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正厅,主座端坐着一穿紫青祥云袍的中年女子,兴致昂扬地说着什么。
正是听到消息匆忙赶回府的宁安伯陶驰。
在陶驰下首,坐着一位有些年纪了的紫衣公公。无论陶驰谈论什么,他都始终面目沉静、不骄不躁地应答着。
但上首的陶驰心里别提多郁闷了,纵使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从这位公公嘴里套出一星半点的消息,只知道他是来传召三房那于室进宫去的。
也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她那窝囊三妹没有半点官职,三房唯一有出息的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如今也被贬到边关去了。
至于于家,那于老头都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她那女儿于家主这些年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有本事算什么,还不只是个刑部小官罢了。
陶驰暗自分析着,最有可能就是陶呦那不成器的小子做了什么得罪贵人的事……
陶驰越想越胆颤,这般弯弯绕绕的召人,莫不是被陶呦探听到了什么皇家辛秘,要拿父亲逼她自己彻底闭嘴?
如此一来,自己须得和三房划清界限才好。
陶驰自觉想得明白,正要开口,就见自家主君和三房最近正风光的李侧室领着一堆奴仆,匆忙忙地进了厅子。
“大人您久等了,李氏就在这儿了,我父亲陶老翁公去换诰命服,随后就到。”小王氏亲亲热热地拉着李侧室走到两人面前。
那紫衣公公站起身,皱着眉头,道:“咋家要找的是伯府三房的主君于氏,不知这李氏是……”
小王氏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他忽地松开李氏,面带疑惑地瞧向一旁的宁安伯。
陶驰心里烦躁,那王管家竟如此不成事,传个话都能传错,她赶忙陪笑道:“估摸着是下人着急传错话了,劳您再等等。”
说完就使唤自己的随身侍从赶忙又去叫人了。
那紫衣公公面有不悦,没应声。
心里却想着这宁安伯府真是没落了,先是管家安排了貌美侍女,如今一府主君又领了侧室偏房上前,已全然没有半点堂堂伯府的规矩和体统了。
陶驰顿时紧张地额上直冒冷汗,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氏。
而李氏则尴尬地站在厅子里,不过好歹有个正得宠的贵君侄子,她倒是不怕的。
没多久,于氏一家也都来了正厅。
这回那紫衣公公却一见到来人,却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拉着陶呦上下看了一番,稀罕地道:“这是陶小娘子吧,瞧这水灵灵的模样,真是谁瞧了谁都喜欢。”
陶呦此前一听说那内侍竟是来宣召父亲入宫的,她当即双腿就和那软棉花似的,站不住了。
别是那帝子秋后算账,要拿父亲撒气吧。
她脑袋空空地一路跟来,谁承想刚进来就被拉着夸了一顿,她呆呆地跟着点头,逗得那公公脸上笑意不断。
气氛瞬间和缓下来,那紫衣公公宣了凤渝,要带着于室即刻入宫觐见。
于室虽一头雾水,但来之前也换了身清雅得体的衣裳,简单地梳妆了一番,此刻便大大方方地接了口渝。
紫衣公公对着于室满意地点点头,要走时又瞧了一眼陶呦,状似不经意地道:“陶小娘子不用担忧,这皇宫又不是吃人的地方。”
陶呦这一听却更怕了,她一下抓住父亲,恳求道:“能不能让我陪父亲一同入宫,也、也好……”
陶呦也不知有什么好,说了半天没说下去,急得一张小脸皱的像个小包子。
“陶家主和主君是有福气的人。”那紫衣公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对着陶呦笑着嘱咐道:“进了宫可不能顽皮,小心冲撞了贵人。”
显然是同意了。
陶呦赶忙点头,紧紧挽着父亲跟在了紫衣公公身后。
厅子里的宁安伯陶驰被那句略含宠溺的不能顽皮给惊得不轻,他眼睛大睁,目光呆滞,脑袋里反复地回荡着这句话,迟迟回不过神来。
而等盛装打扮、穿戴好整套诰命服的的陶王氏来到厅子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
皇宫,勤政殿
“宁安伯府陶呦,参见陛下!”
被内侍在去朝华宫的半路上传唤过来的陶呦胆战心惊地跪下行礼,目光始终盯着脚下,那叫一个老老实实。
上首一身皇袍的女皇绕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道:“抬起头来孤瞧瞧。”
陶呦听话地抬起头。
少女的脸色白皙而泛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像那黑宝石,透出无尽的纯真烂漫来。
她有些拘谨地跪着,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蝶纹襦裙,梳了一个飞仙髻,髻边插着两朵珍珠盘丝小花,整个人瞧着娇俏轻快极了。
女皇越瞧越满意,真是鲜花一般鲜嫩的人儿,又像那初雪一般纯真无瑕,最关键的是性子还如那小羊羔般温顺。
她朝着陶呦招招手,亲切地道:“来,坐到孤跟前来。”
一旁侍候的内侍心里诧异天子还有这般温和的时候,当即手脚麻利地在龙椅旁边添置了一个雕花软凳。
陶呦见女皇语气和缓,瞧着又是和自己一般年纪大,她也没那么惧怕了,起身在天子身旁乖乖旁坐下了。
“你可知凤君为何宣召于氏入宫?”女皇瞧着她故作严肃地问道。
陶呦先是摇摇头,又迟疑地点点头。
她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背挺得直直的,而后抿了抿嘴唇,小声地道:“回陛下,臣女有、有些猜想。”
“哦~”女皇来了兴趣,她笑着道:“那说给朕听听。”
陶呦却一下紧张地揪着裙子,嘴巴张了半天,不知怎的却说不出话来。整张脸更是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急得,瞧上去红扑扑的,额上甚至还渗出些水珠儿,像是一颗沾了晨露的熟透了的小苹果。
女皇摸摸鼻尖,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陶呦的肩膀,正要让她别紧张慢慢说,谁知本就神经紧绷的陶呦被这一拍给吓得猛得一动,竟直接摔坐在了地毯上。
更倒霉的是她的小脑袋“咣当”地一下撞在龙椅把手上,顿时眼圈就疼红了。
女皇赶忙起身把她扶起来,轻声细语地安慰人:“别怕别怕!”,还边用手轻轻帮她揉脑袋。
可不安慰还好,一得到安慰陶呦就忍不住开始掉金豆豆。
她也不敢大声哭,就坐在那里无声地抽泣,精致的小鼻子一耸一耸,面上的小绒毛都被哭的湿润润的。
女皇瞧着瞧着没忍住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心里感叹皮肤可真好,又滑又软,结果弄得人哭的更厉害了。
这年纪太小也不好,就是个娇滴滴的爱哭包。
可不哄也不行。
女皇头疼地环顾一周,瞧见了书案上的一个金丝紫檀镂空雕花盒。
她依稀记得下属说这小娘子格外喜欢玉石珠宝,便伸手拿过盒子,递到小哭包面前。
“打开瞧瞧!”
“看了这个可就不许哭了,要不然外人还以为孤欺负小孩儿呢。”
陶呦瞧瞧女皇,又瞧瞧盒子,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听话地接过盒子打开锁扣。
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颗拳头大的莹白夜明珠。
陶呦的大眼睛蹭地一下闪亮起来,她抱着盒子,巴巴地瞧着女皇:“都、都给我吗?”
只想让她摸着玩玩的抠门小女皇:“……”
“都给你、都给你!”女皇啪得一下扣上盒子,心里不停安慰自己给她就是给皇兄,珠子最后也还是自个家的。
陶呦当即满心欢喜地抱着盒子,也不哭了,喜滋滋地看着女皇:“您可真好啊!”
女皇略带嫌弃地撇了她一眼,嘴角却是一直上扬。
心里顿时又觉得年纪小可真好哄。
届时把这法子告诉皇兄,那这小哭包还不是被自家皇兄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正事还没说,女皇咳咳两声,又一本正经地问道:“听说你昨天夜闯帝子府?”
陶呦嘴巴一下子瘪下来,果然女皇陛下知道了,她低着脑袋支支吾吾地不敢应声。
女皇一瞧她这怂样就更加得意,开始说起了她昨夜想了许久的腹稿:“原本孤一听到消息,当即便喊了御林军派他们去抓你,再砍掉你那胆大包天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陶呦一听小脸惨白,缩着脑袋像个小鹌鹑似的,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谁料皇兄一大早就派人进宫说于室身为功臣家属却不被人尊敬善待,恳求孤给他封诰,孤便又改了主意。”
“您说要给我父亲封诰!”
陶呦脑海里只剩这句话,她震惊地抬起头。
当年兄长立了赫赫战功,原本就是要给父亲封诰的。但朝廷上那群老臣要死要活地不同意,说男子为官为将已经破了祖宗礼法,怎能再开了封诰这先例,如此岂不天下大乱,吵来吵去这事最后只得作罢了。
“可不是,为这事今早朝会孤差点没被那些大臣反对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当然如今不同往日,那些老臣如何拗得过自己,不过接下来估计还是要不得消停一段时间了。
“那你知道孤为何要这般做?又为何改了主意放你一马?”女皇深色莫测,缓缓道。
陶呦呆呆地坐着,“因、因为帝子殿下替我求情?”
女皇点点她的脑袋,语气愉快:“还不算太笨。”
“从小到大皇兄一心为孤、为朝廷、为百姓,却从未为自己着想过。”
女皇说话时目光遥遥望着前方,她一字一顿地道:“陶呦,你既然有幸入了兄长的眼,便最好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
“可殿下并、并不喜欢我,今早就把我赶出府了。”陶呦有些迷茫地说着,可他又帮了自己、帮了父亲。
“像皇兄这类人是会把感情埋藏的很深,小心守护,却不叫人发觉。但是喜欢是藏不住的,总是会露出蛛丝马迹来,所以你要睁大眼睛瞧瞧他为你做了什么才是。”
“这、这样吗?”陶呦开始迟疑了。
“当然了!要朕说,你就该主动、大胆一些,早日将皇兄娶进门才是!等你们大婚的时候,孤一定叫人为你们办一场全凤都最盛大的婚宴!”
女皇陛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起自家兄长的事情来总是异常兴奋。
陶呦的眼睛却因这番话瞪得圆溜溜的,她没想到女皇不仅没有怪罪自己,还给自己安排了件更僭越也更离谱的事情。
她忍不住瞧瞧自己因为贪吃而长得肉肉的小手,心里怂怂的,这、这自己能行吗?
但她到底不敢反驳,喏喏道:“我、我尽力。”
“真是个乖孩子!”女皇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孤等你的好消息哦!”
陶呦:“……”
大华说的对,皇家的人也会耍赖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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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1.女鹅要开始直球撩夫了!
2.男配也快上场了,女鹅这么可爱怎么能没人喜欢呐!
最后最后,求收藏,求评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