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丑萌

朝廷发令,河东省乡试在九月二十三重考。

这一个月的时间,魏停云也?不去府学授课了,闭门集中复习。

乡试几乎百万人口中取一的难度,不容忽视,整个青阳府上一届只有六个人考中。

魏停云制作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在往日的基础上,采取题海战术加强巩固,在系统做历年真题和模拟题;

上午做公文、经义、策论,下午做律考,不必真的一套套每题详解,主要是审题、找思路,查缺补漏。

每天保证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早晨起来在后街跑一圈;

坐一整天腰酸背痛,傍晚会推着岸舟和嘉鱼去码头遛达一圈,顺道到魏记吃一碗刀削面。

魏二风新研制的臊子刀削面,肉沫、蘑菇、豆腐极好吃。

嘉鱼和岸舟看着他吸溜吸溜,手里的奶瓶都不香了,馋的吃手手,魏停云就拿小勺给舀一点点,后来发展到只喝汤还不行,还想要吃面。

魏停云觉得,嘉鱼和岸舟都半岁了,不能只吃奶、吃炖蛋,可以再加一些?别的辅食了,尹惜萍就煮一些?薄面叶,加一点卤汤、芝麻油、蛋花,稀碎的喂他们吃一点。

梁若琼也跟着一起来的时候,魏停云他们喜欢到码头的一角,坐在台阶上,看秋日余晖下的运河落日、匆忙的行人和船只,分别的亲人和归来的旅人。

魏停云晚上还要再学一个半时辰,梁若琼陪他一起,怕拨算盘影响他,就也只是看书。

她看得魏停云书架里的《白氏长庆集》。

魏停云说这是读白居易最?好的窗口,他尤其喜欢里面的判词。

里面有一道,说的是一个人冒名顶替成了县官,后来被揭发了,他虽然是冒名的,但却干得十分好,勤勤恳恳政绩斐然;

所以节度使就给他求情,认为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他这么有才能,不如真给他授个官,以示朝廷重用、勉励人才!

白居易判认为:首先,这确实是个两难案,但要有底线标准,损失人才是可惜,但破坏法纪不容姑息,他受到惩罚完全是咎由自取的,建立在作伪的基础上的勤勉,又有什么可称道褒奖的;

要从国家的长治久安和长远利益考量,人才虽然难得,但治世不在于他一人,而破坏纲纪先河一开,却是后患无穷……

梁若琼听了他的安利,也?翻开读起了白居易的判,看了十几道判词后,尝试着玩,自己对着一个案例仿写了一道判,然后拿给魏停云帮她看一看。

魏停云看了一遍,觉得这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如果古代女子也?能应试,他家夫人妥妥女学霸。

“你别吹嘘我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做题。”

两口子一起,不知不觉竟学到了深夜,又做了一些?事,次日就起得有些?晚了。

蓉婶做好了早饭,大家伙都吃过了,她临走在门口喊:饭焖在锅里了,秀才公和夫人起来去吃就行。

“好,知道了。”

魏停云不想起,也?不让梁若琼起,反正嘉鱼和岸舟也?吃过奶了,难得睡一次懒觉。

直到院子里,乱糟糟的,言语里好像是燕儿走丢了?

两人才赶紧起来。

早饭后,魏珏和宏志去私塾,梁登库在楼上算账,就没人关注燕儿。

王妈有些?哭腔的委屈:“我看不了三个孩子,那孩子一溜烟就没了,我以为又跑去对面铺子玩了。”

叶咏兰说:“是,她到我铺子里来了,拿了个桂花糕,我只是洗面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魏停云让大家先冷静一下,府城的治安一向很?好,东西市街也?没听说有拍花子拐孩子的,所以燕儿可能只是自己跑远了。

“那她会去哪儿啊?”

梁登库焦灼的直挠头:“我今天不该让她下楼的,应该把她关楼上。”

叶咏兰一听就不乐意了:“燕儿是个人,你怎么能把她关起来!我说前两天怎么没见着她。”

“你们先别吵,叶老板,你再想想,燕儿她有没有说什么?”

梁若琼问。

梁登库说燕儿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她能说什么。

梁若琼这么一说,叶咏兰想起来,燕儿拿着桂花糕,好像说给娘亲?

梁登库愣了一愣:“小桃——”,梁登库顿了顿:“她娘生前确实最?喜欢桂花糕。”

原来燕儿记得她娘亲,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忘记。

“去码头!”

魏停云觉得不能小看,孩子们的记忆力,梁登库是带着她从登县坐船来的,下了码头一路走来的西市街。

他们分两路,一路赶到码头去,那里船多人杂,又是河,很?危险;

另一路,则一路问街坊们是不是见到。

万幸,魏停云和梁登库快赶到码头的时候,燕儿正由尹惜萍抱着往回走。、

“我在铺子门口择菜,一抬头看有个小不点,自己沿着河檐索道走,还想是哪家粗心的人,也?不看好孩子,一看不是燕儿嘛……”

梁登库拽过来女儿,就要打?她,被魏停云拦住,吓得孩子哇哇大哭,喊着找娘亲,小手里还攥着掉了渣渣的桂花糕。

梁若琼和叶咏兰随后赶来,叶咏兰抱着燕儿,哭了出来:“你个小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吓死人了。”

经过这件事,魏停云和梁若琼觉得有必要,再多找一个看孩子的,王妈一个人要带嘉鱼和岸舟,确实无?暇再他顾。

王妈说她有个侄女,今年十六了,在大户人家家里做过一年,端端茶倒倒水什么的。

梁若琼让她带过来看看,挺灵巧、有眼力见的一个姑娘,叫萍儿,就留了下来。

九月二十,魏停云就和虞皎他们再次出发去省城参加乡试。

魏停云临走前,和梁若琼说起罗伯玉的事情,让她提防。

“真是人心隔肚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梁若琼叹息。

时隔一个半月,再次回来省城,一切都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街道上时不时能看到开裂墙壁修补的痕迹,会觉得那场地震,只是一个梦。

魏停云一行人,还是选择入住,上次来得时候住的大爷、大妈家的小院,只是他们来的晚了些?,房间只剩下两间了,但他们也挤一挤将就了。

魏停云问虞皎打不打?呼噜,虞皎问他磨牙、放屁、说梦话不?

两个大男人互相嫌弃了一阵子,决定还是不睡一张床。

在杂物房找到了一张木板子,椅子撑起来搞了一个小床。

剪刀石头布,魏停云赢到了豪华大床,虞皎睡木板床。

好在这次考试,接下来的几场,中间也不会再出场,到时候入场前,房间也会退了,只需要交纳一些?存放东西的钱。

公文考试,没什么新意,就是题量大,有七道题,一道诏、一道表、一道奏、一道照会、一道议、两道判。

不过照会考到了系统模拟题的原题,简直是让人偷着乐。

考场的饭,比火车套餐还不如,真喂猪一样。

早饭一个白馒头、一个窝头、一碟子咸菜、一碗清汤白粥。

中午盐水炖大白菜,三个馒头;

傍晚,一个炒素菜,两个馒头、一碗疙瘩汤。

一天天,见不到一点荤腥。

连着七天的考试,都要窝在这里,最?多可以去去茅厕。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大家都只能以不衫不履、蓬头垢面来形容。

一个个顶着个黑眼圈,形容枯槁,手上沾满墨迹,全靠一口想求功名的仙气吊着。

农历的九月底,已是深秋的尾声,初冬的序幕即将拉开,白日里还热乎些?,到了晚上已经有寒意了。

格子间还有穿堂风,魏停云裹紧小被子,想着坚持坚持!

考完回家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算个毛。

第七天的曙光乍现,魏停云早起上茅房,还要排队。

说到这里,这考场里还有一个职位,就是负责监督考生上厕所的专员。

他要一直站在恭房门口,一来防止考生交流,二来要全程督看,防止一些?意想不到的有味道的作弊手段。

这些?专员也?是轮换的,日夜都有人值守,好像是一个时辰换一次,如果太久可能怕撑不住。

他们口鼻处都绑着一个青布,有夹层,里面和仵作们用得差不多,大都是一些?祛味、杀菌的药物,应当属于古代的口罩了。

最?后一场律考的试卷收走,考了两次的举人试,才算是正式结束了。

魏停云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没了当时参加县试的新鲜感,参加府试的忐忑,参加院试临门一脚的期待。

反而很?平静,平静到在书桌前继续坐了好一会儿,属于最后一批离场的。

大家终归是秀才,还是很注意体面的,不少人出场前,都整理了遗容遗表,不,是仪容仪表。

魏停云还看到有人蘸着唾沫,捋了捋自己的龙须刘海。

大丈夫狂荡不羁,魏停云把书箱扛在肩膀上,腰带系着一个蝴蝶结,大摇大摆的就出去了。

虞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胡子拉碴的。

“哟,虞长老,好久不见。”

“呵,魏长老,升到几袋了?”

五个人一起回到小院,今天太晚了也?没船了,他们打算放下东西到街上去逛逛。

在街上的食肆狂吃了一顿后。

魏停云在首饰铺子里,给梁若琼买了一条银手链,给尹惜萍买了一支簪子,给嘉鱼和岸舟买了一个丑萌丑萌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