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边回到宿舍的时候,周迭已经洗好澡坐在桌子前,翻着一本书,似乎是习惯用食指卡着下一页,书角在微微飘动。
江云边忽然觉得自己脚脖子有点痒。
“胆儿肥啊,高三晚自习都旷了。”说完才发现自己没什么立场说他。
周迭没有抬眸,垂眼看着书。
但江云边从小招猫逗狗习惯了,向来只能有他不待见别人的时候,于他来说周迭昨天还跟小弟一样帮自己上药,结果今天又变回高高在上的少爷,他接受不能。
于是他提着猫咪月饼放到周迭桌子上:“赶紧吃,放不了多久。”
放完他就找衣服洗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盒猫咪月饼周迭已经拆开吃完了,但宿舍却是空的。
这没朋友的又跑哪去了。
江云边刚这么想,拿着手机跟半只猫咪头的周迭从门外进来。
江云边刚洗过澡,后脑勺的发丝还沾着水,眉眼也透着一股晕过雾气的湿漉漉,敛下了不少平日的嚣张狂妄,看起来倒有点乖。
他穿的是宽松的白T,中间还印着一只卖萌的小柯基,领口斜了一半露出锁骨,颈肩绵延的线条让人挪不开视线。
周迭没什么表情地把剩下半块月饼吃掉,视线最后落到他的脚踝上。
这人不喜欢缠纱布,只贴了药膏。
江云边还没吃自己的恶霸小狗,但他对自己的厨艺向来是自信的,突然想问问周迭味道怎么样。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总不能告诉周迭,他的月饼碎被自己狸猫换太子了吧?
“月饼是你做的吧。”周迭进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嗯?”江云边忽然觉得有些悚然,这人会读心?
周迭视线微垂,抬起指尖将拇指上的豆沙舔去,似乎是有点不满:“我自己弄的馅儿没那么少。”
“……”江云边服了这位嗜甜患者。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应该帮你把皮省去,直接给你搞豆沙的。”江云边拉开椅子坐下。
周迭去洗了个手,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桌面上放着一只恶霸小狗。
江云边桌面摊着练习册,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转笔,视线都没往他这边靠。
“那天走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你的猫,给你补一只。”
周迭微垂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下,妈妈昨天就已经给他打电话道歉,说不小心弄坏了他的月饼。
江云边给他补做了,现在还要分他一只恶霸小狗。
是觉得他不高兴豆沙放少了,所以在……补偿他么?
周迭藏下笑意,低声:“谢谢。”
江云边哼了声。
周一。
摸底考的成绩就已经开始走漏风声,早读前几个老师把班干部喊去办公室帮忙输入成绩。
“卫初个傻逼化学考砸了哈哈哈我要笑死了!”许湛刚从办公室回来就大笑着给班里报喜:“他之前还能在年纪前二十徘徊,这次化学直接拉胯,掉到五十三名去了!”
瞬间他就被团团围住。
“那第一呢?”
“我们江哥还保持的对吧?”
“许湛你快说,不然我鲨了你祭天!”
“其他科我不知道,化学江云边稳如老狗,第一不动!”
许湛如实回答自己记住的几个分数,好不容易在上课铃打响前溜到江云边跟前:“想好怎么整卫初没?”
江云边往后一靠,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丢脸的次数还少?”
周迭好不容易有点兴趣支着笔在看物理题,江云边的后颈靠到跟前时又什么心思都没了。
学过生理知识的人都知道,青少年期的Alpha在尝过临时标记之后,会不自觉去追随沾染自己信息素的Omega。等级越高,占有欲越重,更有极端的A会因为难以自持而需要药理疏导。
周迭作为Enigma,信息素等级高,自制能力强,但他对曾经标记过的Alpha也有非同寻常的占有欲。
自从标记之后,他就一直有意保持跟江云边的距离。偏偏这个人毫无戒备之心,一次次把Enigma垂涎的东西送到跟前。
光透过窗渗入他的后脑勺,少年发尾稍长,光顺着他脊椎骨埋入领口,白皙的皮肤泛着冷感,不自觉就跟周迭记忆里薄荷的味道重合。
也真巧,他喜欢薄荷的味道,跟前这个人的信息素就是薄荷。
上课铃打响,闹哄哄的课室安静下来,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
有人耐不住问考试的结果,数学老师呵了声:“现在倒着急了?考试前干嘛去?”
班里开始惨叫,数学老师才慢悠悠:“倒是勉强保住了平均分年级第一,但跟我的预期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老师您别搞我们心态啊!这不还是第一嘛!”问的人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能让你们高兴下。”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次月考唯一一个数学满分在我们班。”
视线不约而同地集在江云边身上,他是最强仿佛成了大家约定俗成的秘密。
但江云边搁在桌面的指尖却顿了一下,他记得自己最后一道大题算少了一个数,这个满分不可能是他。
“多向人家学习啊,周迭同学,上来领你的试卷。”
六班沉默了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哗声。
江云边感觉自己后桌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从身侧走过时布料摩挲的声音让耳朵有些许痒。
周迭没什么表情上台,老师挑眉看了一眼神情微僵的江云边,给他递了两张试卷。
于是全班都看到那位新晋学霸走到江云边跟前,把一张131分的试卷放到他的桌面。
“老师说,不懂可以问我。”
*
办公室里,刚收到年级排名的班主任叹了口气,数学老师就走了进来。
“诶,小卓,拿到成绩了吧?”数学老师问。
班主任点头:“刚完成统计。”
“我们狂放不羁的小江,估计这回要吃大跟头了。”数学老师想起江云边整节课的表情就好笑,“这混小子,终于有人压他一头了。”
恰巧有班干部进办公室,班主任招了招手:“来,这是年纪成绩表,去班里分给他们看。”
教务系统实时更新,月考综合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许湛把排名表迅速拉到第一页,先看到的是总分,第一名跟第二名居然差了21分。
江云边以前就算是第一也跟第二差距不超过十分。
“年级第一是……周迭!卧槽!”
江云边以21分之差位于第二,跟第三名差了7分。
六班沉默了片刻,再搜卫初,这人已经掉到年级16去了。
这是一场胜利,但却没人敢欢呼。
霸榜两年的年级第一……换人了。
众人回头时,江云边的座位是空的,而周迭则是一如既往稀松平常地看向窗外。
众人脑海里涌出了同样的想法:变天了。
*
在这次月考之前,江云边对所谓的排名跟分数其实不太看重,毕竟这些只是阶段学习的检验。
但他确实不太能接受自己轻视的周迭轻而易举就甩开自己这个事实。
不是不服,是觉得自己真他妈像个笑话。今天之前的自己,跟卫初又有什么不一样?
以貌取人,傲慢自大。
“草!”隔间门外忽然传来男生的骂声,江云边听着外面那人不带重复地骂了一串脏字后才辨出这声音是卫初。
“这个周迭玩老子呢?他旷课一年回来能考年级第一?他肯定是仗着家里有钱先拿到试题了,我不信,我要去教务系统查他……”
砰。
隔间的门被踹开,卫初跟两个同学神色僵硬地看着江云边面无表情地从隔间里出来。
他似乎把面前的人全然当空气,目不斜视地走到洗手台洗手。
卫初咬牙:“江云边,你也不爽的吧!这次肯定是泄题了,那个少爷怎么可能……”
“卫初,承认自己垃圾那么难吗?”江云边看着仪容镜里的自己,微微拨弄了一下刘海,“别人比你优秀,不是吃天赋就是靠歪门邪路,你心思怎么那么狭隘?”
卫初像是被他戳中了痛脚,脸色通红:“你,你也收了周迭的好处?对啊,你跟他一个宿舍,说不定他拿到题目……啊!”
卫初被江云边扯着领子拽到跟前,接了一手的水泼到他脸上。
“清醒没?”江云边眼睫稍垂,“还胡言乱语我就要把你的头按水槽里了哦。”
“你……”卫初声音都在发抖,“江云边,你没明白,我跟你都输了吗?”
“哈?”江云边挑眉,“小傻瓜,你考试考懵了呀?是我俩跟你赌,不是我们仨互赌。你考第一,我俩喊你,你输了,你喊第一,懂吗?”
江云边看着卫初狼狈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自己跟他不一样。
至少他是从容有风度地接受自己考第二的事实,而这人还死不悔悟。
“只盯着那么点分数排名过日子,你不痛苦吗?还是说你除了这个没其他事可干了?”江云边松开他,又侧脸扫了隔壁两人一眼,“谁主张谁举证,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再造谣我舍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江云边把郁结的气发泄爽了,刚插兜走出洗手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周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