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油尽灯枯

叶听江摇了摇沐吹寒:“可以看了。”

沐吹寒睁开?眼,发现述烛的?惨象已经不见了,这才?松开?叶听江:“现在的?孩子太?叛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血流已经漫到?他们脚下,刀锋循着两个人的?身?影伸长,挤占他们站立的?空间。

叶听江唤出佩剑,抱着沐吹寒在灵剑上凌空而坐。

血流已经汇满了密室地面?,不断上涨,形成一方血池。地上的?刀尖已经被溶断,可见这血池是?万万沾不得?。而四面?八方的?刀刃正?在向他们逼近,已经是?避无可避。

叶听江几乎能想到?沐吹寒的?处理方式,问道:“砍吗?”

沐吹寒笑了起来?,感叹了句:“仙君,你学坏了。”

他一翻手掌,缀星凝出剑身?。沐吹寒随手一挥,便将一面?墙的?刀刃尽数斩断。

刀刃一断,果然便不再有新刃冒出,他们暂时能靠着那面?安全的?墙喘息。

叶听江征询沐吹寒的?意?见:“述烛可信吗?”

述烛消失在密室中,一种可能是?将他们诱入此地,同归于尽;若非如此,便只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生变最初,叶听江下意?识觉得?是?前者。述烛身?上疑点重重,即便沐吹寒让他放心,他也难以付与全部信任。但如今冷静下来?一想,或许撞上刀刃才?能找到?通往地宫的?路。

这两者皆有可能。魔界之人大多诡谲无常,叶听江自觉无法揣测他们的?心思,便只能在这两者间一赌。

沐吹寒随意?地用缀星敲击着墙面?,他没使上灵力,这墙也就免于被暴力拆卸的?命运。

“小孩子嘛,”沐吹寒收回剑,笑了笑:“总得?信一信以表尊重。”

至少他们俩都能嗅出血池比刀刃更危险的?气息。

“好。”叶听江只答了一字,没有再犹豫。他不信述烛,却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沐吹寒。

他像以前还是?师徒时那样,揽着沐吹寒的?腰,献祭似的?靠向临近的?侧墙。

……

密室和血池的?景象都消失了。

转瞬间,他们出现在另一间空旷的?大厅里。

叶听江松了口气,他们赌对了。

刚才?的?刀刃只是?幻象,但身?体被刃尖穿过的?疼痛感仿佛还在,沐吹寒捂着心口,做作?道:“疼。”

他现在装可怜远没有扶烟那时候上心。以前是?真的?要博得?叶听江的?怜爱,现在却简直是?放在明面?上的?装样子,只不过沐吹寒乐在其中,也没指望叶听江能有什么反应。

叶听江却不知为何,仿佛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虽然面?色看着变化?不大,眼神中却流露出不忍和心疼。

沐吹寒见他当真,也有些意?料之外,反倒放下捧心的?手:“哎呀,我没事。”

叶听江嗯了声,朝沐吹寒一笑。

即便是?月临仙尊,也是?怕疼的?吧。叶听江不可避免地想到?映雪峰上,沐吹寒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那时候的?痛,应当是?此刻千万倍……

沐吹寒不知道叶听江在想什么,只好拉着他往前走?。走?出这处大厅,述烛便等在前面?的?路上。见到?他们终于磨蹭出来?,小孩不耐烦道:“你们好慢!让本尊好等。”

“对不起啦少尊主。”沐吹寒上前赔罪道:“你带我们去?找魔尊,我们就送你出去?。”

听到?“魔尊”,述烛的?脸色又是?一变。他捂住太?阳穴,像是?头疼欲裂,最后生气道:“你们说好了直接带我出去?,为什么又要找魔尊?”

沐吹寒试探道:“可是?他是?你的?父亲,你不想让他一起走?吗?”

叶听江一直紧盯着述烛的?神情?,果然见到?这孩子又有乱吼的?迹象,先用上了静心的?法术。

述烛在法术控制下总算是?没有发作?,他不回答沐吹寒的?问题,反而妥协了:“好吧,你们去?找他,本尊在这里等。”

他指了个方向。

然后自己就头也不回地跑到?刚传送过来?的?大厅里,威胁道:“你们若不回来?接本尊,以后我要好好治你们的?罪!”

述烛缩到?了门后,再也没有动静,像是?完全不关心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沐吹寒摇摇头:“他好像根本不敢见他父亲。”

叶听江想了想:“魔修喜怒无常,或许对着亲子也是?如此。”

“是?吗?”沐吹寒沉吟道:“但看他的?穿着和态度,魔尊应该也没有亏待他。”

但光凭想是?不可能解惑的?,沐吹寒按着述烛指的?路走?,相信见到?了神智正?常的?魔尊,总能逼问出个结果。

事实上也不用述烛指路,因为这地宫也只有一条大道可走?。地上魔殿修建得?复杂至极,也不知是?不是?用完了建筑款额,这地下部分便显得?潦草至极,没有半点机关。

而且,偌大的?地宫,此刻竟然没有一个魔修守卫。

沐吹寒都险些怀疑他们来?错了地方,用灵力感应了每一道墙,没有探出任何机关的?痕迹。

“难道魔尊和心腹闻讯都跑了?”沐吹寒纳闷道。归荼真有那么大的?威慑力吗?

他们一开?始也没想到?要去?地宫才?能见到?魔尊,总以为魔尊会应战而出,他们在地上魔殿便能撞上。

谁知道只撞上了一个傻乎乎的?孩子,还带他们来?了这个不知是?不是?地宫的?地宫。

但既然已经到?这地步,他们如果重回地上便是?前功尽弃。叶听江沉稳地牵着沐吹寒的?手,继续顺着路走?下去?,最后来?到?一道石门前。

还不等两人拔剑,那道石门便缓缓地朝两侧打开?,发出沉闷的?杂音。内殿很大,却很空旷,站在门外一览无余。

同样是?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只有一个高高的?王座正?对着石门,一名黑袍男子双手搭在扶手上,闭目坐着。

沐吹寒悄悄道:“仙君,魔尊和你穿得?很像。”

叶听江:“……”

沐吹寒絮絮叨叨:“你看,我说了魔界大家都是?穿黑衣的?,早知道我们也该带上我准备的?行头,不然光你一个人应景多无趣啊。”

他没有用传音,只是?普普通通压低了声音和叶听江讲话,本来?也没有闭着魔尊的?意?思。魔尊果然听见他这些胡言乱语,缓缓掀开?眼皮。

沐吹寒本以为会看到?凌厉或傲然的?眼神,然而魔尊睁开?眼后,他只看到?了……一片木然。

那不像是?一界尊者的?眼神,反而像是?行将就木,命不久矣的?老人,眼底沉沉,泛不起一丝生机。

“是?挺不好看的?。”沐吹寒移开?眼,理解道:“怪不得?小孩不爱见他爹。”

叶听江则在看清魔尊相貌后肯定道:“是?魔尊本人,没有易容法术。”

“但他的?状态和百年前大不一样了……”叶听江同样感受到?了一片死气。

沐吹寒说着要来?暗杀魔尊,但真正?见到?人了,也并没有立刻起杀招。尽管解决了魔尊就能将修仙界的?内应断掉,但这样也就留下了隐患。

既然能和魔尊合作?一次,难保内应不再继续和魔界勾结。因此,最好还是?能查出内应的?线索,一并清除。

叶听江想的?和他如出一辙,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出手,只等魔尊开?口。

却不想这魔尊对没有他们的?到?来?发表任何惊讶感慨,甚至连嘴唇都懒得?张开?。

——迎接他们的?是?一记黑刀的?斩击。

沐吹寒和叶听江分向两边跃开?,黑刀重重嵌入地面?,激起一阵尘烟,裂纹朝着四周蔓延。

魔尊很快又是?一击。既然对方不打算先礼后兵,沐吹寒和叶听江便也灵剑出鞘,和他缠斗起来?。

只不过没过几招,沐吹寒便停了手。

既为魔尊,必是?魔域实力最强者。但魔尊的?一招一式看起来?生涩凝滞,武器还是?那么沉的?一把黑刀,每一击必深入地面?,看起来?便有些蛮力笨重的?意?思。

单纯从?修为上来?看,沐吹寒甚至感觉他还不如归荼……

莫非魔尊真的?身?受重伤?

还是?说,他们见到?的?并不是?真正?的?魔尊?

沐吹寒已经停手,但魔尊也远不是?叶听江的?对手。他的?黑刀劈过了内殿的?每一处,唯独没有劈到?叶听江身?上。

叶听江凝起灵力,小悠剑光大盛,魔尊也沉身?举刀相抗。

但他已是?强弩之末,黑刀被灵剑压制,越来?越往下垂,最终两把武器一齐抵在地面?上。

“仙君!停手!”沐吹寒忽然叫道。

这地面?的?石质是?一种珍贵的?魔矿,常常被魔修用以铸盾。整座地宫用的?都是?这一种难摧的?矿石,细想魔尊的?动作?,沐吹寒忽然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想和他们俩抗衡。

从?头开?始,魔尊每一刀都是?奔着摧毁地宫而去?。

但以如今他残余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将整座地宫都毁掉。因此这一下,是?在借助叶听江的?灵力!

沐吹寒虽然喊得?焦急,但一切已经太?晚了。灵光和魔气一同在地面?上炸裂,整座地宫剧烈地摇晃起来?。

顺着魔尊第一刀劈开?的?裂纹,内殿在震颤中裂为两半,裂缝处一片血色。

倒不是?什么陌生之物,而是?他们刚刚在密室见过的?血水!

血水在内殿之下翻涌,裂缝逐渐分开?半人宽的?距离,那血水却仿佛无边无际,永远能填满这一道缝隙。

沐吹寒忽然知道这底下是?什么了。

如果说密室看见的?只能算是?血池,那么现在这地宫底下,便是?一片茫茫血海。

连结修仙界与魔域的?无边血海。

入魔界,魔门为生门,血海为死路……千万年,无人生还。

这才?是?魔尊油尽灯枯后的?绝杀。

要将他们两个人困死在此地,同血海中的?千万亡魂一样,再也走?不出魔域。

魔尊朝他们笑了,但即便是?这一笑只牵动嘴角,也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和吊诡,好像他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就连这一下也是?拼尽全力。

叶听江紧紧搂着沐吹寒,小悠剑指魔尊。

可是?下一刻,魔尊便纵身?,从?裂缝中投入血海。

作者有话要说:沐吹寒:靠,他竟然是奔着拆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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