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用平淡的语气讲了关于亡妻的往事。
同为禅院族人,少年相恋,随后共同被驱逐出了禅院家。走的时候,甚尔还大闹了一场,在禅院家留下了足以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与寻常人一般工作,结婚,生子。随后,妻子病故,葬在濑户内海对面的四国一带。据说,那是她生前想去又没机会去的地方。
甚尔讲这段事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卖弄悲伤,也没有悔意伤痛,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她当时一直想买这支口红。不过,为了省钱,还是没有买。”甚尔举起那支口红,轻轻转了下。
茜听了,有些唏嘘。毕竟遗憾的故事总让人印象深刻。
“不如把这个口红送给她吧。”她忽然提议:“反正我们也只是在漫无目的地逃亡而已,不如就去四国吧,顺便给你太太扫下墓?”
甚尔愣了愣:“开什么玩笑,她不会想见我的。”
茜却自顾自地拍板决定了:“就这样定了,去四国地方!”
甚尔想反驳,扭头一看,却发现睡在一旁的茜贴着一张面膜,脸庞惨白,双手还套着一副类似手套的东西。这鬼一般的造型,让甚尔瞬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你那是什么造型啊,手上戴的是什么?洗碗手套吗?”
“这是手膜,睡前用的,用来保持手部肌肤娇嫩”
甚尔:……
被这样一插科打诨,他也不想反驳了。于是他收起那支口红,低声说:“就去四国地方吧。我确实……很久没见她了。”
室内变得安静了。茜撕掉面膜和手膜,正想入睡,忽然听到门外有走路的响动。
甚尔皱紧眉头:“不妙,有辅助监督到这里来了。”
所谓的辅助监督,就是在咒术高专、咒术协会等地提供帮助的人,他们不具备强大的战斗能力,但可以帮忙调查信息、转移人员和事后交涉。
茜也有点紧张:“是来抓我们的吗?”
甚尔闭上眼,似乎是在专注于听力:“……好像不是的。是这一带出现了咒灵,他们来这里调查情况。”
“不过,如果任由他们一间房一间房调查过来,也可能有麻烦。我们两个毕竟是五条家追踪的人。”
茜烦恼地说:“得想个办法躲开他们的调查。”
说话间,辅助监督已经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将隔壁的房客叫出去询问了。
甚尔忽然笑了下:“我有一个主意,可以避开他们的调查,就是会让你吃亏。”
茜疑惑:“什么主意?”
“你把耳朵凑过来。”
茜凑近了,听甚尔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脸色微红:“这也太尴尬了吧!”
“试试看呗。我认识的辅助监督都是老古板,受不了这一套的。”
茜皱紧眉头,硬着头皮说:“说的也是……”
……
门外,两名身着西装的辅助监督和隔壁的房客交谈完毕,移步走向下一间客房。正当他们想敲房门时,房内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啊。不行。受不了了。”
“太厉害了。慢点慢点。”
“嗯嗯嗯嗯。讨厌啦!”
在女人娇嗔的声音里,还夹带着像是拍手掌一样的清脆声音。
屋内亮着昏暗的灯,两个人影透在日式的纸移门上。短发的女人横跨在男人腰上,像是骑马一样动着,姿势十分暧昧。
一看到这幅场景,两个辅助监督都红了脸,互相看了看,尴尬地擦了下冷汗,继续往下一间客房走去。
他们在这家旅馆待了多久,茜的叫声就持续了多久。
等他们终于踏出了旅馆,这叫声就瞬间消失了。
房间里,茜举起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大喝了好几口,抱怨道:“叫得我口渴,累死我了。”说完,她还甩了甩拍的发红的手掌。
甚尔笑嘻嘻地仰头看她:“看来你得多练练。”
茜瞪他一眼:“我不需要练。我在床上没这个爱好。”
甚尔耸了下肩,说:“你还不下去?”说完,他竟然暗示性地抬了下腿:“怎么,上瘾了?想假戏真做了?”
茜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还跨在甚尔的身上。甚尔抬腿的那下,几乎要擦到她的大腿了,这让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七手八脚地爬到一旁去。
“谁会想和你假戏真做啊。”茜嘀咕道:“我对你一点想法也没有,我看你就像是看一尊菩萨像。”
甚尔轻哼了一声:“好巧,我也是。我看到五条家的女人,就像看到了一只苍蝇。”
茜很火大:“什么苍蝇,我至少也是只蝴蝶!”
“行,那就蝴蝶。”
两人各自转过了身,背靠背,再没搭理过对方。
茜闭上了眼,视野陷入黑暗。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总是漂过方才她在甚尔身上时所看到的场景。
他斜睨着她,神色轻狂;没穿上衣的胸膛,袒露出漂亮的肌肉轮廓。伤疤与血痕,让这具身躯呈现出即将碎裂的感觉。
她好像没和这种类型的危险男人亲密接触过。
不行,不能再想到甚尔了。得想点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就想一下……想一下……呃……伊尔迷?
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伊尔迷的脸。
她帮他取出了胸口的匕首,偷偷将他收留在林间的废弃木屋里。
那是个雨季,每天都是雾气蒙蒙的。伊尔迷不爱说话,就像是冷淡精致的玩偶,每天都望着窗外的远方,思考着什么。
而她呢,则像个话痨,天天偷偷跑到木屋里来,给他带来食物、水,然后叽里呱啦地和他讲发生的事。
被欺负了,被讨厌了,没有朋友,想见母亲,好想有家人。
在提到“家人”的时候,安静的伊尔迷终于目光一动。他看着她,视线像是冻结的雨水:“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茜红了脸:“你在说什么呢……”
然后,他亲吻了她。就像是某种宗教的仪式,他咬破了她的唇角,面无表情地舔掉了她的血,说:“我第一次和人接吻。你呢?”
茜早就羞耻得要钻进地底下了:“我……我也是……”
伊尔迷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会带你走,实现你的任何心愿,让你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然后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和妻子。”
那个时候,这位雾气中的少年,就像是忽然降临黑暗泥淖里的神明一般,散发着足以驱散雾霭的光辉。
……
这一晚发生的事,茜很快忘了个干净。
次日,两人退了旅馆的房间,开车踏上了往四国的路。
不得不说,这简直像一趟潇洒的公路旅行——开着车,行驶在晨光洒落的公路上,迎着车窗外的风伸懒腰;车里播放着甚尔喜欢的、没品味的老掉牙情歌,歌词土得茜大声嘲笑。
茜买了临时用的手机,去当地的网红甜品店打卡拍照,甚尔很不喜欢入镜,拉长臭脸直往后躲。
茜去了服装店。穿习惯了名牌的她对着店内廉价风的衣裙大发雷霆,最后不情不愿地买了几件不符合她审美的中年婆婆裙。
茜还去了拉面店、海鲜盖饭店、甜品店、茶点店……每到一个地方,她就先拍照,然后美美饱餐一顿。
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巨大的。还没到内海岸线,茜就发现了——
“我怎么没钱了啊!”她翻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十分震撼:“我又没有买名牌,也没坐飞机和买包……”
车停靠在路边,甚尔按着打火机嘲笑她:“我还以为你是计算好了,才敢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原来根本没有计划啊。”
茜瞪他:“计划?我从来不计划花钱!”
她就没缺钱的时候。
甚尔继续嘲笑她:“富婆也有变穷的一天啊。早说了路上要节省了。”
茜扯着自己的头发丝,恼火道:“现在该怎么办,我又不能用五条茜名义下的银行卡。”忽然,她灵光一转:“你不是经常帮孔做事吗?现在去赚点钱呗。”
甚尔愣了下:“话虽如此,可合适的活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你不打电话问问怎么知道!”
在茜的催促下,甚尔拨通了孔时雨的电话。
听完茜的诉求,孔哈哈笑了一阵,说:“我倒是有个很适合你们的活。不过钱有点少,二百万,你们接吗?”
茜咬牙:“二百万也是钱。”
“很好。这个活对你们来说应该挺简单的——从你们附近的一家赌场里,救出一个被绑架的女孩。”
……
夜晚八点,一家大正风格的洋馆内。
书房里,红色丝绒帘幕垂落,书桌后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五条茜:“你是那个韩国人中介推荐过来的?你叫什么?”
茜想了想,说:“我叫佐佐木茜。”
“脸和身高倒是够了。算了,我们这里人手紧缺,你今天就可以上班了。”赌场的负责人嘀咕着,拉开身后的衣柜:“这是你的工作服,你换上后,就去大厅报道吧。记得,客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违抗。”
茜点了点头。
她和甚尔要从这家赌场里带出一个被绑架的女孩儿。而现在,她先以服务生的名义混进来调查一下女孩儿的情况。
她走到衣柜前,拿起所谓的“工作服”一看,瞳孔地震。
兔、兔女郎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