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时候，林栎清正坐在医院的VIP病房中削苹果，给姚嘉。
姚嘉半躺半靠在床头，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手臂脱臼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接上了，也就好了，只是这一系列的治疗过程比较痛，而接好以后呢，右手还得悬吊在胸前几周，帮助关节恢复，会对日常生活有一定的影响，且不说吃饭要用左手了，她这只花蝴蝶，这阵子也别想浪迹花丛了。
即便是这样，也实在无需住院这么夸张。
“林总……”姚嘉看着用刀轻松又娴熟的林栎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自己来吧。”
林栎清停下刀，缓缓看她一眼，笑着说：“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削苹果？”
“啊……不是……只是……让你给我削苹果，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姚嘉说话都不敢大声。
林栎清又笑：“不用不好意思，你现在是病人，应该要好好休息，你先躺着，等我削好了你再坐起来吃。”
姚嘉不敢不听，慢慢躺回枕头上，心里七上八下地。
这才是她从前不敢招惹钟意可的最根本的原因。得罪了钟意可，虽然免不了受一点类似上次拉肚子，或者这次脱臼这样的皮肉之苦，但总归是小孩子的那种使坏。但林栎清就不一样了。
在外人看来，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林栎清这个人，她总是一副和善的表情，永远温柔、永远优雅，即便是说着狠厉的话的时候，也是面带着笑容。似乎除了钟意可，没有人见她发过脾气，但是所有人又都很有默契地、或多或少地有些怕她。
与林栎清共处一室，令姚嘉倍感压力。
“我们家意可呀……”林栎清忽然停了下来，笑容有一瞬间的收敛，但又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再次展颜。
她说：“从小就淘气。”
姚嘉的脑袋才挨着枕头没半分钟，一听见林栎清说话，立马用左手支撑着身体，勉力坐起身。
林栎清见状，又说：“你躺着。”
“不不……不用……我躺够了，我坐一会儿。”姚嘉说。
林栎清也就不再客气，继续说：“我们家意可，给你添麻烦了。”
姚嘉一惊，急忙坐直了身子否认：“不是这样的，林总，其实是……下午的时候不是下雨嘛，那个店里的地滑，然后我就没站稳，然后喻程程就拉了我一把。跟钟意可没有关系。”姚嘉一边说一边在观察林栎清的反应。
但林栎清是谁啊，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她看透。她只得一边观察，再一边用她仅有的一些小聪明分析喻程程在林栎清心中的份量。
她没有多做停顿，接着说：“喻程程也是好心，整件事儿其实还是怪我自己不小心。”是的，她看不透林栎清，但是既然钟意可能为了喻程程给她下药，那么喻程程对钟意可来说一定很重要。
所以最后，哑巴亏还是自己吃吧。
此时，林栎清削完了苹果，轻柔地递到她面前，“来之前我跟姚副市长通了电话，当时还说你受伤了可能得在医院住个十天半月，现在看来，也没那么严重嘛。”
“是是是，不用住那么久。”姚嘉毕恭毕敬接过苹果，仔细握着，却不敢吃。她这伤根本就不用住院，说是养伤，其实不就是变相的关小黑屋嘛。这种时候，她爸还能做什么？肯定是要把她关起来让她少出来招惹钟意可啊。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她又说：“我跟程程、意可，我们……一起相处得不错，林总你放心吧。”
林栎清用湿巾细细地擦手，“行，吃苹果吧，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林总。”说完，姚嘉笑着咬了一口苹果目送着林栎清离开。
苹果饱满圆润，果肉清甜爽脆，意外地好吃，只是姚嘉心里苦涩难当。
唉，以后看见那俩人，就绕着走吧。
××××
同一时间，钟意可和喻程程还在海边，喻程程被钟意可的话给逗笑了。
无论是“你做我女朋友吧”，还是“我做你女朋友吧”。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你要说钟小狗傻吧，有时候她使坏设计喻程程，喻程程还总是上当；但也不能说她精明，多数时候她干出来的事和说出来的话，在喻程程看来还是傻了吧唧的。
喻程程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笑着看向在海风中瑟瑟发抖的钟意可，喻程程问：“这跟你之前说的有什么差别吗？”
钟意可不停拢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之前不是被你拒绝了嘛……”
“所以你换个说法就觉得我会答应了？那你要失望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行。”喻程程从公司离开的时候虽然没带伞，但也知道下午肯定是要下雨，所以带了一件长款风衣外套。白天穿着还稍微有些热，但到了晚上，尤其是在海边，穿风衣正适合保暖。
钟意可就不一样了，钟意可只注重好不好看，既然是抱着跟喻程程道歉的目的见面的，当然，也混杂着那么一点儿想要建立亲密关系的念头，必须要露肩膀、露锁骨，露一切她自以为很性感的部位。
然后最终的代价就是，冻得她每走一步都在后悔自己这脑门一热的提议。
海边散什么步，到南哥那去续第二轮不好吗？
风稍微小了一点，钟意可才有空闲去管自己露在外面的肩头，不住地用掌心摩挲着，奈何手也很凉，好一会儿才有点热乎气。
她没抬头看喻程程，只说：“我可是钟意可啊。”
这句话和这语气都似曾相识，喻程程想了一瞬，就想起了好友周欢，想起自己每次在周欢面前讲起钟意可时，跟周欢常说的那句差不多。
她这一愣神，就听钟意可又说：“你是不是傻呀？”
喻程程猛地停步，“不答应你，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说的好像你少攻击我了似的……”想了想，钟意可又说：“而且不仅仅是语言上的人身攻击，还有肢体上的，我都叫你给打出内伤来了。”
喻程程才被挑起火气，听见钟小狗这么委屈地诉说自己的遭遇，一瞬间有些内疚。算了，今天暂时跟她和解了，先不生气了。
但钟意可的表白，她还是不能答应。她都不喜欢她，怎么成为女朋友？
“我承认，你不差，很多方面都很优秀，想追你的人一大把，可能在你看来我也有点不识好歹，但我还是要拒绝。”喻程程平心静气又十分诚恳地对钟意可解释道。
钟意可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程程敛了敛敞开的衣襟，突然而至的冷场，令她感到有些不自在。钟小狗怎么不反击啊？怎么不无理取闹呢？不应该呀。
喻程程这念头刚闪过没有两秒，一尊石像一样伫立在海边的钟小狗，像是突然苏醒了一样，抬头看向喻程程说：“那好吧，那你抱我一下吧。”
喻程程：“？？？”
钟意可已经没耐心等她回答了，直接走到她面前，穿过衣服下摆伸手环住她的细腰，紧紧地拥住了她。然后才解释一句：“太冷了。”
钟意可心想，不管了，爱答应不答应吧，老子要冻死了，先让我暖和一会儿再想对策。
喻程程忍不住又笑起来。还以为小狗狗受伤了呢，原来是冻的。不过，钟意可没有闹，她也松一口气，如果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话，她为什么要吝啬呢。
她大方地任钟意可抱着，初时还有些不适，因为实在不习惯跟别人贴得这么近，也因为钟意可身上实在太凉了。她忍不住说：“你明知道晚上海边凉，还穿这么少，活该。”
钟意可吸了吸鼻子，贪恋着喻程程身上的温度，手圈得越来越紧，整张脸也埋在了喻程程颈间，轻声细语地接话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喻程程想到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钟意可就坐在她对面，她也确实没少看钟意可的肩，但那时多半是在好奇钟意可背部的纹身。又想起她扯钟意可衣领时，似乎除了看到纹身的一角，还看到了钟意可的内衣？
喻程程瞬间心跳漏掉了一拍。
“快闭嘴吧，别说话了。”她主动拉起外套，尽量让外套的布料能多一些盖在钟意可身上。这钟小狗，是不是故意穿这么少，然后还挑这么冷的地方来散步，就是为了让我问她冷不冷，再把外套让给她穿？她还是不够了解我啊，我哪是那么怜香惜玉的人。
喻程程在想这些内容的时候，还完全没意识到，她此刻的举动，可是比问话或者让外套实在多了。
钟意可有点儿高兴，却又不满足。
她抬起头，上身稍微后仰，好使得自己能够跟喻程程近距离地对视，腰腹往下仍然紧贴着喻程程，她撒娇地问：“你不喜欢吗？”
喻程程低头回应她的视线，刚想说“不”，却是不期然地看到有光落在钟意可眼底，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塔的光线，朦朦胧胧，温柔且迷离。
钟意可有点儿紧张，揽着喻程程腰的手丝毫不敢放松，生怕喻程程此刻翻脸，所以她先发制人，只留给喻程程两只手的活动范围。而她等了一阵，没有从喻程程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又不禁有点儿得意，唇角微扬看向喻程程，心想，我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你现在要是不亲我，可是有点儿太说不过去了。
喻程程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似乎又着了钟小狗的道儿。
可是……
属于钟意可身上那种淡淡的甜香味道有点儿上头，喻程程的脑海里不断冒出第一次见面的夜晚的片段。
她记得的、不记得的，疯了一样一股脑全都冒出来了。
她有一瞬的恍惚，忍不住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