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哭的喘不上来气，膝头被轻轻碰了一下，他着急的把脸胡乱的在袖子上蹭了两下，眼泪鼻涕混作一团的抬起头看着白皙手掌里的纸巾。
“别哭了……”凌元笙半天才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话，她平日里也算是同事眼里能说会道的人，但此刻安慰的话也显得那么无力。
学生紧紧抿着嘴憋着眼泪，接过凌元笙手里的纸巾。
“擦干眼泪就不要再害怕了，好好活下去。”凌元笙见学生只是拿住纸巾却迟迟没有动作，蹲下来拿过纸巾轻轻擦干那微微颤抖着的睫毛上挂着的泪水。
垂下的眸子里，掩去了几分恐惧，但还是有着化不开的悲伤，再抬头学生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谢谢，谢谢姐姐。”
凌元笙站起身，揉了揉学生短短的头发，硬茬茬的像一只毛茸茸的刺猬。
厕所里哗啦啦的水声还在响着，凌元笙走到厕所门口敲敲门“夏夏，你好了吗？”说罢她扭头看学生身上脏兮兮的校服道“一会你也洗个澡吧，现在还有水，万一什么时候停水就不能洗了。”
夏池鱼听见凌元笙从门外传进来闷闷的声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点热气被冷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抬着头任花洒喷出的冷水打在脸上，清清嗓子：“就好了！马上出去！”
听到夏池鱼的声音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凌元笙才放心下来，经过这一番波折，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感觉好像已经过一个世纪，但偏偏她抬头看表的时候才发现来回不过是才花了半个多小时。
厨房里那枚跟黑炭一样的煎蛋静静的躺在地上，几乎要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夏池鱼穿着凌元笙的衣服走出厕所，在出来的一瞬间脸上又变成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嘿，小孩，来洗个澡吧，一会姐姐请你吃饭!”
学生已经放下书包，走到夏池鱼身边，看上去已经平静了很多，红着脸别开头嗫嚅着：“谢谢您”。
夏池鱼皱了皱眉头，这学生瞎脸红个什么劲？顺手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脖子旁边拨开才发现，原来她穿凌元笙的短袖有点紧，领口下是一片诱人的白。
抬起手想要拍拍学生的肩膀，夏池鱼尴尬的发现原来看起来不大的学生站起来比她高半头，倒不是够不着学生的肩膀，就是显得有点气势不足。
“快去洗澡吧，多大点事。”
在学生进厕所的一瞬间，夏池鱼颇为不自在的往上揪了揪衣领，但却露出一截腰，她有比凌元笙高吗？怎么这件短袖怎么穿都不太合身呢？
厨房里凌元笙已经又煎好了一个蛋了，蛋白焦黄，蛋黄淡淡的橙黄，还是一个流心蛋放在磁盘子里甚是好看。
“咱们今晚就先吃个泡面吧，一会我把大米蒸了明天晒干当米饼吃，面的话，做个馕怎么样，顶饿。”
又一个蛋煎好了出锅，凌元笙利索的换了一口锅烧水准备煮面，现在已经停电了不知道天然气会不会停，什么时候停，得赶紧把那些不能直接吃的东西做成能直接吃顶饿的。
谁也说不好这样的境况什么时候才能安全的出门，现在得提前做好准备，他们已经很幸运了，好歹在出事的时候好好的呆在家里，没有在一开始就变成丧尸。
夏池鱼看着凌元笙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恍惚了，上次有人给她在厨房里做饭，还是刚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吧……师娘在灶台边忙碌着给她做饭吃，那顿饭香的她到现在都记得，因为那是她以家人的身份最后一次在山上吃饭，后来不管什么时候回去，她都是游客了。
不知道师娘她们怎么样了……
“别愣了，吃饭吧”凌元笙锅里的面很快就煮好了，把那煎蛋往面上一卧，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
学生也很快洗完澡出来了，可怜巴巴的穿着短袖，脏兮兮的校服裤穿在身上还是显得很狼狈。
“我家没有男生的衣服，要不你晚上洗一洗吧，今天先就这样凑合凑合。”撇了一眼学生，凌元笙指了指厨房台子上的碗：“那碗是你的，不够吃的话先忍忍，吃完了我做馒头。”
学生快步走过去看着卧着蛋的泡面眼睛都亮了，端着面走出厨房，凌元笙和夏池鱼已经在餐桌旁坐好了，筷子斜斜的插在碗里。
“介绍一下，我叫凌元笙，她是夏池鱼，你随便看着叫吧。”凌元笙说完夹起自己碗里炭黑的蛋准备开口吃。
“小孩你叫啥？”夏池鱼一边说着一边抄着筷子将那蛋加走塞进自己的嘴里，顺手把自己碗里的蛋放回凌元笙的碗里。
“我叫曹之轩，十六了。”学生看着夏池鱼的动作，丝毫没有犹豫的把自己碗里的蛋夹到夏池鱼碗里，“谢谢夏姐姐，筷子我还没用过。”
言下之意是干净的，让夏池鱼不要介意。
夏池鱼瞅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蛋，一下子笑了出来，慢慢的把嘴里苦味的蛋咽下去，这是凌元笙第一次给她做吃的，哪怕是糊了，她也吃的开心。
“小孩，你就吃了吧，不吃饱哪有力气活下去！”把蛋又放回曹之轩的碗里，坚定的眼神让曹之轩放弃了想推辞的念头。
凌元笙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就着汤吃完面，那枚从夏池鱼碗里来的蛋还安安静静的躺在碗底，她默默的笑了一下，把这枚蛋送进嘴里。
家里鲜少停电，所以凌元笙翻箱倒柜的找也没找到蜡烛，三个人摸黑坐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那夜色。
坐在玻璃边，被他们刻意忽略的惨叫声终于无所阻拦的刺进耳朵，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旁边是早就没有信号的手机，只能勉强的亮着微弱的屏幕光，都开了省电模式，生怕会错过有信号的时候。
“小孩，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夏池鱼看着另外的几栋楼问道，凌元笙家是个住宅小区，几栋楼围着中间有一片不大的广场，再往外就是已经堵满了车的马路。
“嗯，我家在十五楼，从学校一路跑回来的。”曹之轩的声音有些沉闷，想起傍晚拉开门的那一刻还是满心的绝望。
凌元笙抬起头看着曹之轩：“哦，我记得好像见过你。”记忆里十五楼的阿姨买菜时提起自己刚考上附中的儿子很是骄傲。
夏池鱼看着曹之轩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没有再问，心底隐隐有答案，但她不愿意去相信。
一片静默，夏池鱼忽然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她赶紧站起身来趴在玻璃上看着，旁边的楼顶突然亮了，那刺眼的白光还让人不太适应。
地下广场的丧尸开始骚动起来，听见这么大的声音一个个抬起头，用那茫然无光的眼睛看着头顶。凌元笙低着头看广场上越聚越多的丧尸脸色很不好，平日里的运动器材上，花坛上挤着满满当当的丧尸，像是煮熟的饺子一样抬着头。
灯光一下子转到了广场，但夏池鱼还是没有看到到底是哪里来的灯光，情急之下她打开了窗户把头伸到外面，一阵血腥味混杂着汽油味和烧焦味扑面而来，她顾不上恶心终于在另一栋楼的楼顶看到了灯光的来源。
是一架直升飞机！
地下广场的丧尸越聚越多，凌元笙注意到还有很多丧尸踉踉跄跄的从楼门口往外走，她没想到现在情况已经坏成了这样，光楼下广场聚集的就有不下上百人！
“夏姐姐，你看！”旁边趴在玻璃上看的曹之轩指着对面楼的一户喊道。
直升机的声音太大了，他几乎是喊着跟夏池鱼说话的。
夏池鱼顺着曹之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家人同样是开着窗户，半拉身子都在窗户外面了，他挥着手，看样子像是在叫直升机，然而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好几个丧尸冲进来扑到他身上，最后他和丧尸一起掉到楼下的丧尸堆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夏池鱼的脸都白了，这和在门口看到大爷被吃完全不一样，因为她们是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的，她们简直就像是在看默片……
刺眼的灯光猛地一晃，随即是一道广播的声音。
“各位市民朋友，现播报一则通知：由于病毒肆虐，请各位市民朋友留守家中静待救援，请不要惶恐，不要放弃，关键时刻，GJ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再播报一遍……”
电流声刺啦一响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凌元笙和夏池鱼伸出头往外看，直升飞机的机身已经摇摇晃晃，接着屁股上冒出了黑烟，像一颗流星一样直直的冲着街道那边掉了下去。
先是轰的一声，接着是漫天的火光。
飞机燃烧着，释放出难闻的糊味和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
丧尸听着声音慢慢向街道移动，那庞大的规模让凌元笙和夏池鱼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扭过头对视了一眼，她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和慌张。
事情，比她们想象的好像还要糟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