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被攻略第六天

午时的阳光明媚又温暖,如春水般从碧蓝的天空中倾泻而下。

虞钰一抬眼就看到了在光影交织间,那个卓尔不群的存在。

是他!

今日的于宴安着一身月白色的织锦云纹交领长袍,墨色的长发用白玉冠一丝不苟的全部束起,搭配着裹在最外面的玄色大氅,多了一丝矜贵不凡,却也更衬得他陌上如玉,气质出尘了。

虞钰很愿意相信这是巧合。但她又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那句话惹得祸。想到这里,她刻意忘却的那段记忆又一次在脑中炸开。她刷屏式的想起来了。

“他对她一见钟情……”

虞钰做贼心虚的快速垂下了脑袋,眸光闪了闪。

她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修改的这句话偏离人设,主系统才一生气,不再派系统来帮她。否则这都多长时间了,久到她连自己的角色都适应了,所谓的挂居然还没有出现。

想起其他小说中那个上能帮宿主虐渣打怪,下能探测寻宝的系统挂,她就一阵叹息。看来那老爱抽风的主系统是真的不靠谱,没有之一。

既然没有金手指,那么对付这该死的猿粪,就只能靠她自己了,唉!

今日是个好日子,沈家人不仅迎来了他们的小公主,还即将捕获一枚“驸马”。

以沈太傅为首,所有人都严阵以待,静候着相亲宴的正式开始。

作为相亲对象,第一眼是特别重要的。沈太傅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两位主角身上逡巡了一番。

虞钰哪会儿注意到这些?

今日阳光明媚,屋内又烧着地龙,她一张脸被热气蒸腾,红扑扑的像打了腮红。看在这有心人的眼中,就变了味儿。

外祖父:哎哟,丫头生平第一次害羞了,好可爱。看来本太傅提前物色的外孙女婿人选,还挺对缘分。

外祖母(捂脸):年轻就是好啊。这想看又不敢看,还偷偷摸摸看的样子,一看就是情窦初开啊。

舅舅/舅妈/大表哥:+1

二表哥:虽然这讨人的家伙居然勾走了他可爱的妹子,但是……做妹夫也就他勉强合格。

燕钊(心碎~):为什么没人给他提前对剧本?

“晏安啊,来,坐这儿。”

沈太傅满脸笑意的招了招手,让于晏安坐在他旁边。

这么重要的位置,按规矩其实并不能轮到于宴安。虞钰满心祈愿他能谦让拒绝,谁知那厮却温润一笑,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正对着她。

“……”

她瞧了眼大家伙儿八卦兴奋的小眼神,内牛满面。

重要的“外孙女婿”一落座,这“相亲宴”就正式开始了。

似是为了要让虞钰全面了解眼前人,老太君在桌子下面安抚的拍了拍虞钰的手,睇给她一个“包在外祖母身上”的眼神,就开始进入我问你答环节。

她带着长辈的慈爱,朝对面的于宴安点头微笑着。

“晏安啊,今年多大了?”

于宴安摩挲着酒盅的手一顿,扫向虞钰的目光就显得格外幽深绵长。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他所谓的攻略对象,他可是挂心的很。否则也不会应承了沈太傅的话,来这一遭了。

说起这一切,还是要从除夕晚上的宛香殿内说起。

他因为年少时的遭遇,对女人本就嫌恶。即便那日中了药,依旧不愿如了某些人的意。更甚至他准备给这安静了许久的朝堂,浇上一盆热油,好让这潭臭水炸裂,变得热闹非凡。可偏偏在这个女人昏了又醒来之后,一切就悄悄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他那颗被黑暗腐蚀得只剩下狠辣绝情的心,居然会为了这个女人有了些许悸动。他当时就觉得不正常,没想到更诡异的还在后头。

当一道怪异无比的雷电破窗而入,将他劈昏后,他脑海中就多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自称是“反派拯救系统”,被主系统派来这里消除这个世界上怨念值最高的人的怨气。

它还告诉他,其实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就是还没有谱写结局。

他作为这本书里的暗夜帝王,披着谪仙皮囊的地狱恶魔,坏事做尽,其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一旦他真的按照原文的设定死了,那就是真的连意识体都消除了,世间就再也没有了他这个人物。

“所以你找上在下到底是何意?”

依旧是能让耳朵怀孕的男低音,像是海妖的歌声麻痹着他的猎物,循循善诱将猎物引入套中。

那个系统似乎是不太聪明的亚子,没两下就把什么都交待了。

作为一本断更文,结局未竟。一切皆有可能。唯一的改命机会就是攻略作者。

这个世界的造物者。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日他的怀疑是正确的,昏迷后又醒来的女人早已换了个芯子。而这个壳子里盛着的灵魂便是这本书的作者,眼前这个一见他就想躲的女人。

有趣!

不就是要攻略这个赋予他黑暗人生的女人吗?于宴安温润有礼的拱了拱手,面上带着春风拂柳的微笑,声音干净又醇厚。

“晚辈今年虚岁二十。”

坐在他对面的虞钰不由得感叹,幸好她知道这人的真面目,不然就真的被他的演技给骗了。

实在是太会装了。

老太君听完欣慰的点了点头,“那你跟二小子可是同龄呢。”

说到这里,她像是有些忧愁似的摇了摇头,“唉,这二小子就快弱冠了,心性却还跟小孩子似的,连个未婚妻都没有。晏安呐,你这么优秀,应该已经有定好的姑娘家了吧?”

依旧是挂着和煦的微笑,于晏安摇了摇头。

从此处开始,沈家人轮番上阵,你一言我一语,就差直接明晃晃的给他一句,“你给我们钰儿当夫婿吧。”

虞钰眼看着要收不住,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

“外祖母,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被退过亲的人。说我跟于公子相配,可是折煞了人家。”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她。特别是老太君飞向她的眼刀,明晃晃的写着:

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哪个姑娘家会在这种时候提自己的黑历史,这不是明给人找不快吗?

她眼里都是警告,让虞钰不要再吭声,偏偏这丫头还喘上了。

“于公子,退了我亲事的就是我那个前太子表哥。你知道我这人啊不受拘束,飞扬跋扈,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横行霸道,臭名昭著,名扬海外……”

像是在显摆自己的“学问”似的,虞钰将所有的自黑成语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就是要明白的告诉他,她可是被他的仇人退过亲的,名声又黑出了海内外。他要真敢接盘,岂不是要被全天下人笑掉大牙?

虽然虞钰这边黑得“爽”了,但沈太傅等人却听得一脸黑线,那胸腔呀都气得一起一伏的,明显是在压抑怒气。

即便如此,虞钰依然没有眼力劲儿,她觉得那些自黑的话她还能再说上一柱香。

她这种行为无疑是惹怒了一代大儒的良好修养,只听啪的一声响,沈太傅动怒。他冷冷的朝燕钊的方向剜了一眼,“燕安侯,等会儿我们翁婿俩好好聊聊。”

被虞钰这么一搅和,场面一度尴尬,众人觉得连面前的美食都不香了。

偏偏虞钰被喝止后,心情却愉悦得很。她头一低,窝得像个鹌鹑似的埋头扒饭。

于宴安淡淡睇去一眼,就看到她脸颊鼓得跟个小仓鼠似的,吃得别提多香了。

呵!

他掩去眸中的嗤笑,嘴角的笑意渐满,甚至还多出了一缕宠溺。

“福安郡主学问造诣颇深,于某佩服。”

卧槽!

这都行?

他的宠溺像是要溢出了眸子,众人都感觉到了。这让沈家人松了口气。

看来他对钰儿也是有意的。不然那没心没肺的丫头都黑成一坨翔了,人家照样脸色未变。

那就好办了。

***

一顿饭下来,可谓是跌宕起伏。

知晓真相的燕钊本想趁机带宝贝疙瘩赶紧离开,沈太傅却将他拦住了。

“二女婿这么急着回家干嘛?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他那聊聊两字咬得极重,可见他怒气有多深。

燕钊虽然在外人面前被称为“铁面修罗”,但他对这个弱不禁风的岳丈大人却是怕到了骨子里。

等沈太傅逮走燕钊去书房联络翁婿感情,这边余下的几人也开始行动了。

无法推脱的虞钰只能暗暗苦着一张脸被玉轩表哥拉着去了西苑的翠微居。陪同的自然还有于宴安。

翠微居里烧着暖和的地龙,里面琴棋书画应有尽有,本就是专供沈家人会客娱乐的地方。

虞钰瞥了眼那些所谓的高雅玩意儿,就感到两眼发困,她是真的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也并不是说不会,而是不喜。

当然,这并不是她虞钰自身的才华,而是原主的。

昨日晚间在与便宜老爹饭后品茗的时候,她就彻底回想起了原主的一切。

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粗蛮丫头,谁又知道竟是个一学就会的天才。就因为后来她琴棋书画学得差不多了,也对此不感兴趣,便弃了文,从此醉心武艺。

这一点让虞钰甚为满意。还好不是真的胸大无脑,不然她虽然也跟原主一样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一想到要从三字经开始学,就好痛苦的说。

沈玉轩是个棋痴。一到这里就拉着于晏安对弈切磋。虞钰瞥了眼棋盘中黑白子的走势,已经可以断定她二表哥该哭了。

这就很无聊。

她满目倦怠的从棋盘上移开,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今日起的早,为了在外祖父一家面前装的淑女些,她光梳妆打扮就耗费了快半个时辰。结果居然是来……相亲的。

总归那两人一沉迷于下棋便忘了她这个存在,虞钰坐在铺着柔软毛皮的软椅上,两眼一阖,就睡了过去。

许是有些冷意,小姑娘睡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了软椅中,脑袋趴在柔滑的毛皮上,嘴巴微微张着,看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于宴安指尖在棋案上轻轻敲了敲,将沈玉轩这个棋痴从棋盘上召回。

“玉轩兄,福安郡主睡着了。”

正沉迷于对弈中的沈玉轩听到自家表妹的称呼猛然惊醒。

他看了眼睡得不忍直视的虞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转回身,他只能对着于晏安尴尬一笑,“咳,这丫头平时不这样的。”

见于宴安一笑了之,他松了口气,“那于兄先在这里等下,我去隔壁耳房拿条锦被便来。”

话落,他起身而去,将木门虚掩。

脚步声渐渐远离,于晏安侧着脸盯着熟睡少女的脸,摩挲着指尖。

他觉得此时的他有些手痒,是怎么一种痒法呢?

酥酥麻麻,总想指尖毁灭点什么。

静默了有一瞬,从沉思中醒悟的男人突然笑了。那笑意像极了地狱里铺满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靡丽却危险。

一笑之后他霍然起身,缓步走到虞钰面前俯身,微微前倾,像是打量熟睡的猎物般,看得认真而仔细。

不知是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但那只发痒的手却探了出来。

下一刻,它伸向了猎物纤细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