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的月光笼罩住崩裂塌陷的希尔神殿，将周遭一切洇染血色。伴着数十人合抱的大理石柱倒地的剧烈震动，大量灰白色的石屑粉尘簌簌下落。
身穿白衬衫的李洛斯坐在原木色泽的书桌后，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羊皮卷，纸张泛黄且粗糙，上面留有二十二道呈塔状排列的黑色矩形图案。
这张羊皮纸是他用神性创造出的物品，用作存放所造出的二十二张塔罗牌。在预知到自身权柄将会易主后，他便将塔罗牌散入人界，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看着镶嵌彩晶的玻璃折射出的耀眼火光，李洛斯摇头苦笑，将羊皮纸卷起揣入衬衣口袋里。
为重归神界重掌权柄，他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神降人界收揽信众积攒信仰，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李洛斯缓慢起身，走到衣橱前的全身镜前。镜面上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泽，上面泛着起伏不大的波纹，只要通过这面镜子他就能降临人界，在将死的人或异类作为神降载体。
第一次选择神降的载体很重要，像玩游戏选择初始职业一样。在他的计划里，成为战神、科学家、或者医生，对他收集信仰都会有极大帮助。只是，神降完全是看运气，就算他是前造物主也一样。
“但愿，运气不差。”李洛斯打趣。
接着，他抬脚走进水镜中，淡蓝细小的波纹开始起伏不定逐渐紊乱。在最后一片衣角融入镜中的同时，镜子霍然破碎化成点点星尘消失不见。
下一秒，一道身影突然出现，立在没有水镜的衣橱前。
……
在经过不知多长时间的死寂后，耳边被充斥的热闹人声包裹。他缓慢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继而蒙上淡淡的黄晕。
过了半秒，他视线逐渐清晰，目光所及是一盏挂在半空的马灯。内层是被打磨锃亮的玻璃，外面是被氧化的黑铁围出的灯架。
这是什么地方？
李洛斯一时间还没弄清状况，耳边就传来声音：“李洛斯，我的羊肉串还没好吗？我肚子都等饿了。”
羊肉串？烧烤？
李洛斯下意识低头，看到眼前是个较为简陋的烧烤架，烤架里的黑炭被烧得通红，烧烤架旁装着各种调料味的色泽浑浊的玻璃瓶。黑炭带起滚滚烟味和调料的香味弥漫于街道上。
他的手里还拿着两串散发浓郁香味的羊肉串，烤得微焦的羊肉油脂从肉里溢出与调料浑然一体，在煤油灯的灯光照射下蒙了层淡淡橘黄色泽，与上面点缀的翠绿葱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每一次缓慢的呼吸间，都能闻到羊肉和调料精妙融合出的香味。
“卫斯理，等一下，马上就好。”李洛斯神把烤好的羊肉串放在烧烤架边特意腾出的台子的盘子里，盘子里已经堆放好十几串烤好的烧烤。
李洛斯端起盘子离开烧烤摊，走到卫斯理面前，把盘子放在他面前的小木桌上。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这位叫作卫斯理的人。
卫斯理是位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性。墨发碧眼，鼻梁高挺，唇形略薄，体格虽然高大却意外地带有书卷气，但事实上他本人并不聪明。
卫斯理是维护治安和街道整治为本职的警员。
照理说，李洛斯在弗洛街街尾摆摊也属于违法行为，依照规章会被罚款和收缴烧烤用具，但卫斯理并不在意这点。
李洛斯也在这具身体原主人脑海里搜寻到关于卫斯理的部分信息。卫斯理并不是人类，而是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狼人。
至于李洛斯，不是狼人、更不是人类。
他是狼人敌对的物种，血族。
虽然对卫斯理身为狼人为什么会成为警员很在意，但他眼下更在意的是他的初始职业。
居然是厨子？
好吧，人活着就需要吃饭。只要能做出美味菜肴的话，照样也能俘获人心，收集所需要的信仰。
就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李洛斯，照我说，你就该找个地方开店，为什么要选择在街上摆摊？总是浪费你如此高超的手艺，那些嗷嗷待哺的客人可是会哭的。”卫斯理边往嘴里塞肉串，边唠叨个不听，但嘴里却没有残渣飞出来。
“你每次胡乱用词的时候，总会让我为你的智商感到担忧。”李洛斯避而不答，无奈地摊手。他从原主记忆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非就是爹渣妈死后，小三上位夺走属于他的领地城堡。
作为能活上千年的血族，搞出狗血剧情倒不会让人意外，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我就是说你的手艺真好，要不是我的奖金不够雇佣你做厨子，我都想要包.养你了。”卫斯理毫不在意李洛斯的调侃，对他来说，这是他日常组成的一部分。
李洛斯对这只狼人、不，这位警官的智商已经不抱任何期待。这位卫斯理警员或许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潜质。
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只猎表，猎表表面镀的银漆脱落大半，氧化形成铜绿替代掉原本脱落的银漆部分，更突显猎表的老旧。
李洛斯把表盖弹了起来，哒哒的秒针走动声传入耳中，他看了眼时钟，啪的合上表盖揣回裤兜，对卫斯理道：“我要收摊了。”
大口吃烤串的卫斯理动作突然停滞，就像是缺少驱动被迫停止动作的木偶。他抬头看向李洛斯的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带着诧异：“这么早？”
“嗯，我有事，得早点回去。”
“那好吧。”卫斯理听到回答，神情沮丧地继续咬肉串，只是咬肉的幅度小了不少。
吃得太快，待会儿就没得吃了。
要不是在人类群居的地方不能露出耳朵和尾巴，卫斯理肯定会相当乐意用耳朵和尾巴，去代替他那较为贫乏的词汇量。
李洛斯收摊不仅是为了梳理记忆。
还是为避免半小时后的死亡节点。
从水镜给的预知得到信息，在半小时以后，两人会因为暴露身份死去，严格来说是卫斯理死去，李洛斯生不如死。
这是神降所需的运行机制，会在本体主人死去前的时间段神降。换句话说，神降者是需要改写被神降寄生者的命运，达到能量守恒定律的转换。
李洛斯走回烧烤摊前慢条不紊地开始收拾，等他收拾好所有东西，卫斯理这才抱起小木凳和木桌慢吞吞地走过来，把桌椅叠好放回原位。
“一银币五十便士，多谢惠顾。”
李洛斯在收拾摊子时，顺便看了眼今天的收入。很明显，这里的环境，无时无刻地在彰显它处于类似中世纪时代。所使用的货币由金币、银币和铜币构成。
卫斯理从裤口袋里拿出钱包，递给李洛斯两银币，认真道：“洛斯，我认为你明天应该晚半个小时收摊。”
“为什么？”李洛斯边找钱边问。
“因为你今天少摆了半小时，我都没吃饱。要不是因为不能包.养你，我早就把你带回家做饭了。”
卫斯理双手撑在摊子的台子上，祖母绿的眼睛紧盯着李洛斯，似乎在考虑‘包.养’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