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抬了抬眼皮,惊的一骨碌站了起来:“大长公主。”激动的都忘了行礼,说完话才慌慌张张的行了大礼。
大长公主被逗笑了:“你这小丫头,私宴而已,哪这么讲究,行如此大礼。”
少女一脸严肃:“你十六岁入伍,天圣皇帝受禅登基你功不可没,你建女兵营,设女官蜀。你一生堂堂正正,你受得起大礼。”
大长公主原以为少女是被人孤立而独自在这,不想能听到这番言语,沉默了一下,叹道:“不曾想还有人记得女兵营。”女兵营撤了二十二年了。
“她们不会被忘记。被她们救国的百姓不会忘记,史书也不会忘记。”少女正色道,“天圣皇后昔年说——女子可自强,若没有女兵营,这句话谁能信?没有她们做带头人,我的手握不了弓,我的脚踩不住马,便是我的眼睛,也看不到广阔天地。”
秦月的话,让大长公主忆起了旧日情怀,少时赤地千里满目疮痍,一心坚持只为有个容身之地,她拍了拍秦月的肩头,连说了三个好字:“胸有沟壑,不错,不久之后,便要再选女官,我期待能见到你。”
直到人都走了,秦月仿佛才从梦中惊醒,她和大长公主说上话了,她刚刚是不是点头了?大长公主旁边好像还跟了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是谁呢?
大长公主看着身侧的人,狭促一笑:“你主动参加花会,还大费周章带我过来绕弯子,就为了这么个小丫头?若是看上了,我亲自给你做媒去!”
李穆淡笑摇头:“不过是故人之女,仰慕你许久,全她个心愿。”
大长公主道:“你那故人是放不下的人吧?”
李穆沉默许久,淡笑:“放不下又能如何?”
秦月此次出行不止见到了大长公主,还与大长公主有了说话的机会,也算不虚此行,就连晚膳她也多吃了几口。
婉拒了众人同邀去逛夜市,秦月与赵氏等人一同回了府。
下了马车,秦月摸了摸肚子:“今天这晚膳做的可真好,一不小心吃多了。”
赵氏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想说这良辰美景呢,得出去散步消消食。”
秦瓶如捂嘴偷笑,秦月也不觉得丢脸,大大方方回道:“今日没有宵禁,不出去玩玩就亏了。”
毕竟是挂念了二十年的女儿,赵氏也不想拘着她,又怕她惹事,只道:“你把择熙和瓶如两兄妹带上,别偷偷跑了。”
秦月小意应是,然后带着两拖油瓶出了门。
三人各带了一个侍从晃悠悠的在大街上逛,看着两兄妹被各种小摊小贩忽悠的挪不动的脚,大呼失策,她娘又给她使了袢子,这可怎么玩。
每次节日,其实秦家气氛都不太好,两兄妹也从未逛过夜市,新奇的很。
“姑姑,你看这面具多精巧,咱们一人带一个吧。”秦瓶如一手拿了一个面具,转头看向秦月。
秦择熙仍旧低头看面具,没出声就是同意了。
秦月也走向前去,看着摊子上的面具,挑了一个龙王面具带在脸上:“龙王祈雨,取个好兆头。”
街道上戴面具的人不少,有一些达官贵人带着夫人出游,害怕被人认出来了面上过不去,毕竟平日上朝都是一张张不苟言笑的脸,没想到私底下特别会讨好夫人。再说花会时才拒绝过众人的邀请,现在遇到也不太好。
锣鼓震天,龙王出游。舞龙队沿着长街戏珠,舞龙人皆穿统一服饰,看起来威风凛凛,一群群小孩跟着跑着,拥挤着,推攘着。待人群散去,秦月左右一看,秦家兄妹不见了。
秦择熙平日还会和同窗好友出来聚会,而秦瓶如就根本没一个人出来过,心下担忧,秦月往回走。
看面具,看衣服,一边识人,一边左顾右盼。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肩,秦月下意识的扯住对方的双手一脚踢了上去,那人手转身体,居然没被秦月伤到,秦月一脚踢了空,心下不满,破口大骂。
“登徒子!身手不错啊,打主意打到姑奶□□上。”
对方也戴了一个龙王面具,体态修长,头上一根乌木簪,站在那儿平白多了一丝遗世独立的感觉,若不是身穿红色长衫,手提一支可爱的兔子灯笼,秦月都要以为这人是李穆了。
听到秦月的骂声,那人躬身:“抱歉,原是认错了人。”又将兔子灯提起,“这物虽不值钱,也算精巧,就赠予姑娘了。”
看态度这么好,秦月的火气也降了下来,再看那兔子灯,虽不是镶金挂玉,可是那双眼睛却画的活灵活现,一看就觉得可爱,秦月也看的有些心动,犹豫道:“你这灯应该是送给你心仪的女子的,就这么送给我不好吧。”这灯实在漂亮,她太喜欢了。
那人淡淡一笑:“姑娘不收,这灯也是送不出去的。再说是我先冒犯的姑娘,道歉也得送个礼物才有诚意。”
估计是心仪之人另有所爱,那这也不算夺人之好了,遇到喜欢的不上手那是傻子,秦月欢欢喜喜接过兔子灯:“谢过公子。”带着面具都能听出她很高兴。
秦月拎着灯没走多久就遇到了着急找她的兄妹二人,原来走丢的是她自己啊。
看到秦月,兄妹两的心才放了下来。虽说秦月是长辈,可是秦择熙也忍不住念叨:“姑姑,你得把侍女带在身边,不要随随便便的跑了……”
看着哥哥念念叨叨,秦瓶如一边点头一边四处看,看到秦月手上的东西,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秦择熙还在说话:“姑姑,你这灯可真漂亮,这兔子的表情活灵活现的,哪买的啊,可以带我再去买一个吗?”
看秦瓶如眼睛都要黏在灯上了,秦月心下一软,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兔子灯,又将灯递给秦瓶如:“路上随手买的,是最后一个,你喜欢就给你吧。”
“这是姑姑的东西,我不能要。”秦瓶如连连摇头,“这灯的笔触一看就是大家画的,肯定不易得,我看看就好。”
“我就你这一个侄女,什么不能给你,不过一个灯罢了,有什么好拒绝的。”秦月硬将灯塞给秦瓶如,看秦择熙又要念叨,又对他道:“别念叨,听着头疼,回头我亲自找你祖母认错。”
接下来众人又逛了许久,快到子时了,皇宫方向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秦月拿下面具,仰着小脸,惟愿余生家人健康喜乐,李穆得偿所愿。
回府已至一更,众人分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兔子灯早已熄灭,秦瓶如还是一脸欢喜的拿着灯,进了屋才将灯递给侍女:“这灯好好放着,待我明日临摹试试,能不能做个一样的,到时候这个就可以还姑姑了。”
侍女小心接过灯,正往多宝架上放去:“小小姐,这灯上好像有字。”
秦瓶如复又拿起灯,只见底座旁小小的写了几个字:挚爱吾妻秦月。
秦瓶如拿着灯喃喃:“倒是巧,这位大家的妻子还是咱本家,回头去打听一下,不知能不能推出是谁画的。”
次日秦月迷迷糊糊听人说了一句“夫人让几位公子小姐多睡会,不用去请安了,”然后转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慢悠悠的用完早膳才去了赵氏的院子。
“呦,我们家红人来了。”赵氏笑着对秦月招手。
秦月抬头看了看太阳:“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娘你是不是想给我下套,我有点慌。”
“大小姐这话可没说对。”何氏笑呵呵的结果话头,“你昨日一眼看弦,可震惊了不少人,今日到现在,我都收到不少帖子是邀你去赴宴的。”
秦月哼哼:“大家都觉得昨日去赴宴的女子都是准备定亲的,他们如今邀我赴宴,看上的哪是我,明明是秦国公府,那些公子哥,我能打十个,还想娶我,门都没有。”
秦瓶如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氏瞪了秦月一眼:“说话口无遮拦的,别带坏你侄女。”
何氏笑道:“瓶如口拙,若能学到大小姐一点半点的,我可就放心了。”
“就是就是,姑姑一句话就能震惊全场,我可羡慕了。”秦瓶如不停的附和何氏的话。
赵氏扶额:“你们可别夸她了,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回头让世子妃给你讲讲你身上穿的那些料子,以后别再丢人了。”
秦月撇嘴:“这话我还想说呢,你天天给我选的料子都是些浅黄浅粉浅蓝浅紫,一去宴会,其他的小姐穿的也就这么几个颜色,怎么可能不撞上?要我说红的黄的粉的蓝的也挺漂亮的,我还更喜欢呢!”
“大小姐此言差矣。”看赵氏已经被堵得说不出话了,何氏善解人意的帮她解释,“你别看这颜色就这么几种,可讲究多了去了。这布料的纹理暗纹厚薄都有差距,所以昨日赴宴的小姑娘穿浅紫的虽然也多,可一看和你这身都不一样,便是史小姐,也没几块料子能和你一样。”
“现在咱们再说为什么这料子不多几个颜色。原是因为皇后喜欢着浅色衣服,生下的公主也喜穿浅色,宫中女主子不多,几位宫妃怕艳压皇后,也穿浅色,上行下效,进贡的好料子就都是浅色的。”何氏接着道,“进贡的布赏给众家大臣,有名有姓的小姐妹出去一穿,小门小户也纷纷效仿,便是如今这个效果了。”
秦月品了品这番话:“所以说,我这一身衣服穿出去主要是让别人觉得——贵?”
何氏含笑点头:“这么说也没有错。”
秦月抬起手,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的纱衣,内衬同色裙装,纱衣薄如蝉翼,裙装暗纹浮动。
她站起身来,又看了看秦瓶如和何氏的穿着,如何氏所言,也是暗纹浅色衣裙,环顾整间屋子,也就赵氏穿的鲜艳点,是暗紫色。
她大叹:“我原以为你们给我准备这个颜色是因为喜欢,毕竟大家穿的都是这个色,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若是这样我宁愿穿我喜欢的。倒是天圣帝后当年朝堂之上烧绫罗绸缎,就是为了让人效仿不奢靡度日,不曾想才过了多少年京中便奢靡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