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一处别院。陶呦抬头瞧了眼牌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鹿灵宛。
院门是梨木雕花的,呈拱圆形,拱门一周镶满了乳白色的滚玉珠子,门把手则是用了整块的暖白玉雕造而成。
“陶小娘子,您推开门瞧瞧!”尺霏眼睛微眯,神神秘秘地道。
陶呦瞧他一眼,又撇了眼全程臭着脸的黑衣侍从,心想别不是这两人不满自己缠着帝子,准备戏耍自己一番?
毕竟她可是听唐棠说这帝子府的男子不同于别处常见的柔弱男子,那是个个都能文能武、单挑土匪山贼都不在话下!
就在陶呦犹豫间,早等得不耐烦的尺霄冷声讥讽道:“磨磨蹭蹭,半点女子气概都无!”
竟然说自己没气概!陶呦顿时炸毛了,她可是连他家主子都敢睡的人好吧,她厉害着呢!
陶呦狠狠地瞪了尺霄一眼,转身对着院门就是一脚,将原本紧闭的院门给踹得大开,不过门开之后院内倒并不似她猜测中的那般乌七八糟。
整个院子端的是方方正正、小巧玲珑。
甚至还别出心裁地在院内四角以玉石作砖砌了花台。黄金、火红、玫瑰、胭脂、朱紫等各色鲜花交织出鲜妍瑰丽的光彩,将庄严肃穆的府邸照得宛如盛夏般鲜活明朗。
陶呦呆楞楞地瞧着,不敢想象要是在那阳光明媚的晴天,这院子该是多么光彩夺目!
“小娘子,快进去吧,属下在廊厅侯着,待您休憩好了,再送您回府。”尺霄瞧见她的欢喜样子心里很是得意,不枉费他专门调查了一番陶小娘子的喜好,又安排人布置许久。
尺霏将人领进了院子便拉着尺霄退出去了。 院子四处侯着的丫鬟们则齐齐上前行礼,其中两个着青衣白裙的侍女依次开口道:“奴婢芙蓉,见过娘子。”“奴婢白桃,见过娘子。”
陶呦仔细瞧了眼,唤做芙蓉的侍女个子高挑、长相秀丽,瞧着很是稳重端庄;另一个则唤做白桃的稍矮些,模样虽是一般,但说话时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应是个活泼性子。
“不必多礼,我……”陶呦虚扶一下,示意她们起身,又顿了顿,想着要如何开口。
却见那唤白桃的侍女似乎是猜到了陶呦的心思,刚一起身便又跟着道:“府里早传了消息回来,姜汤衣裙等一应都已准备妥当,您跟着奴婢们便是。”
陶呦于是也不纠结了,欣然地跟着她们进了屋子。
这屋子从外看似是寻常,可一进去便能感觉到比一般屋子舒朗开阔许多,似乎是将两三间屋子打通做了一处。
屋门右侧四五步的距离,是一颗颗纯白珍珠串成的珠帘,又以珠帘为界,给以内地面全铺了雪白绒毯。
绒毯上先是整套的紫檀木雕花梳妆台,梳妆台上又是浮雕象牙镜架,铜镜镶嵌其上,光亮照人。
梳妆台旁侧立着一把古琴,古琴后则是一张朱红雕花大床,床头摆了一梅花填漆小几,小几上摆了缠枝牡丹熏炉,缕缕香气飘出后又隐入绰绰约约的影红洒花簇纱垂帘。
“娘子,这边!”芙蓉出声道,她微弯着腰,小臂向右。
陶呦顺着芙蓉的指引,看向屋门左侧。这边屋地中央摆了一紫檀长形案,案上摆了两琉璃花樽,插着团簇的雪菊。
大案后是两扇半圆形玫瑰绣屏,绣屏后又是影红弹珠纱帐,隔绝了向里窥探的视线。
陶呦跟着芙蓉和白桃两侍女,穿过层层纱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雾气缭绕的圆形浴池。
池水上洒满了玫瑰花瓣,陶呦吸了口气,只是站在这里,她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撒发着甜美芬芳的香气。
“这…我、我泡浴一向都不用花瓣的。”陶呦心里的小鹿乐得撒欢,嘴上却硬邦邦地道。
虽然她是个贪吃贪玩的小纨绔,可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小娘子,叫人知晓她喜欢泡鲜花浴还了得!
“怪奴婢没有安置妥当,只能委屈您这次先将就一番。”芙蓉调皮地一笑,上前请罪道,又半蹲在陶呦面前:“奴婢先帮您换下湿衣,再晚该染了风寒。”
“无碍无碍!我自己来便是!”陶呦板着脸挥挥手,手上动作却不慢,三两下地退了外衣,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池子。
香汤温热,在进入的一瞬间全身毛孔便都舒展开来,陶呦趴在池边舒服地喟叹。
期间白桃又端了姜汤并茶果点心,陶呦喝了姜汤后,本只打算浅尝一口点心,谁知这糕点太过香甜,她一个没刹住将肚子吃了个滚圆。
待她吃完没多久,芙蓉又上前来,给她做了一通肩颈按摩。
结果就是陶呦软绵绵地趴着,脸蛋被熏得通红,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要是娶了帝子自己可不得从个小纨绔变成大纨绔了!
沐浴之后,芙蓉又唤小侍女拿了衣裙,与白桃两人一齐侍候陶呦更衣。
陶呦还沉浸在婚后幸福生活的幻想泡泡里,整个人乖巧地不行,让抬手便抬手,让转身便转身。
待换好衣物出了房门,被迎面而来清凉雨意一扫,才清醒过来,一瞧才发现自己这是穿了件什么宝贝在身上!
上半身还好,只是光滑柔软些的白绸衣,最多是用银线一层又一层地叠绣了花纹,可下半身这缀满宝石的罗裙又是怎么回事?
陶呦眼睛瞪得溜圆,心底直打怵,这是要诱骗自己卖身到帝子府不成?
这可不行,这家里还得靠她支撑门户的!
心里这般想,可陶呦的两只手却一时慌乱地不知该往哪里放。刚制住了右手,就发现左手握紧了裙子上的宝珠,好不容易松了左手,右手又贪恋地摸了上去,一时间这两个可恶的贪心坏手竟齐齐背叛了主人。
“这、这衣物也太贵重了,我还是换一件吧,免得一个不慎给弄坏了。”陶呦赶忙左手抓了右手,将两只不听话的手死死扣在后背,艰难开口婉拒道。
“这本来就是给娘子准备的,每年西边各府都会上贡珠宝,殿下得赏后都是整箱地塞库房里积灰去了。今年的进府后云霓哥哥提了一嘴您喜欢这珠宝玩意,殿下便安排府里说制件珠宝裙叫您穿着玩玩,可制好后又不知为何一直没送出去。”
白桃果然活泼灵动,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地,上一句还笑容满面,下一句就又皱起了眉头,叫人听了也不由跟着心神转动。
“如今这机会正合适,您要是喜欢那便再好不过了,要是不喜便叫人拆开随便丢到哪里便是。”
陶呦可听到这句便可算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这宝石府里多得是,这裙子就是帝子随口一说,让她安心穿着便是。
可香浴能泡,这贵重裙子却是不能这么凭白穿走的。
“这裙子也许对帝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却是极为珍贵的,我无功不受禄,劳烦你带我进去换一件普通衣裙吧。至于这裙子的事我会亲自与帝子严明,无论是留是丢,都等帝子这个主人定夺才是。”
陶呦回想着父亲说话的语气,一板一眼地道,她小脸一板,倒还真有几分唬人。
芙蓉和白桃面含犹豫,既不敢得罪这位贵客,但又不敢私自拿主意,眼瞧着就要给陶呦跪下请罪。
“陶小娘子穿戴这套衣裙倒是极为合身,不如先穿着给殿下瞧瞧再换如何?”跟着小侍女前来的尺霏笑着道。
另一边的尺霄可不似他这般客气,直邦邦地站在陶呦身侧,瞧眼她又瞧着前方,无声地催着她走。
于是陶呦便干脆便跟着这两位侍从,身后还随侍着芙蓉和白桃,并两位小侍女,一众去了帝子所居的扶云殿。
此时雨势已不似之前那般大,只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倒是个凭栏赏雨的好时候。
陶呦的好心情由着这声音达到了顶峰,她脚步轻快地走着,甚至还时不时地偷偷蹦跶两下,要不是在这帝子府,她还要哼上两句洹南小调才是。
就这样穿过两个长廊,又转了两回方向,经过了一个大池塘,陶呦再次到访了扶云殿。
这次有了人领路,陶呦没再乱打乱撞,一路跟着进了侧院。
侧院刚一进去首先就是一颗稀疏梧桐,梧桐下是半开的窗,透过窗子望进去,那位帝子一身黑色麒麟袍,眉头微皱,端坐在窗边批改着什么。
于陶呦而言雨滴声是悦耳清脆的,但对他来说却是嘈杂纷乱的。
陶呦众星拱月地站在那儿,她的那颗心是热闹极了的,有被细致照顾的满足、有穿戴华丽衣裙的欢快、有满腔想要倾诉的话语、更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而他却冷冷清清地独坐在窗沿下,与梧桐早已发黄的叶子作伴,面容模糊在案台上紫金熏球不断吐出的缕缕烟雾中。
陶呦定定瞧着他,忽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冲动,她想把这人从这雾中拉出来,一头按进那玫瑰热浴里,让他也变得香暖、变得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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