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六月十七,闭关了两年的江城城主出关,城主府上下喜气洋洋。

江城的人都知道城主出关是为了即将开放的荒古秘境。遂不少人都在城主府等着,有条件的甚至在城主闭关的修炼室外等着。

江黎出关的喜悦,冲淡了江芷萱这几日的悲伤。一见江黎出来,立即扑上去,“老祖,您终于出关了,我好想你啊!”

江黎扶住扑过来的江芷萱,常年严肃的脸上满是笑意:“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粘人,让人看了笑话,站好了。”

江黎十八岁筑基,容貌也定格在十八岁,后来结婴时嫌麻烦也没改样貌,遂如今四千多岁依旧是十八岁的模样,面冠如玉,清冷俊逸,仿若谪仙临凡。

这一笑,仿佛冰雪消融。

院子里的人见状垂头盯着自己脚尖,一个字都不敢吱声。江黎不到五百岁便接任江城城主之位,到如今已经四千年了,四千年来江黎在江城积威甚重,江城的人见了他根本不敢抬头,哪怕是他的族人。

且他还是名副其实的江城第一人,无论是地位还是修为。

不过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江芷萱,江黎唯一的嫡系后代,自她出生起,江黎便视为掌上明珠,说一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

在江城,江城主的话可以不听,江大小姐的话却不能不听,哪怕江芷萱是个修炼二十年仍是练气期的废物。谁让人家有江城主这样的老祖呢,所以即使是废物依旧享有最好的修炼资源,依旧能得到城主以及十大长老的指点。

不像他们,拼死拼活得到的也不过是江芷萱看不上的。

顾夕颜听着江城主和江芷萱的对话,心中更是忿忿不平。江芷萱那个废物要不是有江城主帮着,说不定现在还筑不了基呢,这样一个废物何德何能享受这么好的生活,还恬不知耻的倒追她哥哥。

她绝对不会让那么优秀的哥哥和江芷萱在一起!想到哥哥为了江芷萱罚她,顾夕颜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哥哥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变异雷灵根,整个江城,除了江城主是变异雷灵根,便就只有哥哥了。

人人都说哥哥将来成就不输江城主,她也是这么觉得,甚至觉得□□.后会比江城主还厉害,江城主在哥哥这个年纪才金丹初期,哥哥却已经金丹中期,明显是哥哥更厉害。

哥哥那样的天才,江芷萱她配吗?废物应该配废物才是,顾夕颜恶毒的想着,突然感觉一道威压袭来,顿时后背一阵冷汗,浑身止不住地抖,双腿更是重重地跪了下去。

顾夕颜都懵了,抬头无措地看向江黎。

这么大动静,江芷萱自然也发现,奇怪地看向江黎,“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江黎早就发现她阴狠的表情。

江黎斜眼一睨,对江芷萱道:“这丫头心术不正,你以后少和她来往。”

顾夕颜瞳孔一震,顾不得快把她压弯的威压,连忙道:“城主恕罪,夕颜听哥哥说了不少关于城主的事迹,对城主仰慕已久,这回得见到城主,所以多看几眼,并不是有意冒犯。”

说完,对着江黎所在的方向一个劲磕头,她不能让江黎说她心术不正,否则这辈子就毁了。

顾夕颜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额头也磕红,然江黎什么反应也没有,她一急抬头看向江黎,同时也看到了江黎身边的江芷萱,眼睛一转,立即道:“大小姐,你是知道我和哥哥都很仰慕城主的,对不对?”

江芷萱嘴角抽了抽,顾夕颜还真会利用她。心里不大乐意,却还是轻轻地扯了扯江黎的宽袖。

虽然她也不喜欢顾夕颜,但她喜欢顾谨言,做不到爱屋及乌,也做不到爱屋杀乌。

江黎一向不反驳江芷萱,见状,摆了摆手,“罢了,都下去吧,芷萱你跟我来。”

江芷萱跟着江黎来到专门为她建的特殊修炼室,看到江黎熟练地拿出两个蒲团,原本喜悦的心情顿时烦闷起来,“老祖,我能自己修炼的,不用为了我浪费精血。”

“荒古秘境即将开启,你这点修为,我怎么能放心,过来坐。”说话间,江黎已经盘膝坐下,“再说了,你是老祖唯一的小辈,老祖为你废点精血怎么了?”

江芷萱摇摇头,抗拒道:“我不要,我不想你为了我折损精血,折损修为。”

“呵,”江黎愉悦地笑了起来,“不要就算了,过来让老祖看看这两年有没有长进,别是为了个男人忘了修炼。”

江芷萱听到前面一句已经走到江黎面前,等听到后一句,整个人明显颓败起来,丧气地叹了一声:“我没有忘记修炼,可是依旧没什么长进。”

江黎见她心情低落,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急,老祖会想办法解决你的灵根问题,不会让你一直这样无法修炼。”

早些年江芷萱还抱着希望,这几年修为几乎不得寸进,她渐渐也不抱希望了。

不过江黎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人,她虽不抱希望,但也不会断了他的希望。江黎渡劫期在即,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总不能让他带着遗憾去渡劫,万一出了差错,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其实修为不涨也没关系,有老祖留给我的宝贝,我这一辈子定会过得十分如意。”

江黎闻言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说话。他在,自然无人敢欺负她;要是他不在,那些宝贝非但不能让她如意一生,反倒会成了催命的东西。

他何尝不知道江芷萱的灵根问题几乎无解,只是不忍心如珍如宝宠了二十七年的小姑娘落得凄惨的下场。她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从不假手与人,让他怎么忍心呢?

江黎暗暗决定,渡劫期来临之前,一定要替她安排好归宿,绝不让人因为他不在而欺负她。

江芷萱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又在烦恼她的灵根问题,忙转移话题道:“老祖,我最近修炼发现双灵根吸收的灵气达到平衡时,丹田似乎能吸收进一点。”

江黎一听立即道:“是吗?我给你看看。”

片刻后,江黎心疼道:“算了,修炼难受就别修炼了,有老祖给你撑腰,没有修为又如何。”

他刚才用灵力在她体内转了一周,发现她的经脉被冰火灵根折腾得宽广了好几倍,对别人来说经脉宽广是好事,因为能吸收和储存更多的灵气,但对于她来说却是灾难。

江芷萱是冰火双灵根,一冰一火正好相克,她吸收进体内的灵气冰火不相容根本无法存储,吸收不了灵气又怎么修炼呢?所以她修炼艰难,吸入体内的灵气经过冰火两重天的碰撞后只有极少部分会纳入丹田。

这种修炼方式本来已经很难很痛苦,经脉还被扩展,经脉一旦扩展吸收灵气也会成倍的加,冰火两重天的痛苦自然也会成倍的翻。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承受住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真是难为她了。

“嗯,我知道老祖对我最好了,有老祖撑腰,我什么都不怕。”江芷萱笑得很甜,只是江黎一走,她又开始修炼了。

作为江城的大小姐,江黎唯一嫡系后代,她一直备受关注,一出生就被江黎宠上天,全修真界的人都以为她和江黎一样是个修炼天才。

却没想到,五岁那年测灵根,她测出了双灵根——变异冰灵根和天火灵根。修真界的灵根一共八种,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种五行灵根和冰、雷、风三种变异灵根。

五行灵根根据纯净度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灵根最佳,黄灵根最差。变异灵根没有这样的分级,修真界极少出现变异灵根的修士,但几乎每个变异灵根的修士都是天才,遂修真界普遍认为变异灵根和天灵根是最好的灵根。

灵根如果都是天灵根和变异灵根,那自然是越多越好;但如果不是,则是越少越好。所以单灵根资质一般比双灵根好,双灵根则比三灵根好……

江芷萱的变异冰灵根和天火灵根都是最好的灵根,本来这样的双灵根修炼起来会比单灵根更快,但奈何是一冰一火,冰火不容。

两条最好的灵根互不相容,互不相让,修炼自然困难。

于是,她成了众人口中的废材。

即便如此,江黎也不曾放弃她,她依旧是江城的大小姐。

江黎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继续拖累他呢?明明他已经摸到了那层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壁垒,只要突破那层壁垒,他就能飞升。

她要让他安心的去闭关突破,不再让他因为这些琐事而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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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萱离开修炼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身上的衣服在修炼的时候又被汗水浸透了,虽然现在已经干了,可是身上还是粘粘的,不舒服。

这种情况一个洁净术就能解决,可是她不舍得用灵力,吸收灵力太痛苦了,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用。

江芷萱正想回屋泡个澡,突然一个黑衣人挡在她面前。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太想他,出现幻觉了。

“顾谨言,你是来找我的?你不走了吗?”

看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欢喜,顾谨言突然有些心虚,“我来是想把这个还你,还有,谢谢你今天帮了夕颜。”

江芷萱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要不是白天她帮了顾夕颜,他怎么会来呢?

还以为他是特意来看她的,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修炼太久了?”顾谨言看着她苍白的脸,皱眉道:“你的灵根不适合修炼,又何必勉强自己。”

他这是关心她?

江芷萱目光紧紧地黏在他身上,“你在关心我?”

他嗯了一声,说,“强行修炼会非常痛苦,你是江城的大小姐,要什么没有,何必为难自己。”

江芷萱眼眸闪了闪,“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暗示我对你的喜欢是在为难自己?

顾谨言疑惑:“什么?”

江芷萱看他这模样,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好像她喜欢他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他从来没往心里去一样。

“没什么。”她语气变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江芷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仰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顾谨言,你和我结为道侣好不好?”

顾谨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诧异道:“为什么?”

“老祖快闭死关了,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我,如果看到我有道侣,并且道侣还能护着我和我一同打理江城,他就能放心了。”江芷萱说完,又道:“你和我结为道侣,今后江城的资源就会倾向你,就是顾夕颜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用利益诱惑。

如果一直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可以的。

顾谨言皱眉,满脸不赞同:“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因为这个就结为道侣?”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这个理由可以吗?”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顾谨言目光锁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负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握紧,良久,他垂下眼眸,一下子将她的两个理由都拒了,“可我不喜欢你,也从未想过要缔结道侣。”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八岁那年,父母被仇家所杀,他带着三岁的妹妹流浪了两年许久才走到江城。第一次见到五岁的江芷萱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江芷萱是城主的掌上明珠,只要能被她认可,他和妹妹就能留在江城,不需要四处流浪。

于是他想近办法接触她,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和妹妹终于进了城主府,得到了城主府的庇护,从此再也没人追杀他们。

大小姐并不好哄,他一面刻苦修炼,一面还要顾及她的心情,她让他陪玩时,他不能拒绝。

后来,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还总喜欢粘着他。

直到,他被偷亲,顾谨言才知道她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从那时起他便开始避着她,结丹后更是搬出城主府。

虽然她脾气变好了许多,人也懂事了,甚至一度让他觉得她比夕颜乖巧可人。

可他身负血海深仇,大仇未报前他并不想谈感情。

而且他们并不般配不是吗?想起当年江黎说的话,他自嘲道。

江芷萱不死心地问:“这么多年,你真的没喜欢过我?你以前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你忘记了?”

“你和夕颜同龄,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顾谨言垂眸看见她眼眶里的泪,心里似乎有些异样,他下意识忽略掉。“我以前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只要你需要我,无论在哪,我都会赶回来。”

“行了,”她不想再听这些难受的话,急急地打断他,“我知道了,不必再说。”

“夜深了,我先走了。”

看着顾谨言一闪而过的背影,江芷萱不甘心道:“等着吧,荒古秘境你会来求我的,到时候你娶也得娶,不娶也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