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两人听到响动,同时一僵,他们一转头,就看见越舒站在门口,满目睁红。
越舒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牙关阖紧,额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一股暴戾的情绪隐隐翻涌,这几个字像是把牙咬碎了吞进去的惬恨,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抖:“李文清,你在做什么。”
“越……越舒?……”
李文清也蒙了,他没料到越舒能在这个点儿回来,他、他不是上学去了吗?
李文清站定,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他拍另个男人的背,佯装镇定地说:“那个,你先回去。”
另个男人微微皱眉,他拎起外套,漫不经心地走到门口,目光落在越舒脸上,似是打量,又像端详。
越舒感觉气血翻滚,眼中蕴藏着愤戾的风暴,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没等那人出去,越舒一转身,瞄准了那人的肚子,狠命地踹了过去。
男人猝不及防地闪身躲过,却因站立不稳摔在地上,有些狼狈,他嘴角却轻轻勾起:“身手不错。”
李文清见状连忙过来拉他,“越舒,咱有话好好说,姐夫可以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只是我的上司……”
越舒红了眼睛,没等李文清吐出下个字,他一拳猛地轮在他的面门,连带眼镜一起摔落在地。
李文清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失去知觉一般,又酸又涨,疼痛反而都不明显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没有威胁的少年,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李文清砰的一声,狼狈地摔到在地,他没等有喘气的余地,越舒已经厉风般跟着冲了过来,死死摁住他的脖子,拳头生风般一下一下砸落下来。
越舒声音还透露着少年的稚锐,每个字却都咬着牙含着血似的,他说:“你骗我姐,你他妈竟敢骗我姐!”
越舒那时候个头还没窜到175,在普遍的男生里并不高大魁梧,可这一下下的拳头却跟拼了命似的,不一会儿李文清脸上就挂了彩。
李文清抬手,胡乱地攥住越舒的拳头,“越舒,你冷静一下,别打了,咱们好好谈谈!”
越舒已经红了眼睛,破口骂道:“你这个傻逼人渣也配跟我谈!你也配!”
李文清眼看情况没法控制,突然攥住越舒的手腕,“越舒!我是你姐夫!”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完,似乎把越舒的情绪激发到一个新的高度,越舒阖紧牙关,手心都在隐隐地颤:“去你妈的姐夫,你这个死同性恋……你也配当我姐夫,就凭你这个人渣,也配娶我姐!”
“你冷静一点!”李文清挡着他的拳头,突然喊:“你想怎么办?告诉你姐吗!你去告诉她啊,她已经那么惨了,你看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个事实!”
越舒愣住了,渗着丝丝血迹的拳头垂落下来,血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面上。
李文清“忒”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他喘着粗气,接着道:“我对你姐不好吗?对你不好吗?你现在能住这房子,你能吃饭读书,不都是我供着你的?!”
越舒气得脸色煞白,他伸手掐住李文清的脖子,狠戾地一字一顿道:“你是个同性恋,你骗我姐结婚,你一边享受着她的好,一边把你的情人领回家亲热,你怎么有脸说你对她好!?”
李文清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他一边狠命挣扎,一边去扣越舒的手,直到抓破了越舒的手,血迹顺着缝隙流下来,越舒也没松开。
“你现在……杀了我又……怎么样。”李文清两眼充血地瞪着他,“你还是…不敢告诉你姐,早晚都要……息事…宁人……”
李文清趁越舒心里挣扎的片刻,狠狠往后一挣,踹在越舒的腹部,促使那人松了手。
李文清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蹒跚地走到玄关,喉结吞咽着血沫,临走前他狼狈地擦了擦嘴角,心虚地对越舒说:“你最好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不仅为了你好,更是为了你姐。”
越舒抓起柜上装饰的玉器,朝李文清狠狠砸了过去。
李文清迅速侧过身,那玉器擦着他的耳边,砸到身后的门框,哗啦一下被砸了个粉碎。
李文清不敢多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并狠狠带上了门。
越舒筋疲力尽地摊坐在地,看着客厅满目的血迹和狼藉,一股彻骨的冷意从脚底蔓延至手心,明明正值热暑,越舒却如置身冰窖,那股名为绝望和愤怒的深渊近乎把他淹没。
晚上,越舒没回家。
杨岚给他打电话,越舒坐在公园的公共座椅上,跟他姐慌说去同学家住了。
杨岚跟他通话时语气没有异样,还叮嘱他要礼貌,别给人家添麻烦。
越舒临走前擦干了地上的血迹,玉器的残渣也收拾干净,不知道他姐发现缺了没有。
越舒知道,李文清那个人渣有一句话说对了,即使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李文清是个同性恋,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人渣,但他不能让姐姐知道。
父母车祸过世后的日子,姐姐被迫让自己从痛苦中振作出来,从大学校园辍学,应聘打工,接手照顾越舒的饮食起居,陪他复习陪他中考,让一个二十多岁还未入社会的女孩承受这些,这几年下来,其中的艰难和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果让姐姐知道,自己的丈夫骗婚,真相是他喜欢男人,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和家庭也是个残酷的假象,一揭便破,她会怎么办?
越舒那年十五岁。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承受这巨大的变故,他两腿蜷在椅子上,眼泪瞬间就爬满了眼眶,他为他姐感觉不值,为李文清的所作所为而愤怒颤抖,他仿佛处在两个不平衡的极端,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整个世界都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
越舒第二天回家后,杨岚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他站在姐姐旁边,欲言又止。
杨岚瞅了他一眼:“又想帮忙啊?怎么,学校缺钱花了?”
越舒嘴唇颤了颤,说:“没有。”
说出口后,越舒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吓人。
“哎呦,怎么嗓子还哑了?”杨岚转头看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走过来摸他的额头,“也不烧啊,你咳嗽吗?喉咙痛不痛?”
越舒唇色泛白,摇了摇头。
杨岚说:“你是不是上火了,我给你姐夫打个电话,让他待会带些药回来。”
“我没事。”越舒垂下眸,目光移到地面,“我可能就是……有点中暑。”
“同学家没空调啊?”杨岚嘴角含着笑,温和地说:“夏天太热,你姐夫会做解暑粥,等他回来,让他给你做一碗,喝完会舒服很多。”
越舒嘴唇蠕动一下,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说不出口。
即使眼前一切幸福景象都是假的,他也不想让他姐面对血淋淋的事实,即使是维持假象,他也要逼着李文清维持到底。
越舒想起李文清讽刺他的那些话,他如今吃的、用的、住的房子,全都是李文清的,越舒即刻向学校申请了宿舍,第二个月就搬去了学校。
杨岚刚开始极其反对,说家里环境好,去宿舍人多环境差,耽误他学习。
可架不住越舒坚持,李文清意外的、没在这件事儿上发表态度,杨岚以为是越舒大了,正值叛逆期,想逃离家的束缚,出去住一住也是正常。
越舒离家的那天,李文清跪在他面前,伸手向他保证,他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会把那些心思埋在谷底,一心一意地对杨岚好。
离越舒高考还剩五个月的时候,姐姐怀了李文清的孩子。
越舒登校后的第一个月,彤彤出生了。
……
往事历历在目,越舒深吸口气,把李文清的短信一一删除,拉进了黑名单。
他一再犹豫的决定,到此刻说出口反而更加艰难,越舒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正确,也不知道这么瞒着她一天、两天,真的能瞒住一辈子吗?
说到底,一切都还取决于李文清。
越舒叹了口气。
如今他逃出了牢笼,脱离了李文清的束缚,他要努力赚钱,只有自己拥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即使某天杨岚真的得知一切的真相,他也能成为姐姐和彤彤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
临近期中。
有几门选修课面临闭卷考试,平日不甚拥挤的图书馆开始人满为患。
这种气氛同样也渲染到了407。
苏杭平时听课,像化学那些非硬性的知识点基本全部熟知,叶景铄不大听课,但不知为什么,那人竟没有一点慌乱的神色,每天到寝室也不温书,一考试却轻轻松松稳坐第一。
但却苦了越舒和陈浩然,俩人每天回寝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化学厚厚一本书,补笔记刷真题。
越舒一开始借来了苏杭笔记。
可某日自己吃灌汤包时不慎嘣出汤汁,滴落在纸页上,触碰了苏杭的底线,第二日,苏杭从租借笔记改为了亲身辅导。
“越舒,想什么呢?”苏杭紧挨着他坐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臂撑着脑袋:“动笔啊。”
“......”越舒捏着笔的手不令人察觉地抖着,本来就不会,况且这么被盯着谁能写的下去?!
苏杭气场太强,越舒挨着他,眼睛都不知道朝哪儿放了。
“不…不会。”越舒泄了气地承认,“我上课睡着了。”
“这边也想被辅导一下!”陈浩然嗷嗷直叫,表示不服,“苏杭你这不是偏心眼么,我也是你室友啊。”
苏杭头也不回:“让叶景铄教你,他是第一。”
“老叶待会要出去直播,没时间管我。”陈浩然晃悠着椅子,嗞嗞作响,“我旁听就行,旁听,不会给你们当电灯泡的。”
苏杭好看的眉梢带上一丝笑意,似乎被取悦了,他往旁边的位置拍了拍,说:“敢出声就打死你。”
陈浩然扬起笑脸,爽快道:“谢谢你,小洁癖。”
苏杭面色僵住:“你叫我什么?”
陈浩然笑容渐渐凝固,不小心当着面把人家外号叫出来了,尴尬。
……
越舒竖直了耳朵,注意力早就被刚才那句“叶景铄要出去直播”给勾走了。
叶景铄要出去直播?
越舒想起酷拍上发布的最新一期任务:“鬼屋”。
夜里十一点。
寝室里一片黑寂,偶尔传来几声刺耳的呼噜声,窗外有车辆的灯光一闪而过,映亮了屋里的墙壁。
越舒拿出手机,点开酷拍,跳进了用户注册界面。
他犹豫许久,输入了手机号码,点击注册。
注册界面并没有繁琐的验证码,也不用接收短信,只是跳出两个弹框,上面显示一行黑色的小字。
“请选择以下任意一种身份,完成注册。”
两个弹框中,一个显示是“观看者”,另一个是“玩家”。
越舒迟疑片刻,伸手点了“玩家”,指尖微微泛凉。
相邻的床铺突然传来动静,越舒灭了手机屏幕,闭上眼睛装睡。
叶景铄扶着楼梯下去前,似乎停留了片刻,越舒即使闭着眼,却感觉有股视线有形一般落在身上,炽热又仔细。
“??”
越舒喉结颤了颤,腿脚杵在原地,僵硬地不敢动弹。
耳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越舒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叶景铄披上大衣,右手攥着手机,拧动把手,开门出去了。
越舒腾得坐起身,蹬蹬踩着扶梯下去,他拿起挂着的大衣,里边还穿着睡衣睡裤,可他无暇换完,开门追着那人的背影跟了上去。
越舒也想好了,如果自己不亲身体验一下这个叫酷拍的软件,连任务酬劳都不了解,就这么冒然帮人,结果反而适得其反,不仅帮不了叶景铄,自己还费时费力,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到达一楼时,叶景铄已经出了大门,宿舍大妈再次锁好门,手里晃浪着钥匙,脸色残留着怒意,一副刚被吵醒的模样。
越舒心往下一沉,这阿姨他认识,就是刚登校那天,骂他不是个东西的那个阿姨。
越舒后悔自己没戴个帽子,他快速跑到阿姨面前,嘴角发麻地说:“阿姨,您再帮我开下门呗。”
阿姨眉峰一凛,皱纹都拧在了一处:“你们当这儿旅馆啊,想回就回想走就走!”
越舒不惧生死地说:“可刚才那位您都让他走了……”
阿姨训斥道:“人家有理由的,非走不可。”
越舒说:“我跟他一个理由!”
“她要去车站接女朋友。”阿姨上下打量他,“怎么,你俩一个女朋友?”
“……”越舒暗骂叶景铄怎么非想出个这么不上道的理由,一边真诚地编故事:“其实我也喜欢那个女孩,我和那人是情敌,您就让我出去吧,我想见她一面。”
阿姨眯起眼睛,“我想起来你了,你不是那个让人家女孩帮你拖行李的……”
越舒如临大敌,不禁腹诽,阿姨这记性也太好了。
阿姨哼了一声,拎着钥匙转头去开大门。
越舒松了口气,身形一窜,没等大门全开便灵活地顺着门缝跑了出去。
身后阿姨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去也没用!我要是女孩,我肯定不选你!”
越舒:“……”
所幸他们宿舍楼位于拐角的最里侧,即使越舒耽搁了些时间,但通往校门的路却只有那条,总不至于跟丢。
越舒快步跑了过去,直到看见叶景铄的身影后才放缓脚步,他只能盲目地跟着,却不知道叶景铄最终目的地在哪儿。
鬼屋……
这附近有位于繁华地段的娱乐广场,但只有密室逃脱和VR体验馆还算比较刺激,鬼屋这种地方,大概只有公园游乐场才有。
可这个时间公园不早就关门了?
越舒沉思不解,只好掏出手机,低头点开酷拍里叶景铄的直播室。
叶景铄的直播室上黑屏一片,上面一行提示,“直播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敬请期待。”
越舒边跟着叶景铄出了学校,一边捣弄手机,一不小心,点开了自己的直播室。
屏幕上跳出“即将开始直播”,并显示倒计时:
“3”
“2”
越舒抓紧了头发,他点开了什么!……
“1”
越舒瞪大了眼睛,手指惊慌失措地在屏幕上飞舞,这怎么关啊!
“直播开始”。
越舒慌乱地一滑,屏幕上突然跳出个性装扮,他被加上了大眼瘦脸,脸蛋粉扑扑的,头顶还冒出两个扭动的兔耳朵。
越舒:“……”
他刚张嘴,屏幕里的大头又变出一撮白牙,吐出了粉润润的舌头。
越舒调整了镜头姿势,收回了隐隐的双下巴,闭紧了嘴。
越舒的聊天后台接受到一条消息,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直播要求:
“直播人数:2000。”
“直播时间:30分钟。”
越舒却无暇注意,叶景铄的步伐比平时更急促一些,他光是跟上就很费力,更别说看手机了。
越舒直播间内,屏幕上观看人数从“2”跳到了“40”,下方开始出现留言。
[卧槽。]
[楼上太没见识,难道没见过好看的主播吗?……卧槽。]
[卧槽。]
[卧槽,这个颜值我先舔为敬。/香槟]
[卧槽。]
……
队形非常整齐地排列,清一色的‘卧槽’刷满留言区,越舒眼睛盯着叶景铄,没注意直播间飙升的观看人数,他追赶半天,气息有些微喘。
弹幕舔颜的同时,逐渐开始出现另类的评论:
[小哥哥喘的好厉害,急着去鬼屋吗?]
[23333也可能是厕所。]
[这是新人主播吗,大发。]
[新人就敢挑战任务直播?凭这个勇气,关注了。]
[主播能说句话听听吗?]
越舒额上渗出汗珠,脸颊被冷风冻的殷红,他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打了个短嗝。
“……”留言区又一次炸开了锅。
不知走了多久,叶景铄的身影突然停住了。
越舒吓了一跳,连忙侧过身,躲在一处粗壮的电线杆后,以为叶景铄发现他了。
可那边却迟迟未听有脚步声,越舒停顿了几秒,微微探出头,朝那边看去。
叶景铄的身影停在那里,那人垂着头,右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
越舒这才发现,叶景铄在捣弄手机,想想刚才的剩余时间,到现在刚好十五分钟,那人要开始直播了。
越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室,几个醒目的弹幕跳入眼帘。
[小叶子直播室开了~]
[楼上等等我!]
[小可爱/mua,麻麻待会回来看你。]
[主播有出道意向吗?请加vx143518]
果然……
越舒这才抬眼看向叶景铄停在的地方,放眼望去,是一片废旧的建筑工地。
他听前辈的学长学姐提过,这地方早在十五年前就开始动工,共有三十多层,开发商老板携款逃跑,工人领不到钱纷纷罢工不干,那幢楼就废弃在那儿,风吹雨晒,晾了十多年了没再有人接手。
越舒喉结动了动,他当然也听说过别的传闻,说当初施工时楼层时常闹鬼,不少建筑工人离奇失足坠楼,太过邪门以至于工人纷纷弃活不干,之后的开发商也纷纷绕道,拒不接手。
没想到叶景铄想到的是……这个地方。
越舒倒不是害怕,只是里边的空气太过阴森,常年累月没个人影,专挑这种地方直播,怪…瘆人的。
叶景铄一只手抬起手机,看着没什么情绪波动似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抬脚迈了进去。
越舒深吸口气,快步跟了过去,有些凸凹不平的地面咯咯作响,脚下覆着沙土的地面碎石漫布,每走出几步就伴有清脆的声音,听得越舒皱紧眉头,放缓了脚步,生怕那人听见。
叶景铄边往里走,一边留意着右上角的直播人数,弹幕渐渐增多,叶景铄视线大略扫过,却猛然眸光一滞,停留在一处滚动的弹幕上。
“刚有个好看的主播,跟小叶子直播的地方一样哎。”
叶景铄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
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迅速滑过,隐匿于纷杂的墙框之后,伴随一丝窸窸窣窣的响动。
叶景铄抿紧唇线,拿起手机,清冷的声音问:“哪个主播?”
主播百年一遇,终于和他们互动了,弹幕区异常激动,纷纷积极留言:
[一个新人主播。]
[刚从那边过来的,打卡。]
[长得特别帅,而且也是在建筑工地。]
[好像是主播校友呢。]
……
越舒躲在柱子后边,冷风一吹,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鼻尖有些痒,好像有打喷嚏的预兆。
“…!”越舒连忙捂上脸颊,堪堪忍了回去。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周边街道上车辆稀少,月色映在静谧的楼边,扯出一道悠长的影子。
越舒突然觉得自己来这趟怪傻逼的。
何必呢,要是真想帮叶景铄一把,直接和那人说一起直播不就得了,他这样跟踪来跟踪去,人家就算没有他,生意照样红火,反倒是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最后一分未得。
如果这次赚了钱,就交给叶景铄花吧。
要是报酬很多,还可以给他姐买个礼物之类,而且彤彤刚出生几个月,他这个小舅还什么都没送呢。
越舒沉默几秒,突然拿起屏幕,学着他看过的那些主播,清了清嗓子:“我要进去了,直播荒废建筑工地。“
弹幕纷纷支持:
[哇,主播声音好听]
[加油!]
[主播你是不是跟隔壁小叶子去的一个地方!]
越舒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大家火箭飞机游艇刷起来……”
他顺着楼梯口进去,这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一度,很多走廊尽头的拐角,月光根本映不进来,黑黢黢一片,幽深又寂静。
楼上隐约传来动静,越舒不再迟疑,踏着水泥的台阶一路往上。
叶景铄就在楼上,越舒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既然都晾开了,还不如直接跟叶景铄汇合,这偌大的高楼太过阴森,只一人摸索反而恐怖,有人做伴的话情况能缓解不少。
他越往上走,那脚步声却越来越小,最后等他停住的时候,偌大的层楼里只有微微拂过的冷风,和自己略微急促的喘气声。
一滴汗珠顺着他额头的皮肤缓缓留下,滴在他裸露的锁骨上,‘嗒’得一声。
越舒莫名有些口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左右张望过去,每层都有一两百平之大,主卧次卧包括厕所的隔墙比比皆是,它们挡住本就微弱的光线,而墙的另一头暗似深渊。
妈的……他好像跟丢了。
越舒捏了把汗,看了眼直播室的情况,上方的弹幕纷纷直叫恐怖,也有怂恿主播去里屋逛上一圈,还有说主播别怂,来鬼勇敢肛……
越舒没看到直播人数,不知道自己早已达到了直播要求,甚至比标准还多出上万。
[小叶子都回去了,新人主播仍在肛/敬佩]
[刚从隔壁过来。]
[主播加油啊,给你刷礼物。]
越舒面露诧异,停住脚步问:“他回去了?”
这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缓缓回荡,一圈又一圈,仿佛他在对他自己说话似的。
弹幕迅速蹦出新的留言:
[是啊,小叶子直播室都关了。]
[隔壁就逛到三楼就回家了。]
[主播慌了2333]
越舒放下手机,环顾四周,发现真的空无一人,但叶景铄比他先上去的,如果那人倒戈回家,必然会经过楼梯,他怎么会不知道?
一股异样的恐慌从心底向上蔓延开来,人越到心里没底的时候,反而越习惯往坏处想,越舒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太邪门了。
前辈鬼扯的那些离奇坠楼,时常闹鬼的传言浮上脑海,越舒捏紧了手心,发现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往下退了一层,室内仍是静悄悄一片,周围墙壁和地面的水泥色连成一线,似乎每层都一样,只是他自己吓自己罢了。
他刚迈出一步,却猛然听到窸窣的响声,那声音有别于他的脚步声,只不过转瞬即逝,但距离不远,不会超出五米。
越舒听到自己加重了的呼吸声,冷汗近乎湿透了他前襟和脖领,可却没有一丝热意,连空气都像结了冰渣。
身侧猛然窜出个东西,越舒惊唔了一声,浑身一哆嗦,腿根发软,直接跌坐在水泥地上。
一只黑猫前腿一跃,跳出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它舔了舔身上的毛发,琥珀似的瞳孔微微一缩,在幽黑中闪闪发亮。
越舒重重吐了口气,泄气一般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你吓死我了。”
等等。
……黑猫?
他记得有个说法,黑猫是辟邪的,它一般会主动的去压制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有邪气比较重的地方总有黑猫出现。
越舒手指一僵,下意识往周围望了望,所见之处空空荡荡,只有偶尔的冷风拂过,吹得他浑身战栗。
越舒觉着今晚真是太邪门了。
还是赶紧回去为妙。
他下楼前,看见缓台边叠着一摞砖头,越舒迟疑两秒,迅速弯腰捡了一块。
沉重的质感压着手心,越舒却骤然安心了一些,就算真遇到什么东西,他手里有个武器,怎么也比光着手让人束手就擒来的好。
他沿着楼梯迅速往下,心脏一下又一下地鼓动着胸腔,额头的血管突突直跳,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濒临崩陷的边缘,主要微微抵碰一下,就容易一触即发。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越舒停住脚步,感觉头皮发麻,那东西似乎也跟着停住,息了声音。
越舒又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跑去,楼上那东西竟也活动起来,快速朝他过来。
越舒攥着砖头的手指捏紧了,残渣印进他的皮肤,他也不觉得疼似的,心里被满满的恐惧占据。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那声音消失了,身后空无一人,楼梯口连一丝影子都不曾存在。
越舒呼吸都凝在一块儿,他确实听见楼上有声音,不是那只黑猫,而且刚才的架势,那东西似乎想追过来。
月光映进窗户,在他身前扯下一道影子,越舒呼吸一滞,瞳孔骤缩盯着地面。
自己的影子旁,多出了一道影子,一只手抬起来,正伸向他的脖子。
身后,一股生了风的冷意直钻进了每一丝毛孔,越舒屏住呼吸,攥紧砖头的手猛地往后一轮,正准地砸中那东西的头!
那东西都没来得及痛叫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越舒手里砖头应声落地,砰得一声。
他转过头,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瞪直了眼睛。
……叶景铄!
越舒迅速俯下身,伸手去摸人的脸颊,查看他的头上的伤,叫唤着他的名字,可叶景铄一动不动。
已经昏迷不醒了。
*
叶景铄睁开眼时,只觉得眼皮沉的要命。
脑袋像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般,身侧的仪器正迟缓地滴嗒作响,灯光争先恐后地刺进眼缝,周身有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叶景铄刚想动,却感觉手被牢牢地攥着。
他一转头,就看见越舒趴在床头,两眼泪汪汪的,眼角泛红,脸蛋被水光浸得湿漉漉的,像只哭岔气了的小奶狗。
叶景铄愣了。
环顾四周,自己似乎是在病房,越舒怎么了,怎么哭了?
叶景铄几乎没见越舒哭过几次,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次是在他姐姐的葬礼上,另外一次是他得了躁郁症走投无路时,自己拉着他的手把人领回家的那次。
越舒一看见他醒了,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跟止不住的水龙头。
叶景铄有些诧异地伸手,温热的手掌抹去他的眼泪,又发现右手有些脏,越舒脸颊都被他蹭花了,他又换了那只打着吊瓶的手,柔声道:“怎么哭了?”
就像犯了错误委屈难受的小孩,大人又打又骂,他红着眼角,就是不掉一滴眼泪,而当有个人去温柔地劝他、安慰他,眼泪反而腾得一下涌出来,收都收不住。
“医生说你得了轻微脑震荡……”
越舒鼻尖酸涩,哭腔着跟他道歉:“对不起……都是我害的,都怪我偷偷跟踪你出去,不然你就不会受伤了……”
叶景铄终于想起他头上哪来的伤了,怪不得这么疼……他用手摸了摸,发现已经被缠上一圈绷带。
叶景铄嘴角忍不住扬起,他说:“我知道你跟出来了。”
越舒瞪大眼睛,“什么?”
叶景铄忍俊不禁地说:“你声音太大,不发现都难。”
越舒脸颊发烫,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那你怎么不……”
怎么不揭穿我?
叶景铄说:“本来是想吓你一下,但我没想到,你手里竟然还有武器。”
越舒想起那个砖头,脸色由青到白,“那个,就是防身的。”
越舒喉结动了动,忍不住说:“你不是早回去了吗?”
叶景铄摇摇头:“我只是关了直播。”
越舒想想当初那个场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疑惑道:“你不是在楼上吗,怎么突然一下子窜到一楼,躲到我身后的?”
叶景铄眉目一滞,说:“我从另一边楼梯下来的,之后一直都在一楼。”
越舒咽了咽口水,他明明听见楼上有动静,并且那脚步声似乎在追逐他,绝对不是错觉。
不是叶景铄,还有谁会出现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