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中品灵器

剑影犹在,长剑钉在木柱上轻轻颤动,发出嗡鸣声。

林絮愣在原地,沐吹寒才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但话音里仍带着一丝迷蒙:“是哪位师兄的佩剑落在这了?”

“哼,师兄也是你们叫的?”一名穿着外门弟子服制的男子嗤了一声,殷切地看了眼身边年纪稍轻的男子,耀武扬威道:“要和莫小公子攀关系,你们还不够格!”

被称为莫公子的男子脸上带笑,身上没有佩剑,显然就是刚才的掷剑人。身边跟班出言为难,他也并不阻止,摆明了就要找他们麻烦。

林絮在人间身份尊贵,从未被人如此嚣张地骑到头上来,忍不住回呛道:“莫公子是什么稀罕人吗?谁要攀关系了。”

沐吹寒觉得有点意思,他以前走到哪儿都是被人小心捧着的,骤然被人找了麻烦,竟然还有点兴奋。

他颇有兴味地开口:“原来不能叫师兄啊,那各位路人,你们的剑在这。”

他指了指木柱,拉着林絮作势要走。

“等等。”莫骄终于开口叫住了两人,慢慢悠悠道:“你们不会觉得,弄坏了我的剑穗,还可以自认路人吧?”

林絮皱眉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何时毁坏的剑穗?”

最早出言嘲讽的赵贾此时小心地将灵剑从木柱上拔下,递回莫骄手中。

莫骄轻抚灵剑:“林絮是吧?昨日是你打扫剑院,我将剑穗遗落此处,今日再寻,已是残破一片,还在弃物堆中。若说不是你所为,还能是谁呢?”

林絮想起昨日确实见到过剑穗模样的东西,但那时剑穗已经是破破烂烂的样子,所以他清理到了弃物堆中。

“那剑穗本就是烂的!”林絮气道:“再说了,一个破剑穗,我为何要动?”

赵贾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剑穗,乃是中品灵器,可以加持灵剑。谁知道你是不是嫉妒不已,起了邪心?”

林絮气笑:“别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了,真的嫉妒我还不会拿走?非要弄坏了留在这里被你们质问?”

莫骄慢条斯理道:“中品灵器,在我家原也算不得什么。但你毫无悔改之心,就不好了吧?”

边上的弟子都是刚入门,连下品灵器都接触不到,一听到中品,都倒吸一口气,纷纷看向莫骄。

有几个便开始帮腔:“这剑穗如此珍贵,林絮师弟,你刚入门竟然就倒行逆施,还不赶紧给莫师兄道歉赔礼!”

林絮一看大家都胡乱偏帮,气得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沐吹寒却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别急。自己出来道:“莫公子,中品灵器确实不算什么,所以你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吧。”

莫骄说这句话,本意是炫耀。听到沐吹寒真不当一回事,顿时脸色变了:“即便于我不算什么,也不是你们这些人间来的穷酸能随便碰的。我本不欲索赔,但林絮抵死不认,我自然也要追查到底。”

他们正在争执,剑院授课的修士终于姗姗来迟。

赵贾上去添油加醋告状了一通,莫骄也不慌不忙地站着,似乎笃定了修士的态度会偏向他们。

林絮上前抗辩,无奈剑院里其他弟子都向着莫骄说话,那授课修士果然也一皱眉,对林絮道:“刚入门就如此胆大妄为,以后怎么得了?”

林絮着急地抗辩自己没做,却被那修士不耐地打断道:“我临仙宗容不下这样的弟子。今日你赔偿了损失,向莫骄道歉,此事便作罢。不然,休怪我禀告管事长老,将你驱逐出外门。”

林絮呼吸急促起来,他自幼被保护得很好,不敢信这世上竟然有这般颠倒青红皂白之事。

沐吹寒见状悠悠道:“敢问您又如何断定剑穗是林絮所毁?”

赵贾抢着道:“不是这小子做的,难道是莫公子自己毁的么?更何况这小子都承认了把剑穗扔到废物堆里,不是他还能是谁?”

授课剑修也道:“这等小事,不要延误授课。林絮,限你一月内偿还剑穗灵石,听到了吗。”

他好像恨不得早点结束这件事,说完就带围观的外门弟子进了内室,明摆着不打算再管。

外院里一时只剩下四人,林絮被扣了那么一顶漆黑的大锅,恨道:“你竟然勾结他们来诬陷我!”

莫骄无所谓道:“那么林絮师弟,中品灵器也并不值什么价钱,你只要赔偿我五千灵石,就算过去了。”

林絮也只昨晚做了任务赚到过一点灵石,现在就连五十灵石都拿不出,更何况五千。但内门修士明显帮着莫骄说话,他一时有些绝望地看向沐吹寒。

“莫公子,”沐吹寒微笑了下:“毕竟剑穗的确是林絮扔的,你若实在看重这五千灵石,我们也只好赔了。”

林絮赶忙拉他的衣角,压着声音道:“你疯了!难道你也不信剑穗当真不是我毁的?我们哪里拿得出五千灵石?”

沐吹寒也小声回道:“没事,我赔得起。”

“你拿什么赔?莫非——”莫骄玩味地看着少年昳丽的容貌,阴阳怪气道:“莫非用你自己来赔?”

“你无耻!”林絮顿时骂道。

沐吹寒语气淡淡:“莫公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区区五千灵石而已,就开始做起春秋大梦了吗?”

莫骄被噎了一句,正要继续说话,就听沐吹寒道:“你们稍等,我马上就回去取灵石。”

见他不像骗人的样子,林絮也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原以为扶烟也从人间而来,应当和他境况差不多,怎么反而像是灵石很宽裕的样子?

沐吹寒尽量加快脚步,回了一趟寝舍,重新踏入剑院时还能听到林絮一人和莫骄、赵贾对吵,只不过看起来明显落了下风。

他不禁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在林絮崩溃前夕把他拉了回来。

“喏。”沐吹寒将一套红衣递了过去。

“什么衣裳就敢……”赵贾第一反应就是贬低这件衣服,但没想到莫骄看着衣裳,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莫骄出身世家,自然也知道这件衣服的价值并不止五千灵石。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下界的凡人能拿出灵布织就的衣服。

莫非这个扶烟的来头,比他想象的要深许多?

他还在犹疑,却听沐吹寒轻笑道:“这总够赔偿了吧?”

泠泠如流水的古琴之声传来,一节剑术课暂时结束。上课的弟子纷纷走出门来,那授课剑修见到他们还在原地,不由皱了皱眉。

莫骄还没回答,就看沐吹寒如变脸一般,瞬间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孔:“这身衣裳就赔给莫公子了,只可惜,只可惜……”

他说着说着,眼中漫起水雾,凝成泪滴,挂在眼角,将坠未坠。

莫骄无端慌了,强斥道:“你干什么?”

沐吹寒微一闭眼,像是忍着万箭攒心之痛,低声道:“只可惜,停云君就再见不到我穿这身初相见的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