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程程回到家，刚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已经仓促地落入了梦境。
梦里回到了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旁边的小超市里养了一只柯基犬，因为其可爱的外形和憨厚的性格，为小店吸引了不少人气。每到午休或放学之后，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往店里跑，就为了能跟小柯基玩上一会儿。
那只狗性格温和，也很爱跟孩子们玩，大多数时候见到它，它都是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从不咬人，任摸任逗，有淘气的捉弄它，它也不生气。
喻程程很羡慕那些小伙伴可以跟它一起玩。
因为每一次从校门走出来时，家里的车已经等在了门口，她只能远远看一眼小店门口跟孩子们玩耍的小柯基，就被保姆带上了车，然后可怜巴巴地趴在后座的车窗向外张望。
偶尔和狗狗对视的时候，她觉得，狗狗似乎也在期待她走过去摸摸它的头，它也想舔舔她的手。
梦里喻程程挣脱了保姆的手，大步朝狗狗跑过去，终于如愿以偿地撸到了狗，毛发顺滑，掌心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不适，和想象中的手感完全不一样。狗狗也舔了她的手，这感觉有些奇怪，有些痒又有些麻，她不自觉地蜷起掌心。
她蹲在地上发呆的时候，小柯基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她脚下不稳，径直向后倒去。但是小柯基没有扑上来，突然间，眼前出现了钟意可的脸，而她所处的环境也变成了钟意可那辆粉色宾利的车内。
钟意可的手扶在她的腰际，缓缓向上碰到了她的胸……
喻程程猛地惊醒。
梦里的事情，不完全是虚构的，比如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校门口的小店里真的有一只小短腿，喻程程也确实很羡慕其他同学，但她从来没有摸过它，因为在有一个雨天，那只狗不知道怎么跑丢了，再也没有回来。
还有钟意可的举动和说的话，喻程程不想记得，偏偏又在梦里重演了一遍。
翻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喻程程有些烦躁，又是半夜三点。
之前被钟意可打骚扰电话，也是三点。当时只觉得钟意可有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钟意可那时候说过的话。
——你见过凌晨三四点钟日内瓦湖的天空吗？
喻程程的确没看过。
瑞士她去过，日内瓦湖的风景也观赏过，它是阿尔卑斯湖群中面积最大的一个，地属瑞士和法国两个国家。喻程程当时是从瑞士境内乘游艇出游的，湛蓝的湖面倒映着远处的山色，抬头看连绵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和白雪皑皑的白朗峰，好像遥不可及，低下头看湖面的倒映却又唾手可得似的。
白天的湖光山色她领略过了，确实很美。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是否是纯净苍穹下，浓墨一样的湖水依旧映照着远山？
她想起钟意可是在瑞士学的酒店管理，有一间著名的酒店管理学院，就建在日内瓦湖附近，看来钟意可时常能看到日内瓦湖的夜景，不过为什么凌晨三四点钟还在看天空，睡不着？想家？
喻程程翻了个身，睡意再次侵入神经，她迷迷糊糊地想，钟意可想不想家关我屁事。
××××
因为腰疼，钟意可在周六的时候拒绝了友人出海的邀请。
在认识喻程程以前，钟意可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娇弱过。自己在外面求学的时候，也跟同学一起登过雪山、潜过海底，甚至做过很多危险刺激的极限运动。即便称不上是运动达人吧，也不至于像一只小鸡崽子似的，被人随随便便一推就撞成这个德行。
钟意可在喻程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菜得一批。
周日一大早，已经被手机消息轰炸过一轮的钟意可还在家里蒙头大睡，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从周六她拒绝出海开始，微信群里的信息就断断续续地响了一天。
先是群昵称“宝宝想谈恋爱”的齐陌，给她显摆自己新买的游艇；然后是“宝宝只想睡觉”叶南歌发了几张酒的照片，其中有一瓶南哥的珍藏，是钟意可想喝的；接着是严妙上传了几张海景图，因为她的群昵称是“宝宝全群最美”，所以那些风景照中难免夹着她的自拍；最过分的就是自诩“宝宝天下第一”的任婧，直接给钟意可发来一段语音，是海浪的声音，美其名曰怕钟意可在家里觉得闷，这样就可以假装在出海了。
所以当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只当是那四个人，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懒得去接。
没想到，半小时后，林栎清直接上楼来，掀了钟意可的被子。
钟意可懒洋洋地睁眼：“我还没睡醒呢……”
“别睡了，起床。”林栎清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不等钟意可问缘由，她已经又说道：“去喻程程家吃饭。”
××××
喻程程以为周五晚上，林栎清说起的“上门道歉”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她没往心里去，也没想到林栎清会当真，所以当听说林栎清和钟意可要来她家的时候，她感到有些意外，没料到会真来，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她本能地抗拒，不想见。
谁知道钟意可又要耍什么坏心眼呢。
即便是林栎清和钟意可登门的前一刻，喻程程还想找借口离开家。
“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份很重要的合同我落在办公室了，我去取一下。”
母亲程秀英原本正在厨房叮嘱阿姨晚餐的事情，听见喻程程要走，急忙叫住她：“什么合同？今天不签就先放着吧。”
喻程程站在门口，语气中有几分请求的意思：“但是我得先看看呀，要不然……”
“看就让杨秘书给你发一份电子版的过来，她那肯定有。”程秀英直接一句话打断了她后面的借口。
喻程程：“……”
程秀英：“还有别的事儿吗？”
“还有……”
程秀英再次打断她：“你就是把你自己落在公司了，我也能叫人给你弄回来。”
喻程程扁了扁嘴：“没事了。”
回到客厅，喻程程收到了来自其父喻泽年的无情嘲笑。
喻泽年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图片，公司里所有设计师为冬季新品所绘制的手稿图片，他头也没抬一下，手指在屏幕上忙碌着，反复进行着放大和缩小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纵然认真，却还不忘嘲讽亲女儿一句：“我说什么来着？你就别想着跑了。”
喻程程负气地坐到沙发里，挨近着他，然后拿起手边的抱枕一顿猛捶。
“对了。”喻泽年突然话音一转。
喻程程心里咯噔一下，亲爸想问啥？是不是要问她跟钟意可相处得怎么样？
结果喻泽年却是说：“所有人都交了手稿，你怎么回事儿？”
“啊……这事儿啊……”喻程程松一口气，不是关于钟意可的问题就好。她想了想说：“我最近太忙了，没空想这个。”
“我看你呀，就是一门心思要弄你那个潮牌是吧？”
喻程程刚想应“是”，但在这件事上喻泽年的态度一直很模糊暧昧，她也拿不准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于是话锋一转：“新品牌的计划暂时推进不下去了，也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是……钟意可，对，就是因为她，最近总是跟她见面嘛。”
此时这个锅必须要让钟意可来背了，不让她背都说不过去。
虽说创新潮牌的计划搁置实际是在跟姚嘉的合作上出了岔子，但喻程程也没冤枉钟意可，她确实三番两次没事儿就过来找茬，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说，还扰乱了喻程程的心情。
喻泽年放下手中的平板，“严格来说，我是支持你的。”
“但是？”
“但是财政大权不在我手里不是？”喻泽年说完又笑起来，“我听说你前面在跟姚副市长的女儿合作来着？那孩子虽然脑子活，人脉广，可我听说也不是个干实事的人，这点倒跟她爸正好反过来了，你要是跟她合作，得多留个心眼。”
叮嘱了一通后，喻泽年又说：“你真想做成这个项目的话，我觉得你不妨跟钟意可聊聊。”
“钟意可？”喻程程听了直摇头，我可不想跟钟小狗再有什么瓜葛了。
“还是算了吧。”喻程程说。
她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正是钟意可和林栎清。
林栎清依然带着优雅的笑容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喻程程最不想见到的钟小狗。
寒暄过后，钟意可把手中的几个购物袋交到佣人手中，“初次登门，简单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叔叔和阿姨不要嫌弃。”
喻泽年笑着接话道：“太客气了。”
“就是，也不是外人，就来家里吃个饭，还带什么礼物？”原本在厨房的程秀英此时也来到了客厅。
喻程程听了直皱眉，什么就不是外人了？她妈也太自来熟了吧？
没想到钟小狗顺杆就爬：“阿姨说的对，以后也许就是一家人了，但是，礼物还是得带的，而且是我亲手挑的，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喜欢。”
程秀英听完这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但当着人家的面不能那么不矜持，还得收敛一些，于是只是笑着对钟意可说道：“你挑的，阿姨都喜欢。”说完又看了一眼喻程程，感叹一声：“你没来的时候程程一直念叨你呢。”
喻程程急忙否认：“我什么时候……”
“这孩子，还害羞了。”程秀英用胳膊肘撞了喻程程一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妈其实没瞎说，在钟意可进门之前，喻程程确实提到了人家的名字。
钟意可看向喻程程，坏笑着说：“其实我是来给程程道歉的。”
喻泽年和程秀英均是一脸疑惑，也跟着看向喻程程，没听说她们两个怎么了呀。
这时林栎清接话说：“是我没管教好意可，发生这样的事，责任在我。”
那夫妇俩更懵了，怎么听上去好像特别严重似的，都能让林栎清说出这种话来。
“程程，怎么回事？”喻泽年发问。
喻程程情急之下开口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吵架了而已……”说完松一口气，好险，林栎清不是要把那件事说出来吧？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对吧？”钟意可说着，已经上前几步，握住喻程程的双手，撒娇似的左右摆动。
碍于有家长在场，喻程程不好直接甩开钟小狗的手，只能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
两人对视的瞬间，钟意可的唇边漾起无比甜美的微笑。
喻程程却只想一拳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