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恐吓,并未能让严律有半分惊变。
他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问安静:“你是怎么死的?”
拖了把椅子,在严律右侧坐下的安艺,正一脚踩在试图偷跑的张子豪背上,冷不丁听见严律开门见山的问题,没绷住,笑喷了。
“老师,你怎么想的啊?看看她,伤痕累累,怨气冲天,她这个样子,是愿意配合你问案的吗?”
安静确实不配合。
还凶恶的瞪着严律,阴恻恻道:“想活,还是想死?”
严律左手手指敲了敲桌子,再次重复:“我问你,你是怎么死的?”
“哇哦,”安艺笑弯了眼睛,不怎么走心的劝告,“你再不回答,老师就要生气了哦,他动起手来……嘻嘻,你可就要吃些苦头了。”
说这话时,安艺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怨鬼安静的脖颈。
那里的烧伤,至始至终都没有痊愈。
怨鬼安静强压护脖子的本能,她故作镇定的瞪大眼睛,发出咯咯怪笑:“你们可以试试。”
“这是我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谁也离不开。你们会饥饿难耐,会吃人肉,饮人血。等到只剩彼此,就开始互相残杀,剥皮抽筋,啃咬活人。最后,存活那一个,也会在不见天光的此间,成为连自己都啃咬的怪物!”
大抵是威胁足够了,怨鬼安静看向被安艺踩在地上,拼命挣扎,呜咽的张子豪,一片漆黑的眼睛里迸出浓厚的怨气。
她幽幽蛊惑:“留下他,我可以暂时放过你们。”
银边眼镜都没压住严律的嫌弃,他问:“你能好好说话,别玩弄文字,故意恶心人吗?”
真恶心。
严律倒不是被什么‘吃人肉,饮人血’,什么‘互相残杀,剥皮抽筋,啃咬活人’,什么‘连自己都啃咬的怪物’给吓到了,而是被自己的联想给恶心到了。
锁在封闭的空间里,吃喝拉撒全在这儿,脏得太恶心。
“诶?恶心吗?”安艺跃跃一试,有些兴奋的打量严律,说,“我倒是很期待哎,如果能把老师吞进肚里的话,我一定会很快乐吧!”
只有张子豪一人又被吓到。
他眼泪与鼻涕齐飞,他想扑抱严律,以此寻求安全感,但挣不开背上那只似有千斤重的脚。
无法,只能趴在地上,拼命的嚎叫:“老师!老师救我!你别走!你说的,你说最起码今天不会让我死的——”
这不是怨鬼安静想要的结果。
为什么这两人,没有一丁点惧怕呢?
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想到这儿,怨鬼安静恨恨咬牙,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
柿子拿软的捏。
安静的发难突如其来,她的头发在一瞬间暴涨,像韧性十足的海藻,向安艺扑了过去。
极快的速度,扬起了腥臭的风。
怨鬼本想将安艺捆绑吊起,隔断她的手筋脚筋,让她在绝望中嘶叫。
然而,安艺露出一个诡异得到笑容,唇角两边,红光浮现。
他说:“禁止攻击,三秒。”
气势汹汹,勾魂索命的黑发在要触碰到安艺时,戛然而止。
而完全不受言灵影响的严律,迅猛出手,隔桌掐取怨鬼安静的脖子。
掌心炙热再次迸出,充斥整只左手。
滋滋火燎声,伴随着安静的痛叫,不断在此间404寝回荡。
厉鬼惨叫,整个空间都开始震荡。
严律左手,并未因怨鬼的惨叫有半分松懈。
他面无表情的问:“配合吗?”
“我不!”
安静仰头怒吼,坚决不向严律低头。
随着一种腥臭诡异的焦味儿弥漫开来,安静身上的龟裂豁口,越来越大。
痛苦使她痉挛,身体里囊括万千的怨气开始挥发。
她不认输,还发出阴恻恻的咯笑声:“一起死啊!我已经死过千百次了,我不怕!”
严律啧了一声,问:“既然不怕死,那你想不想报仇?”
安静不信他,她嗤笑:“想你这种不让人遵法,却叫鬼遵法的人,会帮我报仇?骗我,都是在骗我!”
“我告诉你,此间是我的世界,烧死我,此间就会破碎成齑粉,而你们也会被撕裂,化作一滩血水!”
就在陷入僵局时,安艺突然探头,眨了眨眼睛,像看傻子一样问:“你该不是以为,现在死掉,你还会下次吧?”
“就像过往你被玩家杀死的千百次一样。”
安静僵住了。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然而安艺笑眯眯的说:“没有下次了哦!”
甩下这句后,也不管怨鬼安静是什么反应,他倏然转头,看向严律,问:“老师,我们马上就要一起死了哎!到时候,化作血水,融为一体……嘻嘻,你开心吗?”
严律不太高兴。
虽说知道安艺是在故意恐吓鬼,但善于联想的他,一想到和安艺死一块儿,还血肉飞溅,与安艺的血肉融在一起……真恶心。
严律压下那股反胃劲儿,而后与安静说:“合作吗?说清楚怎么死的。我承诺,按照法律条文,他们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安静没答腔。
她黑布隆冬的眼睛直直落在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张子豪身上。
缄默良久,她说:“掷骰子,九局制。”
“这个赌局,一定得开。不然包括我在内,谁也离不开此间。”
严律:“?”
刚才自信飞扬,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样子,现在怎么连控制进出都做不到?
真是麻烦。
严律啧了一声,松开怨鬼安静的脖颈,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左手腌臜的碎肉块被烧干净后,说:“那就开,我跟你赌。”
怨鬼幽幽道:“这场赌局的筹码,可是身体的各个部分,双手,双腿,下|体,腰腹,胸,脖颈,还有头。”
“诶,重现当初张子豪用你做赌注的赌局吗?”安艺饶有兴趣,问,“这是你专门为张子豪准备的死亡计划?那这样吧,老师跟你赌,赌输了,就赔上张子豪身体的各个部分好了。”
这话深得怨鬼的心。
让张子豪在赌局中,失去自己的身体部位,是怨鬼安静的执念。
而张子豪本人,惊恐不已,他咚咚几声,向安静猛磕头,哭喊着说:“安静,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吧,放过我,我不想死。还有老师,老师你救我,救救我——”
这时,严律说:“不需要,我跟你赌,筹码自然是我自己的。”
他烦死张子豪了。
除了嚎叫饶命,制造腌臜脏污,什么都不会。
就是个废物。
还是个作恶多端的废物。
严律着实不想听见张子豪鬼哭狼嚎了,他斜眼看向张子豪,说:“所以,闭嘴,懂?”
安艺挑眉,问:“诶,老师,你要用自己的命,救这个废物?”
执法人员,口含天宪,必须秉公执法。
私情,不该有。
张子豪要受到法律制裁,而不是由被私情裹挟的怨鬼分肢而死。
严律的直觉告诉他,纵容怨鬼安静,残杀仇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人,为了复仇而杀人,今天恨张三,杀张三;明天恨李四,杀李四;底线就在杀人中消失,最后堕落成惯性杀人犯。
严律懒得跟安艺解释,直白道:“我不会输。”
语毕,他用左手捡起三颗骰子,扔进其中一套筛蛊里,随后递给怨鬼,说:“你先。”
安艺叫停,笑眯眯的指着自己唇角两边,问:“老师,要不要帮你镇场子?”
他的意思是,预防怨鬼出老千,或者言而无信,他可以用言灵镇场。
严律有些意动。
但他说:“不用。”
虽说他很烦安艺,认为安艺轻佻还变态,可严律不会因厌恶他,而谋害他。
安艺的言灵,向来前面都会有时间限制。
刘慧跳楼那日,安艺说了个三秒言灵都吐血了,这次镇场,是需要长时间的。
安艺扛不扛得住,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