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到的女子低垂着头,身体在老太君的厉声中猛然一抖,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听到这个称呼,虞钰心中一惊,目光随之落在了那个微微发抖的身躯上。
是她,女主那个可怜柔弱的娘亲。
虞钰此刻在看到这个瘦削得有些过分,朴素的有些过分的女人时,心中的那份所谓的道德感才真正让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初,她为了塑造女主的凄惨身世,可是将这个女人霍霍的不轻。
这林氏本是一位书香门第的嫡小姐,但母亲去世的早,家中被继母把持着,从小就是个不被宠着的。
而这边,原身的母亲生下燕钰没多久就归西了,老太君不喜燕钊无后,便相中了这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柔弱女子。
一番设计之下,让本来打算为亡妻守节一辈子的燕钊,不得不接受了她,迎娶她入门。
因为燕钊并不知这一切是老太君的阴谋,并且对林氏心存误会,过门后,他自然对她没有好颜色。
在顶着老太君的耳提面命,要他传续香火的重任下,他与她同房数次,生下一儿一女后,便再未去过她的院子。
如今女主十三,她那个幼弟十岁,却连自己亲生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至于原身,她自然觉得这三个人就是来抢夺自己的爹爹的。她性格本就跋扈恣睢,见不得自家阿爹的注意力在别人身上。而二房又不是个好的,经常蛊惑着她去欺负她们。
燕钰和燕钊如此相待,下人们都是人精,知道燕安侯不管她们,东院的中馈用度又掌握在老太君手里,便明里暗里的欺负她们。
久而久之女主燕姝的恨意便逐渐凝积,只等着某一日重生开挂,吊打她的恶姐渣爹。
虞钰:“……”
所以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听到老太君的厉唤,林氏反射性的抬起了头,那张本就有些苍白的脸
还带着一丝畏惧。
她的左手边站着一个刚刚到她肩膀的女孩儿,一样是营养不良瘦弱无比,似乎风一吹就能将她给吹跑了。
见自己娘亲被点名,女孩儿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和无力。那恨意太过明显,被虞钰轻易就捕捉到了。
舌尖抵着上鄂,虞钰半垂着眸子没有开口。
林氏紧张无比的走到老太君面前,并不是像她们那般福身一礼,而是如卑微的仆人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老太君,是我的错,请您任打任罚,不要怪罪孩子。”
老太君端坐于上,鄙夷的睥睨了眼座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眸中多了一丝怨气。
要不是她无能,拴不住她儿子的心,何至于现在连个下人都不如。
真是活该!
在虞钰处吃瘪,又看林氏不顺眼,老太君冷冷一哼,朝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既然是林氏没有担好继母的本分,那就该罚。刘嬷嬷,请家法!”
她这一声话落,侍候在一旁的刘嬷嬷混浊的眸中露出一抹精光,她快速撸起了袖子,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
鸡毛掸子,反握着朝林氏一步步走去。
站在角落里的燕姝,心中的恨意满溢而出。再难隐忍的她,像一道风般跑到了自家娘亲面前,使出所有的力气将刘嬷嬷一把推倒在地上。
一时不察被推倒在地的刘嬷嬷,屁股摔得生疼,她气恼的从地上爬起,看清眼前面黄肌瘦的臭丫头后,脸上的怒意让她看起来狰狞无比。
“你个小贱蹄子敢推我?”
她高高举起鸡毛掸子就要朝着燕姝的头顶落下,她这一击用了全力,要是真被她打了,就算不毁容也得红肿上一段日子。
那一刻,温暖如春的寿安堂却用绝望而冰冷的现实,让燕姝深刻的见证了人性的丑陋与恶毒。
仅仅是一个晃神的时间,她周身的气质已然发生了变化。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她要留着这份恨意化身魔鬼,将这些前世害死她母亲,幼弟的刽子手们通通拉进地狱。
凌厉的风砸向她脑门,燕姝紧攒着手指,咬牙闭上了双眼。
“砰!”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诧异的睁开眸子,却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挡在了她面前。
那是一双看起来并不宽大有力的手掌,甚至还有点小巧,却稳稳接住了刘嬷嬷的全力一击。
燕姝眸子上移,落在了那张充斥着冰冷怒意的脸上。
下一刻,她像是被定格般僵在了原地。
怎么是她?
虞钰并没有功夫去注意别人眼中的惊诧神色,她阻止了刘嬷嬷后,又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那张丑陋的脸上。
她这具身体是有功夫傍身的,盛怒之下,那一掌之力,将刘嬷嬷的嘴角给打得破皮流血,半边脸高高鼓起,还打掉了她的一颗大牙。
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刘嬷嬷可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跟随她了大半辈子,就连二房的人见到她都得尊称一声“刘姨。”
老太君当即就怒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愤恨的指着虞钰,似是想要将她撕裂一般。
“燕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的人!”
虞钰冷冷的勾起了唇角,“多谢祖母夸奖。钰儿胆子确实一向大的很。”
见虞钰还敢顶嘴,老太君气得险些要背过气去。
“你个没教养的赔钱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话落,她抡起软椅旁的鸠杖急走几步,狠狠朝虞钰身上挥去。
这么好的大戏,二房一家又怎会不逮着机会添油加醋。更何况,要不是她燕钰坏事,又岂会让太子被废,说好的太子妃也撒丫子飞了。
“钰儿,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一家团圆的好日子,你这样顶撞祖母,若是传了出去,可是要让全京城的人看咱燕安侯府的笑话了。”
虞钰的婶娘高氏跟老太君打交道多年,她自然深知老太君这个人对名声最为看重。
虞钰平时就恶名在外,让老太君厌恶不已,今日此般,更是触了她的逆鳞。
听完此话,老太君怒意更甚,她挥舞的鸠杖便用了十分的力。
虞钰又不傻,何况她目中无人的人设就摆在那里,自然不会傻傻的挨打。
见棍杖袭来,她揪着燕姝的胳膊往旁边一跳,另一只手还不忘将刘嬷嬷当肉盾,等一击落下,刘嬷嬷哎哟哎哟趴在了地上。
燕沫儿见此,故作震惊的捂着心口,拔高声音道,“钰姐姐怎么可以这样不孝?我们是小辈,做了错事,祖母管教我们就该受着,你怎么还敢躲?”
一旁的虞钰听到燕沫儿矫揉造作的语调,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这个绿茶。
想隔岸观火是吧,她怎么好意思让这俩碧池看得不要太爽。
她知道老太君这会儿因为没打到她本就恨得牙痒痒,如今又被添了两把火,铁定不会轻易就放过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老太君就放下了身为世家女的庄重自持,骂骂咧咧的朝着虞钰追来了。
虞钰就等着她发疯。
她推开燕姝,像一只敏捷的兔子窜上窜下的跳来跳去,却跑的并不快,一直吊着老太君。
寿安堂陈列着各种珍宝,老太君追赶了虞钰一路,砸碎了不少东西,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一旁的高氏母女俩边欣赏着这场闹剧,边在一旁“诚挚无比”的劝说着。她们已经预见不出明天,这位处处压她们一头的臭丫头,就要声名狼藉了。
也就是在这会儿,虞钰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似的,往地上一摔,跟随在她身后的老太君正挥舞着鸠杖根本来不及刹不住脚,就被虞钰一带,重重的往虞钰身上砸去。
而她用尽全力挥动的鸠杖也因着惯性狠狠砸向了前方。
“啊!啊!”
两道惨绝人寰的痛呼盖过了冬日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