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贺云推门进入慕绎房间的时候,那人正在长椅上惬意的看书。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曲筝在修门,你知道这事吗?”贺云走到他身边问他。
“知道。”他面色无波,语气淡淡。
贺云拧了下眉,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知道你为何不拦着她。”
“拦她作甚。”他将书翻到下一页,神色不挠,“门是她毁的,理应她修复。”
道理贺云都懂,可他就是理解不了。
“她现在都这么反常了,你怎么能还是这么无动于衷。”
“哪里反常。”那人又是不咸不淡一句。
“这还不够反常吗。”贺云有些急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攥在手里,“她都亲自动手修门了!这要放到过去,曲大小姐就算毁掉一间房间,也能立马换一座府邸,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她失忆了。”他沉声解释道。
“她就算失忆了也不能抹灭她脑子有问题的事实。”
话还没说完,贺云就感受道一道凉凉的目光朝自己刺了过来。
贺云一时舌头打结,赶紧理了思绪,换了个说法。
“我……我的意思是,她就算失忆了,行为举止也不会与过去完全判若两人。她今日能修门,明日说不好会做出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也是时候该做些之前你和她二人做过的事情,帮她恢复正常了。”
“从今日开始,我只会做和她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他站起身,面无表情拿回那本书。
“没做过的?”贺云挑了挑眉,这下更急了,“不是慕绎你天生反骨吗,无论旁人说了什么,你非要反着来是吗。”
慕绎视线沉沉落下来,将书放回原位,眼睫轻轻一抬,“那要看是谁说的了。”
“曲筝说的你就听了?”贺云气急在一旁坐下,头痛扶额,“慕绎啊慕绎,你是人又不是木头,只听曲筝的话也太过分了吧,好歹也要听听别人的想法不是吗。”
“你的想法,我没兴趣了解。”慕绎冷漠看着贺云那张焦急的脸,淡声问道:“你今日来找我,原本是为了什么。”
“我的探子回报说夜萱被墨决关起来了,没人知晓她被关在了何处。若是曲筝并未说胡话,夜萱才是真正的巫女,那我们是否该放弃曲筝,改……”
这一回,贺云的话说了一大半,又被慕绎打断。
只见他微微垂眸,瞳中没什么情绪。
“神女也好,巫女也罢,我支持和守护曲筝的理由与她是谁无关,只是曲筝这个人,从前是,现在更是。”
贺云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望着他,目光牢牢抓住他。
“说白了你还是想留下如今这个曲筝,既不肯放弃她,也不愿改变她。我承认现在的她变得有趣了许多,但你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了大事。”
“情?”慕绎冷笑了声,用更冷的语气反问道:“你觉得我喜欢她?”
“以前肯定不是,不过现在可说不好。”贺云悄悄的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继续小声试探,“曲筝一个人变奇怪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怎么你也跟着凑热闹。”
他似是警告的瞥了贺云一眼,口吻也像是在威胁人。
“我不介意让你也加入进来。”
“别——”贺云被吓得一瞬站起身,迅速旋身躲到另一边,“我现在就走,你可千万别动手,冷静,要冷静。”
为了保命,贺云不得不在半途中退出慕绎的房间。
结果他走出去后,夜萱还在修门。
这回是另一扇了。
贺云不禁嘴角抽搐了下,默默叹了口气。
谁能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还能看到曲筝修门的身影。
莫非是她修门修上瘾了不成。
太可怕了。
既然慕绎不愿意让曲筝恢复正常,那他就自己来。
须臾过后,贺云就已将心中想法付诸实践。
他静悄悄来到夜萱身后,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等你修完门之后,我们谈一谈。”
她抬起锤子敲了敲门框,“什么话,现在说吧,我晚上没时间。”
“晚上你有什么事?”贺云心生疑虑。
感情他还来迟了,竟让其他人抢了先。
“我要和慕绎一起放纸鸢。”她停下手中的锤子,转过身去看贺云,“你要说什么。”
“晚上放纸鸢?”贺云听得一头雾水,表情苦涩的与她对视,“这夜里阴云密布的,纸鸢飞上天又看不见,为何不早些时间去放。”
“什么时间去放纸鸢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陪在身边。”“你若是没什么事情要说就离开,别在这里打扰我修门。”
贺云:“……”你可别再修你的门了!
“那明日我再来找你,你可记得要为我留出时间。”贺云后退开两步,落目看着她的背影。
“我尽量吧。”夜萱敷衍的应了句,用握住锤子的手挥了挥,赶贺云离开。
她现在一心想着如何讨好慕绎,已经自顾不暇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人或事。
毕竟无事能比活命更重要。
过了好半晌,夜萱成功的修好面前的门。
她双手掐腰站在门前,欣慰的笑了笑。
终于能请慕绎回到他的房间了,她也不用再睡书房了。
思及此,她走过去敲了慕绎的房门。
方才贺云前来,也不知同他说了些什么,竟让他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进。”房中人的回复短促有力,冰冷中带着一丝倦意。
她直接推门进去,对着慕绎露出明媚的笑容来。
“门我已经修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慕绎闻声一瞬起身,掀眸看向一处,“有一件事我有些好奇,想要问你。”
“你问。”她大大方方的微笑回应。
“你的房间内为何会有我的书。”
“书?”她怔了下,心口处猛地一沉,“什么书。”
“无事。”他低下眼眸,“送你了。”
他不说是什么书,也不问她是否喜欢,就这样单方面的送给她,这样不太好吧。
“可以这样吗?”她下意识问出口。
不过,慕绎的书为何会在她的房间。
她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印象。
这该不是慕绎耍人的新招式吧。
“你若不喜欢,可以过后还给我。”他拿起放在床边的剑,迈步往外走。
“等一下。”她拦住他,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你总要告诉我书在何处。”
被她叫住,他忽地轻扯唇角,似是有些开心的模样。
“你自己找找看。”
“……我自己找?”夜萱这回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这也太卑微了,不仅要花心思让他高兴,到了此时,甚至还要陪他的书捉迷藏了吗。
与其这样,她莫不如被墨决抓住关起来呢。
说完,慕绎潇洒的走出去,没给夜萱机会留住她。
她环视了几圈熟悉的房间,愣是没找出来哪里与之前有何不同之处。
不找了。
夜萱顺势在长椅上坐下,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他让她找她就要找吗,等时机到了,她自然就会找了,何苦费力去找。
不知为何,做了些苦力活之后,她现在感觉十分的疲惫。
明明用的是曲筝的身体,她却双眼困乏,身体很沉。
曲筝自小就苦修剑道,按道理说这样的事情应该对她毫不费力才是。
她此时的状态,更像是在用自己原来的身体一样。
……
怎么她才用了这身体几日,身体状态就倒退回她本来的状态了。
不该这样的。
细细想来,她还是去找曲筝深入交谈一下为好。
此刻曲筝被墨决关了起来,决计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就被任何人寻到。
如果她是墨决的话,会将曲筝藏在何处。
会是……在那里吗?
一想到那个地方,夜萱就浑身止不住的冷颤起来。
世人皆叹墨决温润如玉,颇具帝王之相。
赞他知民心,为民奔波劳碌。
却不知他温柔面具下的另一面。
夜萱一开始也被他骗了。
直到大婚前日落水那时,她才忆起了那一切。
她和墨决的初识,本就是假的。
夜萱同慕绎说自己失忆了,并非全是假的。
她的确失忆过。
她在很久之前就见过墨决了。
早在那时,他就知晓他神女的身份了。
为了能让她为他所用,他将她关了起来,剥夺她与外界的联系。
每一次她逃跑出去,都会被很快抓回来,被迫领罚。
她的身上烙了伤疤,心中同样化为了一片焦土。
再后来,墨决命人篡改了记忆,精心设计了他们的初遇。
她顺理成章的进入太子府邸,成为了他的贵客。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时的画面。
那一日,她冒雨去找他。
“太子殿下好雅兴,怎么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这里吹笛?”夜萱走到墨决身后轻声说道,秋霓收好了伞,和灵涓一同站在慕流烟身后站着,不敢抬头。
“夜萱?你怎么出来了?病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还穿的如此少?”墨决狐疑的问道,转而对秋霓和灵涓说道:“你们是怎么侍奉主子的!?她的病还没好,怎么就容许她穿的如此单薄就出来了?”
灵涓和秋霓闻声皆是一慌。
要说在这个世界中符合谦谦君子这一特征的男子,除墨决之外,恐怕是再无其他人。
起码夜萱曾是那样认为的。
在她的面前,墨决不介意别的皇子对他太子之位的争夺,不采取措施,也不爱表现自己,就连生气也是极少的,对待下人也是很好的。
今日他为了自己,竟责备了她的贴身侍女。
他这个太子,对于她还是极为宠爱的。
在任何人面前都是。
“太子殿下请不要责怪她们,是我执意要出来的,不怪她们。”夜萱开口说道,身子挡在秋霓和灵涓身前。
“雨夜太凉,你还是回到宫殿里休息吧。”墨决刚说完这句话灵涓就转身走进雨中,伞都没有拿。
“太子殿下又为何在此?”夜萱问了他一句,暂时还没有要回去的想法。
“有些心事,所以出来透透风,没想到外面也是如此的闷,让人窒息。”墨决放下了笛子,看了一眼夜萱接着说道:“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聊也不迟,还是早些回去吧。”
夜萱想再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她肩上一沉,一件厚的丝绸披风被披在她身上。
她转过身一瞥,灵涓全身湿透,一把伞放在地上,而她身上的这件披风却一滴雨都没有淋到。
而夜萱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思绪一动,转回身对墨决说道:“等夜萱病好了,太子殿下可以教我剑术吗?”
“怎么突然想学剑术了。”墨决有点惊讶的看着夜萱,似是对她的想法有些意外。
“防身。”夜萱轻松利落的说道。
“防身?这里有这么多人保护你,你想要防身?不过也好,关键时刻也能自救,教你也无妨。”墨决虽然对夜萱想要学剑术的原因有些好奇,不过女孩子学剑术防身也无可厚非,自然也没多问。
“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子殿下一有时间我就过来找你。”
“好。”墨决笑着回答了夜萱的话,为她往上拽了拽披风,眼底添上一分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