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成悄无?声?息地跃过县令府的石墙,身后的喧闹顿时就隔成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抬手确认了?一下还挂在脖子上的小豹子,轻声?征询她的意见道,“去卧房还是去书房?”
【先去书房。】
顾央的兽瞳在夜色里闪着?幽光。
整个府里似乎都已经没有人走动了?,远处灯笼里的火光飘飘摇摇的,寂静和黑暗为他们?披上了?最好的伪装。
县令府的具体格局他们?在京城就已在图纸上看过,因此找到书房的位置并?不困难。
雕花木门上挂着?一把锁,被顾央用爪子撬开,而?后用障眼法?伪装成还未打开时的模样。
书房里久未有人洒扫,连空气?里都浮满了?灰尘,顾央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脑袋撞在了?聂九成的脖子上,软软的毛发?挠出一点细微的痒意。
聂九成轻笑一声?,拎着?她的后颈将她揣进怀里,用衣襟挡住口鼻,只留出一双因为变小显得越发?大?的眼睛,
“你还是先待在这儿吧。”他微微低头,下巴蹭在她的脑袋顶上。
顾央哼唧了?一声?,没有挣扎,张嘴用尖牙齿去磨他的衣襟,一边用神识发?号施令。
【快干活!看看书房有什么线索。】
这目使颐令的小祖宗样儿,看得聂九成又想气?又想笑,心里最终还是软成了?蜜,又黏又甜。
不过若是以顾央的样貌说这种话,他怕是早就反唇相讥回?去。
聂九成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完全认同顾央和莱仪是同一人,不过无?论如何,他也懒得去计较太多,一切都顺其自然?便好。
因为顾央此前说过她如今使点小小的障眼法?不成问题,他点燃了?搁在书案上的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在书房里仔细查看。
传言之中司空是个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的纨绔子弟,不过这书房内的东西摆放得倒是整齐,四壁书橱内各类典籍分门别?类,经史子集,兵法?武艺各有涉猎,只看这些?,绝不会觉得主人是个胸无?点墨的人。
聂九成粗略地看过书橱,就感到顾央的小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衣领。
【去他的文几上瞧瞧。】
司空的文几上有几分杂乱,宣纸和装订好的书册混在一处,搁在一边的砚台已经干了?,边缘上架着?一支沾着?墨的毛笔,上边的墨也干了?,捏起来十分坚硬。
聂九成随意抽出一张宣纸,见上面用方方正正的字迹写着?,“.......当施以宵禁,整治规范.......”
再看其他的宣纸,竟都是一些?如何治理?安源县的方略,从零零碎碎的字迹以及许多涂改之处足以开出,写出这些?东西的人是十分用心的。
顾央抓着?聂九成的衣襟,若有所思道,【莫非司空还真是个故意藏拙、装作纨绔的才子?】
“或许如此,”聂九成垂眸在文几上查找一番,发?现这些?写过治理?之策的宣纸皆是被废弃的手稿,最终的成稿却不见踪影,他将一沓纸放回?原位,“这里的没有成稿,或许藏在别?处,或许,是被人取走了?。”
顾央扯了?一下聂九成的衣襟,从他胸口前跳下来,迈着?步子将书房里所有的角落都看过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那些?宣纸的成稿也没有踪迹。
【这里大?抵是没什么好瞧的了?,我们?去他的卧房。】
聂九成低低应了?一声?,重新将毛茸茸的小豹子放进怀里,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书房,直奔司空曾经住过的卧房。
据说他当日就是在那房中凭空消失的,两个护卫则横死在屋门之前。
顾央原本还抱着?小小的希冀,希望司空之事与那藏在山神庙之中的堕妖无?关,司空的无?故消失也只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然?而?刚来到司空的卧房门前,顾央就不得不摒弃自己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这里有那只堕妖留下的气?息。
尽管已经十分微弱,但仍旧留存着?,冰冷黏腻,犹如跗骨之疽。
顾央露出小鼻子嗅了?嗅,兽瞳里流露出几分嫌恶。
那是只蛇妖。
聂九成觉察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央转过软乎乎的脑袋,在聂九成衣服里使劲嗅了?一口气?味想要洗洗鼻子,顿时闻到一股混杂了?他自身气?息的乌沉香气?。
清而?涩的气?味让她不太舒服的脑子都清明许多,整只豹都有点怔愣,反应过来之后立时就抬起爪子冲着?聂九成的里衣划拉了?一下,给上边划出几道口子。
聂九成推门进了?屋,见此有点无?奈道,“我什么时候又惹了?你?”
顾央哼了?一声?,没说因为你太香了?所以惹到我了?。
聂九成无?法?地用手揉了?揉她的头。
【找找这里有没有成稿。】顾央道。
聂九成任劳任怨地按她所说的做,将卧房里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暗格,那册本应存在的成稿却依旧没有踪迹。
“没有,”聂九成打量着?屋内的墙壁和桌椅,“司空在京城装作纨绔,不学无?术,到了?安源却又一反常态预备励精图治,写过的宣纸就搁在人人能见的文几上,未免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卧房里没有留下丝毫挣扎或争斗的痕迹,聂九成眉心微微皱起,“这里太干净了?,即便被下人整理?过,也不该这么干净。”
【有人来过县令府,带走过这里的东西。但与带走司空的并?不一定是一路人。】
聂九成道,“你如何得知?”
顾央微微叹气?,【我在这里感受到了?那只堕妖的气?息,如果是它的话,确实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聂九成的脸色微微凝重,“那司空......”
顾央动了?动耳朵,不怎么高兴地接口道,【或许已经死了?。】
他们?都并?不在意司空的死活,但事关谢瑜至的嘱托,想到或许不能够圆满完成顾央就觉得不悦。
聂九成用拇指指腹顺着?她的耳朵捏了?捏,“那只堕妖很厉害?”
顾央扭着?脑袋躲开他的手,有点不情不愿地承认道,【它若是不厉害,我会是这个样子?】
聂九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们?就不管了?,十八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十八当然?不会怪我,】顾央从聂九成的领口里钻出来,蹲在他的肩膀上,【只是我隐隐有种直觉,这件事对?十八来说十分重要。】
她侧过头与聂九成对?视,兽瞳之中闪着?冷静的光,【即便有谢家求情,以十八一向的性子,也绝不会就如此应下了?。】
聂九成从她三言两语之中明晰了?她的决定,转而?道,“若是我对?上那堕妖,有几成胜算?”
顾央道,【三成。】
【无?论如何,十八必须要来一趟安源了?,】她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有人过来了?。】
聂九成熄了?蜡烛,很快也听到了?渐渐走进的脚步声?,来人的步子迈得很小,脚步较轻,听起来是留在府中的婢女。
胆子也挺大?,这个时候还敢独自到死过人的屋子来。
她在卧房门前停下脚步,灯笼的光将她颤颤巍巍的影子映在门上。
半晌,一个柔弱的女声?犹犹豫豫地响起,“谁?是谁在那里?”
意识到那婢女或许望见了?卧房里微微亮起烛光,顾央不开心地用牙齿磨了?磨聂九成的衣服——要不是她有伤在身,何至于连一个障眼法?都没能维持好。
婢女又安静了?一会儿,再次颤抖着?声?音开口,“大?人?是您回?来了?吗大?人?”
不知是什么勇气?支撑着?她,婢女一把推开了?卧房的门,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也是在那一瞬间,聂九成抬手将她顶住,顺带点住了?她的哑穴。
婢女手上的纸灯笼“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神色染上了?几分惊恐。
顾央如今是小豹子的模样,做不了?唱红脸的那个善人,聂九成就只能将她的活计接过来,红脸白脸都由他唱。
“问你几个问题,是就眨眼。”他用匕首抵上婢女的颈侧,“听话一点。”
婢女连忙眨眼,脸上是快要哭出来的神色。
“你一直在府上当差?”
婢女眨眼。
“你方才所说的大?人,指的是司空?”
婢女再次眨眼。
“司空失踪之事,你清楚内情吗?”
婢女没有动。
聂九成微微颔首,道,“我奉司空之父所托,暗中前来调查司空的下落,你既然?担心你家大?人的安危,最好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我替你解开穴道,不许声?张,否则——”他手上的匕首微微用力。
婢女拼命眨眼,生怕晚上一步就被这冷面阎罗给夺了?性命。
聂九成解开了?她的穴道,手上的匕首却并?没有放下。
婢女张了?张嘴,声?音细小地说道,“你.....真是来调查大?人下落的?”
聂九成道,“是。”
婢女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大?人他......他......”
聂九成并?没有看女人哭的兴致,“他怎么样?”
他常年混迹于军营之中,一身血气?不加收敛便十足骇人,让婢女看着?怕得要命,哭得更加厉害,话也说不清楚。
顾央在他肩膀上蹬了?一爪子,跳到婢女身上去,被她下意识地接在怀里。
顾央很给面子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婢女小小地笑了?一下,揉了?揉她身上的毛发?。
聂九成瞥了?一眼她的动作,道,“现在能平静地说了?吗?”
婢女愣愣地点了?点头。
“带路,”聂九成道,“找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
“......好,”婢女吸了?吸鼻子,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请,跟我、我过来。”
她带着?顾央和聂九成一人一豹去了?自己住的屋子,小小的一间,只摆得下一张床和两张椅子。
她有点局促地抱着?怀里的小豹子,低声?问道,“您有什么想问的?”
聂九成的眼睛看向她怀里的顾央,“先将她还给我。”
婢女怔然?,照他说的将毛绒绒的一团还回?了?聂九成手上,她看聂九成抱着?那猫样的小兽,眉间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提起胆量问道,“您,您真是来救大?人的?”
“那要看你能告诉我什么,告诉我的那些?有没有用处。”
婢女沉默了?片刻,忽然?咬牙面对?着?聂九成跪了?下来,“大?人下落不明已有两月,衙门的捕快也没有一点消息,奴婢知道,是有人不愿大?人被找回?来。但大?人是个好官,是个好人,无?论您是不是真的,奴婢都想赌一把。您问吧,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央窝在聂九成怀里,叼着?自己的尾巴玩,【听起来倒是个对?司空忠心耿耿的痴心人。】
聂九成顺着?她背上的皮毛,淡声?道,“据有些?人说,司空有这一遭是惹怒了?山神?”
婢女仰起头道,“不!大?人是外乡人,不大?懂得安源的规矩,不过大?人确实是一心一意为安源好的,即便对?山神小有冒犯,但,但山神大?人心胸宽广,绝不会惩罚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的!”
顾央看着?她激动的神色,啧了?一声?,【毫无?说服力的辩解,看她一心为司空着?想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脑子好使的,没想到还是对?山神遵从至极。】
聂九成安抚地捏了?捏她的后颈,继续问道,“安源县究竟有什么规矩?”
婢女没有过多犹豫,组织了?一下言辞便将安源县大?体的事情说了?出来。
安源的山神庙盖起已有一百多年之久,安源百姓几代流传下来,对?于山神的信仰早已不可动摇。而?最受到山神宠爱的付家,则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安源百姓所遵从的家族。
安源所产粮食物资,七成皆归付家所有,付家的良田果埔纵横千亩,而?掌家主人宅心仁厚,愿意大?量雇佣人去田间劳作,以供他们?吃饱穿暖。
县中的大?半百姓都仰仗付家而?活,而?剩下的也都不愿得罪了?付家,因为无?人不知晓,只要与被山神庇佑的付家作对?,下场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即使是前任的县令,对?待付家也都是谦让有加、伏低做小。
而?安源县的规矩,自然?就是付家的规矩,山神的规矩。
付家每月都会向百姓收取大?量银钱,以供奉山神,从婢女记事起,这银钱都没有人敢不交,否则就会为山神所厌弃。
只有定期向山神供奉之人,向山神所求才会得到应验。
“但凡有病重之人无?法?医治,只要向付家求情,就能在山神庙之后的府宅中住下,保住性命,”婢女说道,“司空大?人只是觉得付家所收银钱太多,超出官府税收倍余,才提出要将安源整治一番,大?人是一心为百姓好的,山神大?人一定能明白。”
那只蛇妖可一点也不明白。
顾央想着?,对?聂九成道,【这婢女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司空之事也只会与付家和那蛇妖有关系,我们?先回?客栈。】
聂九成点头,起身要走,待到了?门边又问,“司空有写过治理?安源的方略?”
婢女被问得一愣,答道,“是,是的,大?人是写过,还装订成了?册,搁在书房里。”
显然?,那东西被人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逛街,回家就累瘫了,就没码字,今天确实是要码六千大粗长的,结果姨妈和它的痛不期而至QWQ今天就这么多了,明天好点再码多点_(:з」∠)_
谢谢照俊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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