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头疼的要命。
夜萱在睡梦中抱紧自己，呼吸起起伏伏，落进夜里。
她一觉睡得很浅，满脑子都是慕绎。
以慕绎的身手，他不可能接不住她。
看来他是放任她摔在地上了。
不然她的头为何这么痛。
可是她现在不是曲筝的样子吗，慕绎为何不过来扶她？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指尖在床上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漫无目的的欣赏这片黑暗。
这里是曲筝的房间。
昏倒之后，她是怎么回来的。
莫非是靠着坚强的求生意念……
爬回来的吗？
对了，昏倒之前她好像听见了慕绎叫她夜萱。
可她现在的确是曲筝的样子。
是她……听错了吗。
“药凉了。”猝然间，慕绎从那黑暗中走出来，“我再换一碗回来。”
听着他的声音，夜萱瞳眸猛然一缩，有些出神。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了，还神出鬼没的，真是吓死她了。
不过，他对曲筝还真是温柔呢。
清冽的嗓音搭上沉稳的语气，竟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等等……这个心跳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还没喝药，所以没有好起来。
还是说，因为这副身体属于曲筝，才会在遇见他是极速的跳动。
曲筝不是喜欢墨决的吗？
那她现在——是因为害怕慕绎，这才心速过快吗。
须臾之间，慕绎已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明亮烛火在那一瞬燃起，照亮整个房间。
他端着药凑近她，模样柔和像一个美丽的梦境，“小心烫。”
夜萱神色微动，双手接过那只碗。
她的指尖在不小心碰到他的时候极速退开，缩在碗边。
在他的注视下，她一口喝完了药，将碗递回去。
“还你。”她说。
一个侍女上前，低头拿走了她手中的碗，走出去的时候，简直就是光速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夜萱瞳眸颤了颤，神色紧张了起来。
那个侍女你等等！你回来把慕绎也给带出去啊，为何要默认他应该留在我的房间。
这难道还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事情吗。
慕绎他和曲筝到底是什么关系，才能在她的房间里来去自如。
让她想想。
嗯……是义结金兰了吗。
“很晚了，慕绎。”她冷着脸抬眸，盯着面前眉目清绝的人，寒声问道：“你还要在我的房间待多久。”
他微微扯唇，目光从上往往下扫过她。
“这是我的房间。”
此处竟然是慕绎的房间吗？
那这样一来，该出去的岂不是她。
夜萱的身体难以抑制的向下一滑，当即掀了被子，急着往地上跑。
可她没能逃出去。
慕绎冰冷指尖攥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往后一带。
她的双腿撞在床榻上，险些摔倒。
“你——”她情急之下出声，掀眸对上他的眼睛，又瞬间怂了下来。
夜萱你要冷静，这是你打不过的人。
“松手。”她语气淡淡，不看他的眼，纤细手臂往后一挪，又被他拽回来。
虽然只是一瞬，但在夜色之下，他在曲筝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样子。
在她倒下的那刻，他分明看到了夜萱的模样，可他赶过去时，只看见了昏倒在地的曲筝。
现在他要确定，之前究竟是他看错了，还是她本来就不是曲筝。
慕绎不顾她的挣扎，冷漠扯开她的领口。
衣服被他拉至肩头，她身上一凉，没敢再动。
他沉下脸，目光坠在她肩上，忽地眼神一暗。
那道伤疤，是当年曲筝帮他挡剑留下的。
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再无第三人知晓。
她真的是曲筝。
慕绎目光一滞，竟忘了松开手。
夜萱见他视线顿住，信手拂开他的指尖，语气不善。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慕绎。”
她将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声音落下那瞬，生生将慕绎从回忆中拖了出来。
他仓促回神，一瞬卸了手上的力。
夜萱快速整理好衣服，长睫轻颤了下。
“还不退开。”
“是。”
他眉目冷淡，让开她面前的路。
慕绎离开那刻，温暖的烛光尽数落在她身上，仿佛散落的星芒。
她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走出去没多久后，她突然间停了下来，如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飞鸟失去了方向。
曲筝的房间在哪里来着？
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光顾着跑了，忘了问她的房间在何处。
……
这就很尴尬了。
夜萱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侍女，冷声问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侍女被她问的一愣，随后说道：“我带您去。”
就这样，她被带回到了慕绎的房间……
隔壁。
原来离得这么近吗。
她咽了咽口水，挥手让那个侍女离开。
夜萱瞟了眼慕绎那处的黑暗，转手推开面前的门，安静走进去。
她缓缓合上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坐好。
在沉寂无声的黑暗中，她抬手捂住肩头，陷入思索之中。
曲筝同她说过，几年前曾为慕绎挡过一剑。
他不可能会忘记。
所以他是看到这个伤口才放过她的吗。
那可真是……
太好了！
既然慕绎已经确认她是曲筝，那她就不必如此惧怕他了。
不。
她还是怕他。
若是慕绎方才没有看到那道伤疤，她恐怕就无法这般自在的自由出入了。
这下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同曲筝换回身体。
要怎么办才好呢。
想着想着，夜萱走到窗边，缓缓打开窗。
她双臂搭在窗边，探头出去。
“今晚完全看不到月亮呢。”她轻叹一口气，满目惆怅，不知在为谁惋惜。
下一瞬，耳畔坠满了冰寒的音。
“你以前从不赏月。”
半道黑沉的影冷不丁出现，跃于她眼前。
此时慕绎同样打开了窗，整个人半坐在窗框之上，单腿半曲踏在窗边，身体闲适向后一靠。
正偏头看着她。
夜萱被慕绎吓得瞬间噤声，她脚步一乱，侧身看回去。
“你……”
你的窗为何比我的大那么多。
原来这里的窗户是用来坐的吗？
慕绎这个动作看起来又飒又酷，在她眼里，俨然变成了精致美丽的恐怖片。
你的帅气都不需要睡眠来维持的吗？
大半夜吓我做什么。
去给我睡觉啊！
停顿片刻，她将没说完的话续了回去。
“你不睡吗。”
他神色幽幽，冷冷地说：“我的任务是保证你的安全。”
夜萱：“……”在你吓我之前，我一直都很安全好吗。
“我本来就不想赏月。”她接回慕绎最开始的问题，“只是想在黑夜中，找些发光的东西罢了。”
很好，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曲筝一样。
继续维持下去，才能活命。
转瞬间，慕绎抬手向她抛来了一样东西。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翻手摊开掌心。
竟然是夜明珠。
夜萱入神看着手中的光亮，心中情绪微微一动。
想不到慕绎还会随身携带夜明珠这种东西。
不过……这种贵重东西，谁告诉他可以随意丢来丢去了。
他难道不知道此处有多高吗。
若她没有抓住，岂不就是摔成碎片了。
看他长着一副清俊容颜，没想到这么败家。
慕绎等了许久，迟迟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于是沉声开口问她：“不喜欢？”
“啊？”夜萱似被他这一声叫醒，抬眸会看他的那瞬，她的指尖紧张一握，竟徒手将那夜明珠捏碎了。
夜萱望着一手亮晶晶的碎片，心中慌做一团。
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看来是不喜欢。”他垂眸提了下唇角，声音刺进冷风中，听不出来情绪。
不不不，你别误会啊。
我是喜欢的。
“喜欢。”她慌忙抬头，生怕他误会了一样，眼睛坚定的凝视他，几乎是喊了出来，“我喜欢！”
慕绎闻声抬眸，与她四目相对。
她眼中盈着泪，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身体还在微微颤动。
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对于这一幕，夜萱有话要说。
捏碎了慕绎亲手送她的东西，她能不哭吗。
哭算什么。
她心里简直怕的要死好吗。
他依旧板着脸，边思索着边问她：“就……那么难过吗。”
是恐惧，夜萱在心中纠正。
她的胳膊就这么搭在窗外，不敢收回，也不敢松手。
“因为是你送我的，所以才会难过。”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慕绎从没见过曲筝这个样子。
隔了好半晌，他神色微变，再度开口：“此夜明珠为我慕氏一族祖传之物，世间罕有，只有一颗。”
“是啊，只有一颗。”她低眸感慨，忽然间回过神来。
慕氏祖传？
完了完了，这下她罪过大了。
须臾，她转头跑回去，将夜明珠的残片轻轻搁在桌上，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毁灭之力真是不好控制。
还望慕家上下能够原谅她今日的无心之失。
为了弥补这次过错，她决定以身……，不，是以命相许。
只要慕绎不杀她，来日他若遭难，她定会舍命相救。
唉，她真的能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若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方才她好像是又一次抛下了慕绎。
她怎么能不和他好好结束对白，就直接跑过来呢。
思及此，夜萱急急跑回窗边，再次探身出去。
人不见了。
是走了吗，她心想。
还说什么要保证她的安全，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夜萱转身夺门而出，敲了敲他的门。
“慕绎。”她的声音轻轻落地，“对不起。”
片刻过后，屋里传来了漠然的音。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对他有恩的是曲筝，不是她。
弄碎了他的东西，她的确该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就是……”夜萱顿了顿，想起来慕绎那时的神情。
“对不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