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本性毕露

沐吹寒觉得眼下的场景有点尴尬。

一?边是喊打喊杀的张翁和仆妇,一?边是难解难分的苦命怨侣。

本来以为还能看一?场精彩的对簿公堂,但真相沉不住气,早早地就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张翁气喘吁吁地追上山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面。

阿芷抱着赤狐,惊慌地躲在沐吹寒与叶听江身后,而被他派过来的仆妇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不能再往前一?分。

张翁看?到他们,浑身气焰偃旗息鼓,讪讪道:“两位仙君已下山了?”

沐吹寒笑吟吟:“阿翁腿脚不好,怎么也到山里来了?”

阿芷在背后惊怕地看着父亲,又不由紧了紧抱着爱人的手。

张翁一?顿:“小女被狐妖蛊惑,竟然闯进山中,老汉我也只好跟来了。”

叶听江淡淡道:“此妖内丹已失,只怕没有蛊惑令爱的能力。”

沐吹寒便没有他那么客气了,笑了笑:“依我看?,阿翁不该待在这镇上,做个藉藉无名之辈。”

张翁拭了拭头上汗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开了去,于是也讷讷地不敢接话。

沐吹寒续道:“阿翁如此会编故事,不妨去做个说书人,正好也用不着腿脚。以您舌灿莲花的话术,名满天下指日可待呀。”

张翁知道已经败露,发出几声浑浊的咳嗽,拄着他的木杖哑声道:“二位仙君明鉴,不是我要刻意欺瞒,实在是我见不得阿芷和这来路不明的狐妖在一起啊。”

他佝偻着腰背:“阿芷那么听话,一?定是妖精迷了她的心,才让她生出逃婚的心思。二位仙君不要相信这狐妖的话啊。”

沐吹寒正要说话,却听得他背后一道女声抢了先。

阿芷的嗓子很细,又劳累过度,更显娇弱,语气却无比坚定:“父亲,我没有被迷惑,我是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

“阿芷!”张翁面露厉色:“你身为女子,怎能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阿芷对父亲的敬怕已刻在骨子里,被训得又缩了缩身子。

但她很快又重新挺直腰板:“父亲,与其被你逼迫着嫁人,我宁愿和他浪迹天涯。求父亲成全!”

“你,你!”张翁气得胸口闷滞:“你糊涂啊!他是妖啊……”

叶听江开口:“妖修得道,亦可升仙。人妖未必殊途,只看善恶而已。”

妖修在修仙界过得异常艰难,人族修士众多,对妖修天然隔阂,往往下手毫不容情。是以现在的妖修要么隐姓埋名,要不就加入魔域,与正道为敌。

这只赤狐显然是前者,解开了误会,叶听江对他并无成见。

张翁道:“仙君,这妖对小女花言巧语,又当街劫人,还不能算是为恶么?”

沐吹寒笑道:“敢问阿翁,狐妖抢亲,可曾伤人?”

张翁沉默了。沐吹寒便看向那几个老老实实缩着的仆妇,其中一?个害怕地摇摇头:“那倒是不曾……”

沐吹寒点头,又对张翁道:“你还说他对阿芷姑娘花言巧语,那我姑且算他确实为恶吧。”

阿芷听得呆愣,下意识便为情人辩白:“没有,我是愿意的……”

沐吹寒不答,自顾自道:“这妖狐花言巧语为恶,那阿翁对我师父胡言乱语欺瞒哄骗,岂不是恶上加恶?”

他殷切地看向叶听江,一?副要进谗言的模样:“师父,不如一?并解决了吧!”

叶听江无奈地看着小弟子,他单知道扶烟挺会讲话,却不知道他能凭一张嘴把整个局面玩得团团转。

赤狐却莫名叫唤了一?声,音调辗转曲折,把?阿芷吓了一?跳,忙低头查看他的伤口。

小悠劝慰地看着少女:“别担心,他没事。”

他只是刚才听出了这两位的师徒关系,在为自己的平平无奇感到羞耻罢了。

张翁忙躬身道:“仙君您可别跟老汉开玩笑了……”

“也行?。”沐吹寒于是换了话头:“那不开玩笑,你请之前的修士用的是镇上人一同?凑的灵石吧?其他人还被蒙在鼓里吧?”

“你随意编排狐妖恶行,对其他人危言耸听。”沐吹寒替那些不敢出户的姑娘感到委屈:“如今镇上人人自危,被你害得冷清至此,这总不是我开玩笑了罢?”

沐吹寒说话带着三分笑意,但确实让张翁无可辩驳。

他不敢对沐吹寒出言不逊,只好骂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赔钱货!”

阿芷踏出一步,终于离开了叶听江的庇护,直视她的父亲:“父亲生我养我,阿芷铭记于心。但父亲敢说,答应与那修士结亲,不是因为看中了他们家的聘礼和门第吗?父亲真正在意的并非我与妖相恋,而是传出去颜面扫地家门无光吧!”

张翁印象中女儿从来乖顺听话,乍听到这样的悖逆之言,一?时气血上涌,眼白一翻,竟然昏了过去。

阿芷一看?也心惊了,又有些懊悔失言。

这场闹剧草草收场,最终仆妇抬着张翁,一?行?人又下山回到张宅。

焦急等待的镇民见他们回来,先看?到蓬头垢面的阿芷,已有几分惊讶,待看?清阿芷怀里的赤狐,更是恐慌至极。

叶听江将?事情对镇民们简短地说了,客栈老板犹自不信:“可是仙君,张家阿翁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沐吹寒侧眼:“那老板只能亲自问他了。”

张翁那么看?重名声果然还是有好处的,现在被戳穿了,大家第一反应都还是不信。

沐吹寒竟然从他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的共同点。

月临仙尊清冷孤高,如果有一?天他不慎露馅,或者是缀星在隐清山守着壳子独居太久,爱而生恨,将?扶烟这层身份透露出去了,估计修仙界也没人会信吧。

除妖卫道是叶听江的能力范畴内,可这事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纠纷调停,他便没有了处理的心思,反而是沐吹寒每天都在镇上十分活跃,热衷于在各处扎堆。

叶听江每天花大半的时间来参悟爱这种对他来说很陌生的情绪。还剩下小半的时间打坐修炼,顺便疑惑为什么扶烟的性格一下子开朗得过分了,柔弱可怜这种特征几乎消失不见,而牙尖嘴利这一?项得到了大幅提升,附加爱凑热闹的新爱好。

都没有那么……黏着他了。

叶听江罕见地感到了几分酸意。

好在沐吹寒没有让这份情绪酝酿发酵。在镇上住了几天,镇民也慢慢接受了事实,但对妖怪还是惧怕,倒也没人明面上说张翁的不是。

狐妖的伤势在他们的治疗下见好,阿芷最终下定决心和心上人一同?离开。

沐吹寒自觉闲事管够了,张翁和镇上人如何相处,他也没兴趣再了解。

他只关心风花雪月的事儿。

于是沐吹寒正式拉着叶听江启程,原以为归路漫长,至少还能走个数月,没想到叶听江竟改了主意。

他召出小悠:“御剑吧。”

沐吹寒懒洋洋地问:“仙君,为什么呀?你不想继续陪我游山玩水么?”

知晓了叶听江的想法,沐吹寒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句话都仔细斟酌,务必引人垂怜。如今他完全暴露了真实的性子,让叶听江还有点不适应。

叶听江道:“师兄唤我回宗。”

说着他脸上可以扭头,不让扶烟看?到他不自然的神色。

掌门哪有什么事找他,但他总不能直说,是怕扶烟在路上又遇到了什么人,再一?头扎进热闹堆里吧?

至诚高节的停云君,竟然下意识说了谎。

沐吹寒点头同?意:“好呀。”

等上了灵剑,沐吹寒松散惯了,大大咧咧地就站了上去,便听叶听江先安慰道:“别怕。”

沐吹寒这才被提醒地想起来,对了,此时应该怕高。

现在他和叶听江的关系已不同?往昔,待灵剑飞起,沐吹寒便不客气地搂紧了叶听江,手还很不规矩地在他腰上乱蹭。

叶听江忍了半日,终于开口:“你,不要乱动。”

哇,沐吹寒心下惊喜,停云君这忍的时间比他想象的长很多。

他慢悠悠地道:“仙君当时在山洞里,对我做的,可比这过分多啦?”

说着危险的话,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情。

小悠加快了飞行?的速度,让风声迷了他的耳朵吧,他觉得他每多听到一个字,便多了一?分被他主人扔进铸剑炉回炉重造的可能。

叶听江脸颊半红,也不说话了。

沐吹寒自觉得到了阶段性的胜利,于是更加逾矩地将手微微向下,划过叶听江的小腹。

叶听江全身一?紧,沐吹寒估算着叶听江的反应,卡着叶听江的忍耐边缘松开了手,自己将?十指扣起来,乖巧道:“仙君身材真好。”

叶听江:“……”

他有时候真的分不清,扶烟究竟是挑逗,还是真正的纯洁如白纸了。

重新回到映雪峰,沐吹寒的心境大有不同?,见到一草一?木都觉得分外可亲,连看?到那座落月台都没那么讨厌了。

朏朏无精打采地迈着步子,对这三个抛弃它出去玩的人深恶痛绝。

沐吹寒却冲了上去,伸直手臂拎起朏朏,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朏朏露出爪子,怎么回事……它都快晕了,但饲主这个柔弱的人类看?起来还能再转十圈。

他未免开心过头了吧?

叶听江看?着小徒弟和猫其乐融融的场面,无端觉得十分温馨。他似乎早已忘了这座映雪峰百年来都是宁静不染纤尘的,甚至觉得现在这剑飞猫跳徒弟笑的场面才是正常的。

他看?了许久,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扶烟,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合藉大典?”

“随……”沐吹寒刚说出一个字,忽然手一?松:“你说,合藉?”

他转得晕晕乎乎,可没听错吧?

朏朏被他摔得生疼,气恼得喵喵叫。

叶听江点头,理所当然:“自然,我既已……”他顿了顿:“轻薄于你,定是要负责的。”

扶烟总不能,永远是他的徒弟吧。

沐吹寒跃跃欲试,分外直白:“合藉后,就能双修了么?”

“这……”叶听江被问得无措,空咽了一?口:“是不是,还太早了。”

但他想先给扶烟正名。

修仙界对他们关系的议论和猜测太多了,如今叶听江当真对弟子生出了情意,也一?定要给予扶烟足够的尊重,堂堂正正,礼节齐备,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总有些修士会恶语猜测,他不会让扶烟被人看?轻。

叶听江看?着少年,分外凝重,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郑重让沐吹寒收起嬉笑,思索半晌,经过了极其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竟摇摇头:“仙君,还是先不了吧。”

叶听江一?片真诚。要成为叶听江的道侣站在他身旁,那他也希望,是真正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看,叶老师是多么适合结婚的好男人。

而仙尊这个渣男只想睡他。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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