。”喻程程不咸不淡地丢下这句话，弯身下了车。
××××
林栎清处理完姚嘉的事后，没有直接回家，也没出去吃晚饭。
通常她如果不是必须要在外面吃饭的情况下，都会回钟家老宅吃晚饭，因为钟意可经常不着家，所以平时她会尽量多抽时间来陪伴钟老爷子。
但今晚钟老爷子约了老朋友聚会，家里没人，她也就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了，于是回到公司加班。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门口轮岗的保安也从白天的两名变为了一名，另一人大抵是在巡楼，大厅里的灯光也调暗了，见到她来，保安才将灯光重新恢复。
她以为大楼应该早都已经空了，经过前台她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慢慢停下脚步。看上去并不像有人的样子，但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正疑惑呢，突然又听见“咚”地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瞬间的思考过后，林栎清迈步朝前台走去。
刚走到地方，就看见一个小脑袋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紧接着是身子，一只手扶着椅子腿保持着平衡，另一手正在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的表情起先是痛苦的，但在看到林栎清的时候，瞬间又转换成了惊恐和窘迫。
“林助理……”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跟林栎清打招呼。
林栎清这才看清楚是谁，是前台刚来不久的实习生，不知道叫什么，就是长得还算有特点，所以林栎清能一眼就认出来她。
小姑娘显然也是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林栎清，打完招呼以后就完全愣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林栎清见她还蹲在地上，随意地开口问她：“怎么这么晚还没下班啊？”
小姑娘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姿态有些不雅观，在那么优雅美丽的林助理面前，自己简直太失礼了，于是急忙站起身，也顾不得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接话说：“其实早就下班了的，走到家门口突然想起来钥匙掉在公司了。”
林栎清扫了一眼她刚刚用来扶椅子的那只手，手心里鼓鼓囊囊地，确实握着什么东西。这孩子也太实在了吧？
林栎清笑着应一句：“既然找到钥匙了，就赶快回家吧。”
“好的林助理。”
“对了，外面正在下雨，记得拿把伞走。”林栎清又说。
“谢谢林助理，林助理你吃饭了吗？”小姑娘在向林栎清表达谢意的同时，顺路客气了一句。
林栎清愣了一瞬，实话实说道：“还没有。”
说完，她看到前台这位小妹妹的眼神明显闪烁了几下，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那我……去帮你买饭吧。”小姑娘想了一下，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栎清被她逗笑，“谢谢，不用了，我还不饿，你下班吧。”正要离开的时候，林栎清又迟疑了一下问她：“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您叫我小陆就行。”
“哦……小鹿。”林栎清第一反应不是姓氏，因为联想到刚刚和女孩对话时，女孩的眼神，确实挺像小鹿的。“别再忘东西了，小鹿。”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电梯间。
这个小鹿看上去和钟意可差不多的年纪，看看人家多么乖巧，虽然有点笨笨的感觉，但可比钟意可那个熊孩子听话多了，钟意可到底是得谁的遗传啊真是……
话说回来，让钟意可带喻程程去吃饭，是不是又惹是生非了？
想到这，她急忙拨通了钟意可的电话。
××××
钟意可还在纠结喻程程不加自己成为微信好友这件事。
当面被拒绝了以后，她根据手机号搜索，主动添加喻程程为好友，隔一分钟就点开微信看一次，看了很多次，仍然显示对方还没有通过好友申请。她又不甘心地点开喻程程的微信头像看，喻程程的头像既不像钟意可这类的卡通形象，也不是使用的自拍照片，而是单纯的一个品牌logo。昵称也起得很是随意——Yu.cc。
钟意可怀疑这是不是就是喻程程的工作号，但如果只是工作号的话，为什么不能加好友呢？我也可以跟你谈生意啊。
等了半天，没等来通过好友的通知，却是等来了林栎清的电话。
钟意可懒懒地接起：“清姨。”刚说了两个字，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叹一口气，还是喻程程在车上的时候暖和。
“着凉了？”林栎清关心一句。
“没事儿，我回去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喻程程呢？”
清姨一问起喻程程，钟意可显得有些落寞，“我送她回家了。”
“没事吧？”
“一起吃了晚餐，还一起散了个步。”钟意可简单地汇报了晚上的行踪，当然，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
林栎清在电话那头松一口气，然后才说：“厉害了啊钟意可，这次居然没挨打。”
钟意可沉默一瞬，才回答说：“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怎么会挨打呢？”
“少耍嘴皮子，我还不知道你？明天记得来公司开会。”顿了顿，林栎清又说：“没事的时候多回家陪陪老爷子。”
“好了，知道了，开会儿的事儿你都念叨好多遍了。我明天一大早回去陪外公吃早饭好不好？”满腹怨念地挂断电话，钟意可还忿忿不平，怎么一天那么多会要开啊，好烦。
再点开微信来看，喻程程还是没有加她，钟意可更烦了，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她原意是想要跟喻程程兴师问罪的。
喻程程下车前说的是“再说吧”，在钟意可看来，离开了那个对话的情境，自己主动申请好友，就已经是在“再说”的范畴里了，喻程程实在不应该还不给她面子。
尤其她刚刚一直在打喷嚏，很有可能是因为跟喻程程在一起冻感冒了，越想越气，电话一接起，她就迫不及待宣泄起心中的不满，“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
喻程程随口回了一句：“刚刚在洗澡。”
钟意可又问：“那你现在是躺在浴缸里呢？”
“嗯。”
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联想的画面，钟意可的脸颊又开始不自觉地发烫，一下子就不气了，全好了，恨不得让司机掉头回去敲喻程程家的门。
“有事吗？没事挂了。”喻程程又说。
钟意可脑海中尽是喻程程没穿衣服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愣愣地握着手机，“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