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引路之光

血海幽深,一片黑暗,本该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但幸运的是,他们是两个人。

沐吹寒视线中唯一可见的,就是叶听江身周护体灵力的微弱白光。

很浅很淡,却仿佛一盏夜灯,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他们为彼此引路。

沐吹寒一路下潜,血海不知深浅,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灵力还需要精打细算的滋味。

这里传不出任何声音,世界一片死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浑噩一片,看不到一点出路。

如果不是还有?彼此的那一点灵光,这就和到了幽冥一样,沉沉浮浮,永无止境。

沐吹寒现在觉得自己之?前说的真没错……幸好他们是两个人,不然他迟早要在浮沉中麻木,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直到沐吹寒都觉得生命力在快速地流失。在血海里待得太久了,以至于他会觉得自己如入混沌之?境,只要一松懈,就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他只能逼自己去注视叶听江的灵光,只要有?那么一星半点如萤火般的柔光,虽不明亮,却能让他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对,他们要活着出去。

白光代表着生的希望,但是……沐吹寒就这么看着看着,看见叶听江的光渐渐黯淡了。

他知道他们俩的灵力都会有?尽时,但真正见到这一幕,他才发?现血海还是不足以让他完全麻木。

沐吹寒朝着叶听江的方向游去,紧紧抱住了他。

近了,他才能勉强看清叶听江的面色。在血海的幽影和灵光的映照下,他的神色显得诡异离奇,让沐吹寒不由想到了魔尊。

都丧失了生气。

叶听江已到此地步,沐吹寒尽管境界更高一层,却也知并不能多撑太久。

他笑了笑,柔和的灵光便将叶听江笼罩起来,护他安全无虞。

紧接着,沐吹寒正面拥住了叶听江,微微侧过头,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沐吹寒的灵力通过这一吻渡入叶听江的体内。

灵力的传送停止了,叶听江也从昏沉的状态中渐渐清醒。但是沐吹寒没有松开他,他闭着眼,继续这一吻。

也许血海里并没有?出路,这里从一开始就是有进无出,能活着出去只是他们的痴想。

也有?可能出路的确在海底,遥不可及的海底。

沐吹寒觉得他们就要成为血海最新的亡魂了,到时候连骸骨都不会留下。

但好在,修仙界的史册或许会用三言两语记载,他们两人为了正道赴险的事?迹。

即便正史不愿留给他们只言片语,停云君和扶烟的话本也会继续流传,还会因为叶听江的辞世风靡一时。

就算没有办过合藉大典,也有?人会知道,他们相爱过。

沐吹寒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虽然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死,但至少是和叶听江相拥着消逝。

他们在血海里缓慢地下沉。直到沐吹寒也觉得昏昏欲睡,他才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抬手,将叶听江抱得更紧了些。

他闭着眼,等待灵力耗尽的那一刻,血海会将他吞噬。

然而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沐吹寒却感受到了一阵刺目的白光。

尽管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光亮。

他愕然睁眼,底下不再是走不完的血海,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耀眼的光。

沐吹寒一喜,想要推叶听江去看那光亮,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软绵绵地垂下了手,周身灵光渐渐熄灭。

可庆幸的是,他们也已经坠入白光之?中。

***

沐吹寒在叶听江之?前醒来。

他们躺在一片海滩之?上,轻柔的海风吹过,空气中充满咸湿的气息。

沐吹寒转眼望去,边上是一片湛蓝的海域,哪里还有?血海的踪影?

海水明丽的蓝,和海边碧绿的树叶碰撞,绚烂的色彩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原来看久了红色,也会让人感觉那么乏味。

沐吹寒重新躺到叶听江身边,望着蓝天。

叶听江也终于悠悠醒转,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沐吹寒兴奋的声音:“仙君!你看,这天是蓝的!”

“是……”叶听江不由庆幸他们身边没有?任何人,否则就算是三岁小儿听见了沐吹寒这话,也会怀疑他竟是个不知常识的傻子。

沐吹寒兴致盎然:“我?们是不是唯二从血海中走出的人了?凡事呢,都贵在第一次,我?们这次的成功,就显得分外值钱了。”

他过分愉悦的语调让叶听江都没来得及回味血海中的痛苦,也冲淡了绝处逢生的后怕,叶听江觉得他们好似只玩了一场游戏。

并且,还是赢家。

沐吹寒笑吟吟道:“我?们可以把出入血海的秘密写成一部书,让我想想,这没有一千灵石,不能起卖吧?”

叶听江轻声道:“旁人买了,也没有用。”

就连沐吹寒这等步入逍遥境的修士都险些丧命,一般修士即便知道了血海如何通行,也没有那么多灵力用来护体。

“正是看别人冒险才好玩啊。”沐吹寒笑道:“他们不用亲历,却能看到这么真实的体会,岂不是大赚?”

沐吹寒觉得这个主意很妙。

叶听江想了想:“其实血海的秘密比大家想象得简单很多。”

虽然他们一开始也陷入困局,但现在想来,想要渡过血海,和一般渡河是一样的道理——从这头到达那头。

只不过血海的两岸,是要从海面到海底。

以往的修士也未必想不到这个办法。但是一来这血水太可怖,大多数人下意识不愿触碰;二?来他们即便想到要入海,也会因为前期施法耗费了太多灵力而虚弱不已。

而最最根本的原因是,误入血海的修士修为大多不如他们。低阶修士被困,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所以说,他们真的很幸运了。

叶听江觉得也许是天道听到了沐吹寒的遗憾,对他们多了几分垂怜。

沐吹寒笑道:“血海的秘密简单吗?仙君,既然我们出来了,就更应该把它说得危险重重,这样才能显现出我们的厉害嘛。”

叶听江:“……”

月临仙尊少年时便声名远扬,和沐吹寒这精巧的心思绝对脱不了关系。

“好吧好吧。”沐吹寒妥协道:“听仙君的,不沽名钓誉了。”

叶听江一阵尴尬,以往评价月临仙尊的话被沐吹寒亲自说出来,就好像被翻了老账一样。他讪讪道:“你,别说这个了。”

沐吹寒笑着逗他:“怎么,仙君就准自己说,不准我?说呀?停云君好蛮横专断呀,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徒弟点灯……”

叶听江赧然道:“不是……唉,就是……”

沐吹寒看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才罢手,转而道:“好啦,现在总算是没死。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吧。”

他说了,这个场子迟早要找回来。

沐吹寒和叶听江就近找地方歇了会,等到灵力恢复,便立刻回了临仙宗。

路上还收到白景的传信,说是归荼已经将原魔尊的兵卒收归自己麾下,终于成功上位了。

魔界那边还算太平,叶听江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白景还提到,他们在魔殿附近捡到一个行迹可疑的小孩,问他们认不认识。

“是述烛。”沐吹寒感叹道:“看起来不太聪明,还能及时跑出去,原来也没有那么傻。”

叶听江道:“他对魔尊的态度很不寻常,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他们当即便让白景将人送来临仙宗。

白景却不是单独来的,到映雪峰时,身边还拖着一根尾巴,正是新上任的魔尊归荼。

“魔尊大人。”沐吹寒笑道:“这可是我们的底盘,你来送死吗?”

归荼拉着脸,没有回应沐吹寒的玩笑。

虽然白景一再坚持可以自己回来,归荼一开始也在心里艰难地说服自己,最后同意了。

但白景才走不到半天,他便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师尊,满心满眼都是师尊的模样。在魔界大发雷霆一通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来。

但这次他没把师尊绑回去,只是跟在身边,自认为已经进步了许多。

白景看上去虽不高兴,但起码也没有训斥他,也没把他赶回去的意思,归荼便死皮赖脸地一直跟着。

但他毕竟是堕魔之?人,止不定什么时候会魔怔。临仙宗还有?不少修为低下的弟子,是经不起归荼一怒的。

沐吹寒最后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禁制以防万一,才让他在映雪峰跟着白景住了下来。

“述烛呢?”叶听江总算想起正事。

“在这呢……”白景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金瓶,推了推归荼,让他把孩子放出来。

本来他是带着述烛走的,归荼一追上来就嫌他碍事?,直接把人捆了扔进瓶子里。

述烛被放出来时,衣衫凌乱,发?怒道:“你们竟敢绑架本尊……信不信本尊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沐吹寒同情地看着他,依旧不忍心告诉他魔界已经易主了。

祖传的事?业靠不住,还是要凭自己打拼。

“述烛小尊主,”沐吹寒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当时答应带你出来,现在不就做到了吗?你已经出了魔殿啦!”

述烛被他哄得一愣,这才发?现所处的环境确实不再是熟悉的魔宫,得意地笑了:“很好,你们办事?还算得力。”

他走出门,看了看映雪峰花木交映的美景,满意道:“这地方还不错,是哪里?本尊还没来过这么妙的胜地,你们做得好,本尊要给你们封官!”

“这里是修仙界呀。”沐吹寒依旧怜惜地看着孩子,他大概出生在魔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灿烂的日光。

沐吹寒很好心地指着天上,解释道:“正道修士都住在这里,你看,天上挂着的,就是太阳。”

“正道,正道,正道修士……”述烛忽然又像在魔殿时那样激烈地颤抖起来,一声比一声尖。他眼一翻,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血海的仙尊:要死了……殉情还算浪漫……就这样吧。

出了血海的仙尊:奈斯!我太强了,这段经历绝对可以写书,大卖!

*

在血海的仙尊:(矜持)嗯,大典我要好好想想,大红色太崩人设啦。

大典的仙尊:这个绣球还不够精致,返工返工!

(做了他们的喜糖~图片在微博@是辰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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