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儿有长姐陪着,每天过的都好生快活。这天她和长姐在房内说话,正聊到兴头上,彩月走了进来,“二奶奶,杜家世子的随侍在门外候着,说有东西送来。”
“哎呀,长姐才来几天若邻表哥就已经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再若如此,陆府都要装不下了。”林灵儿笑着打趣姐姐。
林灵云被她嘲的两颊绯红,嗔了一声妹妹,俩人嬉笑着来到外室。
那随侍上前一步,躬身奉上一个锦囊,“小人赵千,奉世子之命,给二奶奶带了东西。”
“给我带的?”林灵儿疑惑不解,彩月见状上前接过锦囊,打开一瞧,是一串铜钥。
“啊,宅子买下来啦。”林灵儿忍不住欢呼出来,林灵云一头云里雾里,正要开口问,只听来人又道:“世子说,二奶奶今日若想去参观,小人在外面备了马车,可带二奶奶过去。”
“世子既已备了马车,盛情难却,那就姐姐陪我一起去吧。”见姐姐满眼疑问,林灵儿狡黠一笑,“车上再同姐姐解释。”
这个小院虽不大,但胜在素雅,别致,林灵儿欣喜的转来转去,兴致勃勃的勾画着如何重新装点。身后的林灵云却郁郁寡欢,刚才在马车上听妹妹说了买宅院的曲折,她才知妹妹已经和离,以后要一个人生活了。
林灵儿正说得手舞足蹈,林灵云一把拉住她,沉着脸问:“灵儿,你和陆家二爷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林灵儿脸色忽的暗下来,佯嗔道:“好生生的,长姐提这个干吗。”
林灵云怜爱的看了妹妹一眼,语重心长的道:“虽说你是顶着我的名嫁到陆家,可到底也是以礼成亲,我看陆家祖孙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若肯容你,你就留在陆府,好歹有片瓦遮身。”她捋了捋妹妹额前的一股秀发,殷切的看着她,“在陆府再怎么着,也比你一个女子住在外面安全。”
“长姐,你不用操心,若邻表哥说了,这宅子在应天府隔壁,是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林灵儿拉起姐姐的手,“走,我们去那边看看,我觉得...”
“灵儿,”她甩开妹妹拉着自己的手,迟疑的问:“是不是他外面有人了,要你腾出正房的位置?”
“啊,据我所知是没有的。”林灵儿低头沉吟半晌,“但也说不定,他在外的事我一概不过问,就算外面有人我也不知。”
“他平日待你如何?”
“嗯,平日我们并无交集...”想到山庄那日,林灵儿不禁脸上一红,改口道“嗯,交集甚少。”
闻言林灵云眉头紧蹙,若有所思的说:“那也有可能是外头有人了。”她上前拍了拍妹妹,安慰道:“没关系,灵儿,倘若他是这样无情无义的男子,早早离开了也罢,否则跟着他往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辱呢。”
“啊?”林灵儿突然抬起低垂的小脑袋,失神一瞬,喃喃说:“其实,他不算无情无义,和离后他还曾打算分我一半财产,只是我没要,他并不欠我,我也可以养活自己。”
能做到这一点,也是难得,林灵云也不便过多苛责于他,只爱怜的看了看妹妹,轻声说:“嗯,灵儿不怕,还有姐姐呢。”
陆渐离有好几日没回府,因着大庆国志编撰到了当朝,许多条目都需圣人亲自审查,故他时常出入御书房。圣上又是个喜文弄墨的,觉得和陆渐离颇为投缘,每每进宫述职,不免多留他些时间,有时甚至命他一起用膳。
翰林院掌院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他见陆渐离越发受圣人器重,也开始对他好生相待,见他日日辛劳,今个特令他早了些散值,回府歇息。
夏末时节,暑气未消,行至正门,陆渐离转头问李涯:“冰鉴每日是否还在供应?”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李涯回道:“老夫人喜热畏冷,早早就停了,二奶奶屋里每日照常供应。”
闻言他默默点了点头,推门进屋,顿感凉风拂面,满身燥热瞬间消散。只是屋内静悄悄的,四周环顾一圈并无一人。
“二奶奶不在。”李涯转过头把屋内扫视了一遍也没见个人影,他纳闷的说:“怎么彩月也不在。”
“去问问门房,许是去了长姐院内。”说完他兀自去给祖母请安。
刚从祖母院里出来,只见李涯疾步走来,“二爷,二奶奶不在林家大小姐屋里,门房的人说,二奶奶一早就和彩月出府了,手里还提了一个大包袱。”
“大包袱?”陆渐离拧眉思索,“去坊里看看。”说完他大踏步出了府门。
坊里是上京最热闹的地方,茶楼客舍,大小营生皆聚于此,今日天热,大多买卖人都没出摊,平日热闹的街市上,只几个凉茶铺子的小二躲在阴凉里,恹恹的等客人上门。
“二爷,快看!”顺着李涯手指的方向,只见毗婆江畔,薛家茶楼旁边,有一个四方小桌,小桌上铺着一块灰色素锦,锦布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香囊,一个娉婷女子,在欢快的忙碌着,“那不是二奶奶么。”李涯不知觉提高了声音。
忙碌的人儿似乎也发现了来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这边看了过来,隔着百尺之距,四目相对,骄阳缓慢西滑,落在身后,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神情难辨,而她的眼神却从一开始的仓惶变为笃定,眼眸里有孤注一掷的倔强。
行至人前,“卖的可好?”他看着满桌精致的香囊,落睫瞥了一眼她的手指。
“尚且有人光顾,还可卖出一二。”她垂首把凌乱的香囊摆放整齐,额头上生着一粒粒的水珠,双颊似厚抹了胭脂,团团绯红。
“二奶奶,今个天上像下火似的,您这出来一天,可不要灼了面皮。”正午已过,尚且如此热,真不知道金尊玉贵的二奶奶如何顶得住。
“不碍事,没人的时候我们就在树荫下歇息。”说着指向江畔的一棵歪柳树。
两人顺着手指,果然看到树荫下一个小杌子,上面还放着一把圆蒲扇。
陆渐离顺手捞起一个香囊,仔细看了看,又把鼻子靠近,嗅了嗅:“香料上乘,只是锦帛品质不佳,绣工尚可,式样却毫无新意,想必没什么人光顾?”说完,还给她一个征询的眼神。
被当场揭穿,林灵儿面子上挂不住,愤愤的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香囊:“我原本就是想出来探探风,看看客人的喜好,想着之后怎么改进,你又不是我的客人,甭对着我的货评头论足。”
“那若是我买下了呢?”不待她反应,香囊又回到他手中。她脸色涨红,正要发怒,只见李涯笑嘻嘻的递上了银子:“二奶奶,您看够不够?”
本来巴巴的晒了一天,却没卖出去两个香囊,林灵儿心里就失落,又被陆渐离讥嘲一番,心里又气又恼,她狠狠瞪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原地跺脚。
“二奶奶,你怎么了?”彩月小跑着过来:“给,快喝点水吧。”
离去的背影在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前停下,“去,问问有没有治晒伤的药膏。”陆渐离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