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淳全身的动作都跟着静止了一瞬,就连眼神都短暂的凝结了一下。
这瞬间的怔神过后,他嘴角微微向上一动,眼睛里头盛了些幽深微光的笑意。
南斯骞收回手,看着他平静的说:“四颗智齿,都能拔。除了发炎的一颗要提前吃消炎药等症状缓解,今天可以先拔掉另外同侧的两颗。”
苏淳舔了舔疼痛的牙齿。
不得不说,面前这个医生十分合他的眼缘——不管是昨夜沉溺声色、花花公子一般的南哥,还是今天笔挺得体、高冷禁欲的南医生,都让他从心底感到隐隐的发麻——就像持续疼痛的牙齿留下的后遗症。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苏淳说:“……疼吗?”
“打麻药。”南斯骞说。
当医生没有明确的告诉你不疼的时候,那肯定会疼。
苏淳看着他,犹豫了一下。
南斯骞说:“打针的时候会疼一下,几乎可以忽略。”
苏淳舔了舔唇角,在上头留下一小片润泽的水痕。
然后他问:“需要多久?”
南斯骞手上捏着笔,说:“十几分钟。”
苏淳看着他口罩上沿被笔挺的鼻梁顶起的弧度,一语双关的说:“这么厉害。”
南斯骞听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但是他没接茬,淡定而平静的说:“后头还有患者等着,拔还是不拔?”
苏淳调整了一下姿势,盯着头顶的灯光说:“拔。”
南斯骞喜欢痛痛快快的患者,表情显得比刚刚稍显温和了一些。
准备器械的过程非常迅速,打麻药的过程却非常漫长。细长的针扎入牙龈的瞬间,苏淳紧紧抓了一把南斯骞的大腿。
南斯骞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将针放在托盘上,等着麻药起效果。
口罩严严实实的捂着他的口鼻,苏淳无法仅从眼睛就判断出来他的情绪。但是他的手没松开,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感受着熟悉的体温。
南斯骞没有叫他拿开手,沉默了片刻,说:“我要开始了。”
苏淳这次相当配合。
南斯骞凑近的脸遮挡住头顶的灯,使他的头发边缘侵染着一层参差不齐的光。
他们距离太近了,近的五官轮廓异常清晰,近的眼睫根根分明,近的仿佛他下一刻就会碰到自己鼻尖。
苏淳能看清他瞳孔内一丝一毫的变化。
正因如此,苏淳才如此确定,他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他非常专注且认真。
苏淳心猿意马片刻,听护士在一旁问:“南医生,需要助力吗?”
“不用。”说着,南斯骞站起身一抻手,双手将扳手蓄力往下猛地一压!
令人浑身骨头都发酸的“吱嘎”一声传出来,苏淳刹那间觉得自己整个头颅都差点碎掉,紧接着受力的嘴角骤然一松,听南斯骞松了口气,说:“长得真结实。”
苏淳舌尖微动,下意识要去舔,南斯骞推进去一个温凉的棉球,说:“咬住。”
苏淳整个下颌处于麻木状态,顺着他手的力道咬住了棉球,顺带咬住了南斯骞的手指。
南斯骞没能抽出来手指,维持着压住棉球的动作,对护士说:“小芸去取药,一会儿让他带走。”
护士拿着桌上的处方信笺匆匆出去,南斯骞视线锁定在苏淳的瞳孔深处。
“我的腿好摸吗?”他意味不明的说,然后动了动手指:“松嘴。”
苏淳收敛目光笑了笑,上下两排皓齿轻轻用力,咬的更深了些。
南斯骞也跟着笑了,那含义令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他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苏淳的下颌角处,“这里,只要我一使劲儿,你就再也别想合上嘴了。”
护士取药回来,苏淳松开齿,南斯骞也收回了手。
南斯骞接过药,指给苏淳看:“消炎药和止疼药,按时吃。”
苏淳起身的动作一顿,“……止疼药?不是不疼吗?”
南斯骞眼中染上一寸笑意,解释道:“嗯,吃了止疼药,就不疼了。”
苏淳:“……”
果然,这人看着斯文正经,实际上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南斯骞把药递给他,交代道:“今天吃些温凉的,吃完及时漱口。这两天不要喝酒,熬夜也尽量不要,一个星期后过来拆线。”
苏淳张了张嘴,南斯骞看着他,“怎么,一个星期不蹦迪坚持不了?”
那视线里头说不是什么含义,但是肯定有点东西,苏淳反问:“南医生一个星期不蹦迪坚持的了吗?”
“南医生一年不蹦迪也行。”南斯骞说。
“也对,”苏淳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口罩勾到耳朵上,“毕竟南医生的目的不是蹦迪。”
他说的很慢,声音也压的很低,话中深意,听上去暧昧多于调侃。
南斯骞眯起眼,二号患者捂着半边脸挤过来,“哎哟医生,我牙疼的要命啊,快给我瞅瞅……”
南斯骞转开视线,对着进来的患者和颜悦色的说:“来躺上去我看看,大叔。”
“什么?”大叔扯着嗓子问:“看牙还得躺着呀!”
南斯骞提高些音量,指着升降椅重复了一遍,声音仍旧稳的不轻不重:“是,那上头有灯,看得清楚。”
大叔爬上去躺好,南斯骞坐在凳子上滑过去,戴上了新的一次性手套。
苏淳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盯了那修长的手片刻,护士走过来,手里拿着根笔“啪嗒”往下一摁:“知道药量吗?”
苏淳点点头,收回了视线。他扶了一下帽檐,把两盒药揣到兜里,走出了诊室的门。
大雾未散,即便热闹的医院也显得冷飕飕的。
苏淳顺着路往外走,从大门边的停车位上看到了南斯骞的车——仍旧是昨夜那一辆。
他左右看了看车的面相,心里对它的感情有些复杂。毕竟昨夜完全没把它当外人,如果不是南斯骞没带着东西,差点就在上头搞成功了。
……一个目的地如此明确的人,竟然不带必需品。
苏淳心底哼笑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机记下了贴在车窗内的联系方式,输入了三个字的备注:南医生。
今天太冷了,苏淳整个下颌麻木,甚至分不清是麻药效果未过,还是叫这冷天给冻的。
他将手机扔回兜里,打车回家——和同系室友一起在外头租的一间两室一厅——为了方便混乱的生物钟不影响别人。
上楼前苏淳摸了一把兜,没找到钥匙,于是站在楼下给李想发消息:在家?忘带钥匙了。
李想没回复。
苏淳等了一会儿,决定上去按门铃把他吵醒。他刚进单元楼的门,一道身影就快步冲了进来,炮弹一般往前一跃就跳到了苏淳的身上!
“我操!”苏淳差点给他掀下楼梯,后退两步撑住墙才稳住身形,“你他妈有病吧!”
李想嘿嘿一笑,紧紧抱着他,“这么早,没吃早饭吧?一块儿去?”
苏淳“啪”一声啪到他屁股上,“滚下去!”
李想从他身上跳下去,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外套的拉链拽了上去,“吃丸子汤?”
“不想吃。”苏淳说:“牙疼。”
李想看了他一眼:“没去看牙啊?”
“去了,”苏淳叹了口气,“拔了两颗。”
“拔了还疼?”
苏淳也有些无语:“疼的那颗没拔。”
李想瞪着眼看着他,苏淳无力的摆摆手:“走吧,我看着你吃。”
他率先出了单元楼,李想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走了几步忍不住道::“昨天干嘛去了?”
苏淳笑了笑,没说话。
“欸唷,”李想一脸没眼看的模样,“让你去跳舞挣钱,你倒好,舞跳完了,钱也不拿,人跑的倒快。”
苏淳跟他并肩往前走,把下颌都收进竖起的领口里,“有你这个大队长在,有钱也轮不到我拿啊。”
李想伸拳砸了他肩膀一下,然后掏出手机给他转账:“转过去了,你看看。”
苏淳双手稳稳的揣兜里,没拿出手机来。
李想举着手机要给他看,苏淳皱着眉说:“冷,你就不能到家再给我吗?”
“你这人,”李想说:“收钱的还没给钱的积极呢。”
二人出了小区,寒风在风口处一顿吹,李想连忙把手机装起来,声音开始哆嗦,“我操,太他妈冷了,这他妈还要继续降温,怎么不直接冻死我们呢。”
苏淳笑了两声。
李想呼出一口气,斜着眼看着:“说实话,你昨天跟南哥干嘛去了?”
苏淳一顿,“你知道他?”
“知道啊,”李想说:“DO吧名人,但不是每晚都去,口味挑剔,也不好约。”
苏淳琢磨着他的话。
李想说:“你俩……”
苏淳清了清嗓子,带着原先的那一丝笑意道:“大半宿的,两个一块从gay吧离开的男性,还能干嘛去啊?”
“我靠!”李想压着声音问:“怎么样,他是不是传说中的温柔体贴、持久活好?”
苏淳回想了一下,很多细节忘记或者说被忽略了,只能清楚的记得昨夜他得偿所愿,勒紧了那条放肆的领带。
紧接着他想起来昨晚在车里差点真枪上阵,被拔掉的两颗智齿此刻也隐隐作痛,他沉默了一下说:“对了一半。”
床上的南斯骞既不温柔也不体贴,他浑身上下的克制都像是在预告即将到来的暴戾手段。
但是那濒危感一直到结束都没有迎来真正的伤害。
粗暴只是表象,为了助兴而已。
苏淳喜欢这种令人着迷的表象。
李想看着他变化不停的表情,犹豫着说:“你这可让我多想了,他……不太行?”
苏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李想震惊道:“果然,男人不能只看脸。”
苏淳想起那人深夜里变幻莫测的脸。
南斯骞的五官稍显冷峻,可能是太过立体的原因。
但无论是在纸醉金迷的DO吧、还是昏黄的路灯下、亦或是酒店暧昧靡乱的套间,他的眼神深处总是悱恻而魅惑,无时不刻都散发着诱哄的低温。
苏淳想到了他散乱衬衫和束缚的领带,这对苏淳这个制服控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喜欢纵情声色、一拍即合、尽兴而归,也喜欢禁欲高冷的人——就像白天正经上班、成熟稳重的精英南医生。
苏淳得承认,他喜欢的两种类型,南斯骞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