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兰岱提供的小药帮助,寨子的大家恢复速度极快,一天的功夫,就连伤的实在重的王安清都能下床了。
伤口缝合后,血药终于能有效的起作用,那么大一个伤口已经在结疤了。
但是那一刀似乎是伤到了王安清的声带,修复的不完美让他清脆的童音变得如乌鸦一样粗噶难听。
也不知是为了养伤还是嫌弃自己的声音,本来很爱说话的王安清自此之后就不大爱说话了。
囫囵吃过晚饭,兰岱将寨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大会。
“我检讨。”
兰岱一开口就是自省,大家都吓了一跳。兰岱抬手压下了众人的慌乱,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检讨,是我的不上心差点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若是年家这次不是想以抓捕人质为主,而是直接屠村,等兰岱赶回来,恐怕迎接他的就是一地尸首了。
虽然在当了老大之后有决心说会想要背负起老大该负的责任,但实际上,比起领导寨子的集体生活,兰岱会更享受一个人在外乱吃乱逛的生活。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外头浪了一个月也没想回来看看,甚至在买船票往外地跑之前也没想着回来说一声。
他爱在外面溜达不回家就算了,偏偏他还是个祸头子。
王安清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兰岱想起来就一阵后怕。
他在外面惹下的祸差点要寨子里的人替他用生命买单。那人还是王安清,是他在这个世界相处最愉快最不愿看到他受伤害的孩子。
兰岱的歉意是真诚的:“我太自我了,只顾做自己想做的事,行事前没有考虑到你们,我很抱歉,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大。”
上位者向下位者道歉总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众人惶恐到完全不知如何面对兰岱的道歉。
所幸兰岱也并没有要逼别人一定接受他的道歉。道歉是他的事,接不接受是别人的事,逼别人接受道歉就不是真的抱歉了。
表达完自己的歉意,在底下人惶惶然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说会议的下一段重点——将山寨化整为零,让厕纸技术遍地开花。
说明白点,就是让山寨众人各自散开,以后就不是山寨的人了,和狮王什么的毫无关系。
为了不让他们因为厕纸技术受害,他还决定解开厕纸垄断,让他们将厕纸技术传出去,带领全大兴老百姓都用上厕纸。
厕纸不那么值钱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他做出的决定让众人哗然,半天都压不住,大部分人都嚷嚷着不肯走。
没办法,兰岱只能细细的将自己的思考过程都说给他们听。
现在的情况是该得罪的人已经得罪了,寨子也被外界的人盯上了,不是说不打了就能不打了。
哪怕是他交出栖凤弓,交出厕纸制造技术,恨透他的年家人想必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求和是无用的。
那打吗?怎么打?是他去点对点杀了年家领头人?还是他去把年家大几千号人都杀了?
前者震慑力不够,神弓的诱惑力摆在那里,后面陆续还会有其他觊觎栖凤弓的人来上门找麻烦,治标不治本。
后者虽然震慑力杠杠的,不说他做不做得到,假设他下得了这个手,做成了他也就要成为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了。
大魔头听上去挺酷,他当也不是不可以。那然后呢?
然后追随他的人就都会跟着成了魔教的小喽啰,走出去不小心就要给人嘎嘣一下扭了脑袋的那种。
时不时再有名门正派为了声誉啥的来围剿一下。若是弄出个围战光明顶的声势那就厉害了!
他手下可没有什么能打的护法旗主,他也不是张某某,一个人能顶住六大门派。他撑不住能跑,其他人跑的掉?还不是一个死。①
问题这就又回到了原点。
兰岱思考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想去向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的江天光取取经,他到底是怎么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强大拉扯出一个大势力并为之庇护的?
短暂的颓然过后,兰岱将目光投向了他从年家拿出来的那些东西。
他原是打算送央州去,借朝廷的手解决年家。这个打算他到现在也没有变,做为良民他可是很遵纪守法的,发现走私举报,一点毛病也没有。
可问题还在那里,他去央州了,寨子里的人怎么办?这一去也是两三个月的事,时间这么长,变数太大了。那么远的地方,那么差的交通,他就算得到攻寨的消息,大概率也是没这次这样的幸运能及时赶回来。
兰岱仿佛绕进了一个怪圈子,往哪里钻都只通往一个不好的结果。
怎么才能将他身后的人安顿好?
兰岱想了许久才得出一个答案——除非他身后没人。
“……之前是我格局小了。”
他假设的所有前提都是把寨子里大家的性命都背在了自己身上,一荣可能不俱荣、一损肯定都俱损。
如果跳出这个前提呢?
那所有的束缚就都不存在了。
……
“刘神医请来了吗?”
\"来是来了,可是……刘神医说少爷中的毒很奇怪,他不知道怎么解,让少爷放血给他钻研一下。”
“……那张大夫怎么说?”
“张大夫说他无能为力,让我们另请高明。”
“李大夫呢?”
“李大夫和刘神医一起想让少爷放血……刘大夫说放血本身就是一种解毒的方法,毒没有浸入骨肉时,将血放光按理是能解毒的。”
“……放屁!庸医!血流光了人还能活吗!快把人给我赶走!”
“不是,李大夫说少爷吃的那个药丸子好像能补血来着,说让多弄几粒药丸子吊着就可以试试排血解毒……刘神医也说那药丸子很特别,想要一个去……”
“门都没有!总共就三粒,少爷都吃了两了!”
“大管家!不好了大管家!你让人盯着的那个土匪窝,里面,里面的土匪都跑啦!”
“什么?!”忙着请医问药的年家大管家听到这个噩耗差点撅过去:“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跑了?怎么跑了?”
来人缩了缩脑袋,心虚的道:“我们之前围山的兄弟很多都被狮王重伤,这次我们就没敢靠太近,人手也不够,没有把每个方向都守住……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跑的,可能是昨晚……他们是几个几个走的,动静太小,等我们发现不对偷偷上山,发现,发现土匪寨子都快空了……不过狮王还在里面!”
来人按下没说的是:要不是有个兄弟蹲草丛里大号没给下山的土匪注意到,可能等人走完了他们都不知道。后来他们摸上山还被狮王发现了,狮王抓住了几个兄弟直到山寨其他人走完了才把人放了。
尽管瞒下了部分事实,大管家还是气得给汇报的人一记窝心脚。
可在他去向上头说这事的时候那弯腰虚声的模样简直和刚刚那个被他踹的手下一模一样。
汇报完他就等着来自主人的一脚了,脑子里都模拟好待会儿要怎么滚了,主人的尊蹄一直没过来。
他偷偷看主人家的脸色,是一脸不满没错呀,竟然没冲他撒气。大管家不禁在心中暗道:“没想到堂少爷脾气这么好啊。”
是的,堂少爷。
年德骄瘫着动不了,年家那边派来了只小他一岁的堂弟押运黄金并留在此地帮忙主事。
要说的是,年家作为一个大家族,内里并没有外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团结。
主支和分支的待遇差的远了去了。堂弟虽然是亲的,他和年德骄的感情可不够血缘亲。
他们家对年焕之前乱来导致的严重损失本就很不满意了,他爹暗摸摸的还说过他大伯都损害那么多家族利益了怎么长老还不出来主持换族长这样的话。
现在要他眼睁睁看着用十万两黄金来给年德骄买命,他心里怎么可能乐意。
十万两黄金,年德骄他配吗?
长老们都老糊涂了不成?
来的路上他都在心里祈求上苍让年德骄在他没到的时候就死了算了。
可惜临时抱佛脚没用,年德骄动是不能动了,死也好像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样子。
碍于家里那些老不死长老看中年德骄,他不敢将这样的不忿表现出来,每天要兄友弟恭的去看望年德骄,心里早就呕死了。
出于这样的心态,现在听到年德骄的手下连一窝武功平平的土匪都看不好,心里不仅没有多少愤怒,反而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年少东家也就这样呗,手下那么不中用。
就是有点可惜那狮王怎么也不一起跑了呢。他跑了就没有解药救年德骄了,十万两黄金也可以省下来了。
这样一来,年德骄死了也不是他的错,老家伙们也怪不着他。大伯没了继承人,他这个最近的嫡支少爷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下个继承人呢!
所以管家在他脸上看到的不满其实只是他在不满狮王竟然没有一起溜走罢了,这点不满远不到需要泄愤的地步。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一群没用的普通人而已。”堂弟不在乎的道。
“可是这样我们就没有能威胁狮王的人了……”大管家急道。
堂弟呵呵一笑:“你不会真认为能拿一些普通人的性命来威胁狮王吧?用他们来威胁狮王还不如用黄金来威胁呢,你说别人都走了狮王为什么留下不走,还不是为了黄金……”
“不好了少爷!看守来报,那个狮王下山往城里来了!”
堂弟话音未落,他的小厮就跑进来喊了这句话。
堂弟得意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有种怪异的滑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