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思夜等

清晨,林絮准时醒来,睁眼下床,准备迎接新一天的课程。

他对面的床铺已经空了整整一个月,也不知道扶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没有舍友的日子,他就得一个人面对莫骄和赵贾这两个讨厌的人了。

林絮叹了口气,想到今天剑道课上又要和他们会面,又开始在心里祈求扶烟早点回外门。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却在目睹门外现状时,猛然后退了一步。

那里竟然斜斜倒着一名少年,月白色的衣袖外隐隐有血迹渗出。他长发散在了面上,一时看不清相貌,然而林絮一转眼便看见了边上的呜呜叫着的小橘猫。

是扶烟!

林絮吓得语无伦次:“扶烟,怎么回你来了?”

他赶紧将久别的舍友抬进房,安置在床上。

整个过程中,沐吹寒一言不发,气息微弱,把林絮吓得手足无措:“你怎么会受伤,我马上去请医修。”

林絮发现了扶烟左腕上的伤口,只是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草草包扎了下。现在月白的底色也已经被血渗红,可以想见腕下伤口有多严重。

“不用麻烦,医修。”沐吹寒断断续续道:“我说几味药,你帮我,去取来就好。”

林絮赶紧点头,听沐吹寒慢慢报出七八味药材,这才飞也似的奔去取了。

取药也是需要灵石的,虽说没有请医修耗费大,却也让林絮这一个月攒的灵石消耗得七七八八。

但他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想赶紧回去替舍友煎药。耐不住药堂的医修细细问:“等等,你的名字?取药是为了做什么?”

这些他们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虽然外门不会提供多珍稀或危险的药材,但也怕会有弟子拿去合成毒物,所以有个记录日后也好排查。

林絮归心似箭,潦草道:“林絮,我舍友受伤了,我取药医治。”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那药修工整地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看着林絮二字出了神,好熟悉的名字。

但他又分明不认识刚才来取药的弟子。

药修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林絮不就是在外门鼎鼎大名的扶烟的舍友吗?

再看林絮取药的理由,医修惊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话。这扶烟不是被派去映雪峰侍奉了么?又如何会受伤……

林絮匆匆赶回寝舍,将外敷的药细细替沐吹寒敷上,又将取来的恢复气血的丹药给他服下了。

沐吹寒恢复几分力气,脸色看起来终于没那么惨白了。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林絮,吓到你了吧。”

林絮这才道:“不是,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搞的,又为什么大清早倒在这里?”

沐吹寒轻声说:“你放心,不是别人伤的,没事。”

林絮更想不通了:“你不是在停云君那吗?他怎么会不给你治伤?”

停云君和扶烟早就相识,之前就出手救下了他,这次又怎么会放着他的伤口袖手旁观?

难道是扶烟触怒了停云君?可是以停云君的气量,也绝不至于连伤药都不肯给。

“停云君很好。”沐吹寒笑着安慰他:“你不要多想啦,反正就是皮外伤,有宗门的灵丹妙药,很快就会好的。”

“不,你跟我说实话。”林絮道:“拿我当朋友就不要骗我。你说不是别人伤的,难道还能是自己傻拿剑划的啊!”

沐吹寒一想还真是。他坦诚地点点头。

林絮不可思议:“你疯了?”

沐吹寒叹气道:“你别跟人说。我帮了停云君一个小忙而已,也是我自己要走的。”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林絮的疑惑却完全没消除,他还要再问,却见沐吹寒微微摇了摇头,明显是不想深谈的意思。

林絮只好憋住了要问出口的话。他在一旁坐着,打算今天就不去上课了,还是看护受伤的舍友要紧。

沐吹寒道:“我不用陪的。”

为了显示自己状况良好,他坐起来还朝林絮挥挥手:“你看,右手灵活自如。”

林絮快被他气笑了,道:“你再敢乱动,小心右手也被我废了。”

沐吹寒时第一次听林絮说重话。以前总不觉得,但现在他贵族出生的气势便隐约散发出了些,险些唬到了沐吹寒。

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让林絮看到最虚弱的样子,害他那么担心。

沐吹寒于是缩在被窝里,极其安静乖巧,一个上午就这么安生地过去了。

林絮确认了他舍友真的没有大碍,一上午两个人也是无所事事,下午才终于出了门。

剑道课又和莫骄打了照面,偏偏莫骄还知道了扶烟回来的事,特意提了句。林絮更没有好脸色,早早离席,给他卧床的舍友带了晚餐回去。

沐吹寒一见他回来,便注意到他身上有道不寻常的灵力波动,似乎是窃听的法术。但林絮自己显然没有发现,沐吹寒能猜到这是针对他而来,但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清粥淡菜,满脸都是毫无食欲。

林絮道:“有的吃已经很好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沐吹寒受训,乖乖喝粥。林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那你去映雪峰,除了这一身伤还学到什么了吗?”

看来林絮是真的对他一清早倒在门口的事心有余悸,沐吹寒都没发现他还能那么毒舌。

他回答道:“嗯,停云君新教了我一点剑术。”

“剑术!”提起这个林絮又精神了些:“停云君果然对你很好!”

刚说完他眼神扫到扶烟左腕的伤,又很想把这句话咽下去。

这究竟和停云君有没有关系啊!

沐吹寒看出他的心思,出言保证:“真的不是停云君干的,你安心。他真的是特别好的人,你没崇拜错。”

林絮一撇嘴:“我是怕你对停云君日思夜想大不敬,被人打出来。”

沐吹寒笑:“哪里会有这种事。”

他微一抬头,瞥到那阵外来的灵力波,故意道:“停云君对我很好,还送了我一件宝贝呢。”

林絮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

沐吹寒让他凑过来,故意压低了声音:“只告诉你一个。他给了我一枚可以提升体质的丹药,让我试炼前夕服用,方便我通过试炼的。”

林絮睁大眼:“当真?”

沐吹寒点点头:“你可不要外传呀!”

林絮也郑重点头。这种丹药虽然在大能手里不算太珍贵,但对他们外门弟子来说可真是急需,这么一看,停云君待扶烟果然不薄。

他这算是放了心。

而沐吹寒朝着那道灵力波,无声地笑了笑。

这次叶听江承诺给他的灵石和其他东西,他临走时全部没带。而所谓的提升体质的丹药,也只是初见那天叶听江给他的遮掩炉鼎体质的丸药。

沐吹寒将那丹药放在了房中储物暗格里,只等着幕后之人上钩。

五阴融心之体和常人体质大为不同,能帮助遮掩这体质的丹药,若是常人用了,只会灵流紊乱,得不偿失。

既然有人眼巴巴地想要从他这听到点什么,那他就送他们一个惊喜好了。

距离试炼大概还有月余。林絮这几日苦练剑术,希望能够通过试炼直接拜入内门。

不过他来的时间不巧,距离试炼不过几个月,所以也没抱太大希望。

沐吹寒得闲,在床上便又开始指点他剑诀,问就卖叶听江一个人情:“这是停云君新教我的,他知道我有个舍友,还托我告诉你要勤勉修炼呢。”

林絮果然大受感动,练剑之时更为坚定。虽然铁定不能拜入停云君门下,也想在试炼上尽量表现好些,若是入了内门,就能够亲自向停云君表达他的敬仰了。

沐吹寒养了几日伤,闷坏了。于是也便跟着林絮出门去剑道课。

许久不见的同门们对着他嘘寒问暖:“扶烟师弟,回来啦,林师弟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了?”

“你乱问什么呢,扶烟师弟既然能过来便是没有大碍。对了,这回停云君有没有指点你呀?”

沐吹寒一个个谢过他们的关怀,又若有似无地朝不远处莫骄两人瞥了眼,笑得很灿烂:“得停云君亲自指点,是我三生有幸。只不过我资质不够,没法把他教的都牢记于心。”

周围弟子又笑:“扶烟师弟都说资质不够,那我们岂不是蠢笨不堪了,你不必谦虚。”

沐吹寒又忙摇头:“各位师兄不必妄自菲薄……”

虽是来了剑术课,但他也并未动剑,只是和外门的弟子客套拉扯了一番。

沐吹寒注意到赵贾的脸色有点儿急,又有些不屑,不由感叹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人生如戏,哪能那么露形迹?

沐吹寒在心里暗笑,下课后抱着朏朏,绕着后山散步。

朏朏最近没玩伴,整只猫都很萎靡:“都快十天了,你怎么还没能回去?”

沐吹寒摇头叹气:“那你该去问停云君,为什么还没来找我。”

朏朏怀疑道:“我说人,你不会是白受了这么重的伤,停云君一点也没触动吧!”

“呸呸呸。”沐吹寒顿时很迷|信地让他闭嘴:“你这是诅咒我,奉劝你不要乱说话。”

说着说着,沐吹寒自己也没信心了。他都等了这么久,叶听江难道不该一清醒,听到他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外门看他吗?还要顺带承认错误,请他回映雪峰。

沐吹寒都拿不准了,他这一步不会算错了吧?

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不可能,在停云君的事情上,他还没有走错过一步!

虽然已经努力骗自己了,但回寝舍的路上,沐吹寒和朏朏都是一幅蔫头耷脑的模样。

回到寝舍,林絮惊讶地看着他们歪成同样弧度的头,迟疑道:“你们怎,怎么了?”

沐吹寒摇摇头,把不好的预感甩出脑袋:“没事。”

说完,林絮便道:“没事就好。”他放低了声音:“我发现咱们寝舍可能遭贼了。”

这在沐吹寒意料之中,他今日迟迟不归,就是为了给贼机会。

林絮道:“我发现很多地方都有翻动过的痕迹。”

沐吹寒问:“你少了些什么吗?”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林絮道:“我的东西都原封不动。”

沐吹寒心道,那就对了,来人肯定是冲着他的丹药。

想着,他自信满满地打开储物暗格。

一枚小小的丹药躺在中间。

沐吹寒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揉揉眼睛,那丹药一动不动,还在原地。

他不信邪地拿起丹药仔细查看,发现还是原来的那颗,完全没有被调换的痕迹。

沐吹寒:“……”

确信了,这缺心眼的贼翻乱了一屋,竟然还真连颗丹药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