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药的代表经理约南斯骞一起吃晚饭,这是难得的接触机会,他下午给苏淳发了几条消息说明情况,却一概没有收到回复。
到了晚上南斯骞犹豫着是否要给苏淳打电话,但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家里,最终电话还是没有贸然打。
苏淳家里应当是发生了一些?事,南斯骞想,之前那通电话他的语气太反常了。
他重新点开微信,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看到回复,或者给我打电话。
在这之前,是他今天一整天发送出去的消息。
见异思迁:忙完了吗?
见异思迁:晚上要跟公司的人吃个饭,一起去?
见异思迁:几点到学校?
见异思迁:我出来谈事了,离你学校挺近的,你过来的话给我电话,我去接你。不?来的话就先回家,门密码六个八。
……
“小南总!”南药管理层最年轻的一位经理付霖啸从包厢内探出头来,朝着南斯骞摆手热络道?:“这里,我都准备去带路了!”
这人言笑?亲和有力?,处处透露出一股年轻有为来。
陈廷的名单就是从他手里求出来的,南斯骞心里了然,笑?着打了声招呼,收起手机匆匆走了过去,“来了!”
即便南斯骞有意早走,但是客不?辞主不赶,只能舍命陪喝。
整晚他一直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注意手机的动静,偶然几声震动,都是其他人的消息,一直到散场也没有收到苏淳的消息或者电话。
等到结束后已经是夜里两点多。
南斯骞叫了个代驾回家。
一路上他尝试着给苏淳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关机。
代价小心翼翼的无声开着车,南斯骞忍不?住把手机扔到一旁,重重捏自己的眉心。
到了楼下停好车,代驾叫醒熟睡的南斯骞,有些?放心不?下:“老板,您自己能上楼吗?”
南斯骞睁开眼一阵头晕恶心,撑着门缓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
电梯打开的同时,楼道里的灯也跟着一并亮起。
南斯骞闭了闭眼,头晕目眩的准备去按密码,正难受的时候,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他。
南斯骞以为是代驾,下意识道?:“谢谢。”
苏淳顿了顿,把他往自己身上架了架,拽着他的手打开了门:“不?能喝就少喝点。”
南斯骞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皱着眉转过头,从灯光下寻找声音的主人。
苏淳的眼睛比平时还要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时候,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沉默。
“等了多?久?”南斯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苏淳静静的看着他:“手机没电了。”
南斯骞一声不吭的把人拉近屋,在玄关处就要去亲他。
苏淳偏头躲了一下:“先去洗澡,一身的酒气。”
“好,”南斯骞退而求其次,紧紧攥了一下他的手:“不?许走。”
苏淳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蒙着一层白茫茫的浴室就在旁边,里面很快的传出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水声持续了三?分钟,南斯骞随意裹着浴袍,带子也?不?好好系上,几步走到了沙发边。
他凑上去亲苏淳,这次他没躲开,迎接了时隔两日的亲热。
喝酒的人不管是持久力?还是战斗力?都格外的彪悍,等到战事结束,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苏淳这时才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南斯骞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
“……这次是我的问题,那孙子太能喝了。”他靠着沙发,轻轻抓着躺在他腿上苏淳的头发,保证道?:“我以后肯定不?会超过十二点再回家。”
苏淳不置可否,半撑着眼皮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一部美剧,苏淳看了一会儿,眼神微微一动,“异地恋你怎么看,中美或者中意,能接受吗?”
南斯骞胃里不?好受,头也有些?晕,仰靠在后昏昏欲睡道:“不?能。”
“多?数异地恋都没有好结局,”他强撑着一团乱的思维,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要捋不?清了:“异地恋不?叫异地恋,叫守活寡……”
苏淳仰头看着他硬挺的下颌还有保养柔皙的一截脖颈。
他伸手刮了一下,南斯骞往后躲了躲:“别闹。”
苏淳收回手,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腿闭上了眼。
等他睡熟了,南斯骞伸手摸了摸他轻轻蹙起的眉头,把人抱到了床上。然后两人共同盖着一床被子,挨着彼此的体温,在天边翻起的青白色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南斯骞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后苏淳已经又双叒叕不?在了。
“……”
南斯骞坐起身撑了撑抽空的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苏淳留的便条:上午有课,先走了。
他把纸条扔到一遍,环视整个房间,然后在沙发上看到了苏淳来过的痕迹——一顶黑色的帽子。
是他经常戴的那个,也?是已经被他扔掉的那个。
南斯骞沉默片刻,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徒劳的发现除了在沙发的混战,其余的一概混沌成了一团浆糊。
他叹息一声,摸到手机给苏淳打电话,这次通了。
“南医生?”苏淳说:“睡醒了?”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哑,不?知是感冒的后遗症还是昨晚上的后遗症。
南斯骞听的心猿意马,就像耳朵已经通过震动的手机摸到了他的喉结。
“都几点了还不?醒,”他嗓子也?有些?闷,也?不?知道是醉酒的后遗症还是昨晚放纵的后遗症,“啧,你跑的挺快啊。”
苏淳轻轻笑了一声,“我有课。”
“上课打电话?”
“老师出去了,”苏淳说:“马上就回来,所以你有话赶紧说,不?知道哪会儿我突然就挂断了。”
南斯骞靠在床头拢了拢散开的睡袍,“这就开始催我了。你这样不行啊苏淳,睡完就跑,刚追到手没几天就这么懈怠了。”
苏淳笑了笑?,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调侃。
南斯骞唇角弧度凝在脸上,微微皱起了眉。
他敏感的察觉到了苏淳的反常——若是之前这样说,即便他不?揶揄两句,也?会哄两句甜口。
苏淳声音比刚刚稍显沉:“南医生……”
南斯骞侧耳去听,谁知道他刚刚起了个头,就匆匆道?:“老师来了,先挂了。”
紧接着手机“嘟”一声响,挂断了。
南斯骞看了一看通话结束的屏幕,抓着手机怔愣片刻,开始下床洗漱。
这边苏淳挂断电话,李想坐在木地板上慢慢挪到他身边去,等老师讲完让他们自由排练,才开口接着之前的话问:“出国留学?什么时候?”
苏淳把还剩百分之三?电量的手机扔到一边,眉眼纹丝未动,但是语气很不?怎么样:“交换生是三月份,要提前一个月去办手续,快了。”
李想粗粗一算,“还有半个多月,”他不?理解道:“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不?出国,要进娱乐圈吗?”
“唉,”苏淳有些?丧的说:“别提了,徐同睿这傻逼,替我跟家里出柜了。”
李想震惊的呲了呲牙,脑补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恐怕这就是报应吧。”
苏淳复杂无比的盯着他,直到快把人盯毛了才转开视线。
李想小心翼翼的问:“南哥知道吗?”
“不?知道,”苏淳:“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而且他不?接受异地恋。”
“那怎么办?”李想脱口问。
苏淳沉默半响无语,就在李想以为他没有想好办法或者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听他迟疑的、艰难的、犹豫不?决的用很低的音量说:“实在没有办法,要不?就分手吧。”
说完他自己先牙疼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想觑着他表情,慢吞吞的说:“十四天都不到,这南哥得疯了吧。”
苏淳表情稍微收敛一点,竭力恢复平静,“一般来讲,感情走到这里,下一步也该分手了。”
他心道?,谈恋爱就讲究个‘尽兴’,得到过、拥有过、一块开心过,就可以了。
无非就是时间长一点或者短一点。
现在就这样结束也?挺好,意犹未尽,留有余白。
李想纠结万分的又思考了片刻,才用更慢的语速说:“对南医生来说,恐怕这也?是报应吧。”
·
南斯骞下午在医院忙,抽空给苏淳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关机。临下班,又给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仍旧是关机。
他没有继续再打电话,也?放弃了给他发消息,而是直接去学校门口等。
然而一直到夜幕四合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先是进去学校看了一眼已经黑透的教学楼,又开车去苏淳小区。下车后从楼下抬头往上望,却只能看到漆黑的房间。
他点了颗烟,顺着楼梯往上走,可能是他动作太过细微,一直等到了苏淳门外,声控灯都没有亮。
南斯骞咳嗽一声,点亮了楼道里的灯。
“谁?”随着灯光亮起的同时,年轻清亮的男声响了起来。
南斯骞脚下一顿,扫过去发现是一个长相有些?可爱的男孩子,没有苏淳高,却比苏淳显小许多。
不?是李想。
南斯骞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对方神情戒备,也?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南斯骞率先收回视线,上前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久无人应声。
苏淳和李想都不在家。
那男孩子道?:“里面没有人,苏淳不在,李想也不?在。”
认识苏淳,还知道李想。
南斯骞抿了抿唇,朝他礼貌的点了一下头,准备走人。
男孩子歪着头问他:“你是谁?来找谁的?”
南斯骞随口道:“找李想。”
“嗐,”那男孩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估计跟苏淳在一起,不?好找。”
南斯骞适时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等我抓到苏淳,让他帮你转告一声。”男孩子道?。
‘抓’这个字非常的微妙。
南斯骞不?动声色的问:“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抓他?”
“我是……”对方一哽,然后不情不?愿道:“他……学弟。”
显然,这个学弟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学弟’,不?知道是苏淳渣过的哪一任男朋友。
南斯骞顿了片刻,连礼貌的告别都顾不?上了,脸色肃杀神情暗沉的转身下楼。
身后的声控灯在某一时刻突然熄灭,南斯骞在黑暗中又点了颗烟,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给陈廷打电话。
接通后陈廷那边听起来有些?乱糟糟的,南斯骞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劈头就问:“在哪里?”
“哥?”手机里声音稍减,应当是陈廷离那声源远了些?,“跟朋友一起按摩呢,就在东街那个……”
南斯骞不?关心哪个按摩店,打断他道?:“没事,你继续。”说着就要挂电话。
“诶诶!”陈廷连忙叫住他,电石火光间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你在DO吧?我今天没去,要不?我过去找你,听你有点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南斯骞沉默了一瞬间,“有DO吧经理的电话吗?”
“找经理干什么?”陈廷嚷嚷道:“有事你直接找老板不就行了,你跟他那么熟。”
老板很忙,不?会知道每天晚上都有谁来唱歌谁来跳舞,但是经理肯定知道。
南斯骞也?就是顺嘴一问,见他不?知道,就丢下一句“你忙吧,挂了”断掉了电话。
找不到一个人的感觉很糟糕,他知道自己很烦躁。
他站在原地强迫自己抽完了烟,心情总算平息了一点。
手机在这时响起,南斯骞拿起来一看,是陈廷。
看清楚名字的一瞬间他说不出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喂?”
“哥,”陈廷说:“我刚刚给经理打了个电话,他说没看见你人。你到底在哪里呢?”
“……”南斯骞:“没在酒吧。”
“噢,”陈廷明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在酒吧又跟人打起来了呢。”
“什么叫‘又’?”
“就上次,”陈廷说:“为了苏淳,跟人争风吃醋,把别人的车后灯都给撞掉了,我都听说了。”
南斯骞:“……”
陈廷浑然不知自己提到了哪个重点人物,又衔接稳当的把跑远了的话拽了回来:“你到底找经理干嘛啊?”
南斯骞头痛的只想挂电话,沉声道:“问问苏淳今天去不?去跳舞。”
“去啊。”陈廷说,然后紧接着就震惊的问:“我操,都多长时间了,这小子还吊着你呢?”
南斯骞一点也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一类的敏感话题。
“确定去吗?”他问。
“嗯,”陈廷清晰答了,又加了一句:“刚刚我捎带着问的。”
南斯骞一顿:“你捎带着问他干嘛?”
“我还能干嘛啊!”陈廷觉得这哥有些?不?可理喻,“就你们现在这个暧昧阶段,他在你肯定就在。”
说着,他想起来南斯骞刚刚的话不?禁一哽,有些?不?服气的嘟囔:“谁知道你竟然不在啊,这也?不?像追人的态度啊。”
暧昧阶段早已过去了,但是南斯骞没有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而是烦躁道?:“管好你的嘴就行了。”
陈廷:“……”
南斯骞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回口袋,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南斯骞重新点了颗烟,却仅仅只抽了一口就被他狠狠地按灭在了烟盒里。
他冷着脸打着车,骤然亮起的前大灯毫无阻挡的投射到远方。汽车轰鸣声低低响起,像刚刚睡醒的野兽发出咆哮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