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姐妹情深

“二姐,瞧她个丧气样,哪儿像我们的姐妹?”贺灵菡欢欢喜喜过去,路过贺穆萱时,撇了撇嘴,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特意拉着二姐贺绮莲绕路走。

到了门口。

贺绮莲站定。

她今年已经一十六岁,身量细长,又是站在台阶上,含笑朝下一望,又和气又贵气,轻声缓语道:“像不像,也是我们的姐妹。四妹,快起来吧,我替你向母亲求求情。”

这人演技一流。

若不是前世变故丛生,贺穆萱还真不一定能得知一切真相,不过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演一个十四岁的自己,不还是手到擒来。

打蛇随棍上。

她站起来,向贺绮莲递去一个感激的目光,一触即收,然后低着头,半垂眼帘,望着自己的鞋尖,规规矩矩,像个拘谨而又小心的木头。

见状。

贺灵菡对她小家子气的表现,更是直翻白眼,嘲讽道:“我二姐帮你,你就不知道说声谢谢,真是个白眼狼。”

“多谢二小姐。”

贺穆萱的声音急促而又低沉,她听着很满意,自认为很符合十四岁时,倔强偏激,面对贺绮莲的“好心”时,又自卑局促却不肯表露出来的自己。

贺绮莲也很满意。

单论出身。

她作为嫡女自然无需向庶女示好,但是一切皆有例外,母亲手段非凡,即便只生下了三个女儿,却也能叫其他妾室,连个女儿也生不下来。

唯独夏姨娘是个例外。

当时祖母尚在,因婆媳不和,与母亲斗得天昏地暗,力保夏姨娘的那一胎,才叫贺穆萱被生了下来,后来祖母去世。

自妹妹出生后的十三年间。

将军府里,再没听过婴儿的啼哭,她们三姐妹一母同胞,本该一致对外,这个外,自然就是夏姨娘所出的贺穆萱。

不过对手太弱。

府里的子嗣又太少,偏偏自己的四妹妹又是表面油水不进,实则略施小恩小惠,就恨不得肝脑涂地,涌泉相报的性子。

贺绮莲自然不介意做那个雪中送炭的人——

虽然这“雪”,也是她带来的。

转身掀帘进屋。

院内。

贺穆萱打了个哈欠。

若她猜的没错,贺绮莲可是要进去好一会儿,才肯出来,以暗示她替自己求情的过程不易,抖落抖落“好心”,便叫自己自惭自愧,暗暗将她的“大恩”牢记于心。

才致以后吃了那一连串的亏!

一切看清楚后,只觉得心稳平静,虽然寒风侵体,也只是身体上冷些,心境依旧如常。

许久后。

“请三小姐进来。”

丫鬟说完,搓了搓手,连忙放下布帘。

此时冬末春初,白天也不见得多暖和,夜半三更的,院子里更是寒气侵骨,要真是十四岁的自己,咬咬牙也就硬捱过去了。

反倒重生一回。

贺穆萱站过万人之上的位置,握过滔天的权柄,受过百官的跪拜,再一对比现在凄凄惨惨,孤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受着寒风吹,自觉甚是可怜。

暗暗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她动作僵硬,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屋里,装作不敢靠近的样子,实则偷摸站在了暖炉旁。

“跪下。”

隔着帷幕。

大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

贺穆萱跪的很痛快,并且不动声色的朝暖炉处歪了歪,垂下眼帘,心中遗憾,那么多眼睛瞧着,不能伸出手烤烤火。

她跪下后。

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对于她这样“犯了错”的庶女来说,来“认罪”时,嫡母一言不发,远比劈头盖脸的骂她一顿,来的更可怕,威压远远不是一个量级的。

比如前世。

自己当太后的时候也经常用,别说宫女太监,就是她那当了皇帝的儿子,也往往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惊的一头冷汗,不得不主动开口服了软。

贺穆萱知道大夫人想要自己什么反应。

她自知势不如人,并没打算抵抗,于是开口的速度比跪下的还要快,一字一顿道:“求母亲饶恕,女儿知道错了。”

“盗窃,你可知按照家法该如何惩治?”

“鞭笞三十。”

贺穆萱回答的极快,同时眉宇间闪过轻松,仿佛迫不及待的希望挨顿打,好摆脱这令人尴尬和屈辱的场面。

见状。

帷幕内的母女俩对视一眼。

贺绮莲柔声劝道:“母亲,何至于此,三妹只是一时糊涂,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三妹已经被关了五天,此时天色已晚,有什么事,也该留到明早再说。”

话音落下。

大夫人顺势打了个哈欠,声音倦倦:“也有道理,菡儿已经睡下了,你也去休息吧。”

她并没有说跪在外面的贺穆萱怎么办。

“是。”

贺绮莲回完话,缓步走出,在路过贺穆萱时,用手背微微碰了碰她,悄声提醒:“跟母亲告退吧。”

“母亲,女儿告退。”

贺穆萱站起,干巴巴说完,大夫人也没有任何回应,她抿了抿嘴,背脊挺直,一副尽力遮掩自己已经手足无措的可怜样。

贺绮莲主动拉起她的手。

两人出了玉惠院。

走到岔路处。

“三妹,霜寒露重,我就不送你了。母亲那我会尽力为你周旋,你回去后早点歇息吧。”贺绮莲一副全心为她着想的样子。

“二姐。”

贺穆萱抬起头,清冷的月光下,眉眼坚定,开口道:“我没有偷东西,你相不相信?”

“我知道。”

贺绮莲立刻点头,语气有些无奈:“母亲虽然不喜你,但也绝不曾生过坏心,可恨的是那些下人捣鬼作怪,互相牵扯,竟把他们手脚不干净的脏水,往你身上泼。人证物证俱全,若不是我知道你的人品,也定会生疑窦,更别说母亲了。”

“你认了错也好,母亲这人吃软不吃硬,我再替你说说好话,大概是能解决干净的。”

话虽如此。

她说到最后,语气却不甚肯定。

贺穆萱悄悄咬舌尖,逼自己激出泪来,一脸感动的说道:“二姐,以后若是能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今日的恩情的。”

“你我姐妹,哪儿用得着说这话?晚上风凉,快回去吧。”贺绮莲温柔的笑了笑。

一场姐妹情深的戏唱罢。

贺绮莲目送贺穆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