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局势紧张,敌方封锁了后方的补给线,战争进入了僵持阶段。后方补给吃紧,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其他东西倒是能自给自足,没有粮食,士兵们可以自己种。没有衣服,士兵们可以自己纺织。但却拿药品短缺的问题束手无策,只能铤而走险,去敌占区冒险买药。
刘志江被组织派来,负责与陆老爷接洽,买一批药材回去。西药不好搞,敌人控制的紧,中药材虽说见效慢,但对于正在前线流血的战士来说不亚于是救命稻草。
这次任务是他主动请缨,临走前向已经上级立下了军令状。刘志江打小就是孤儿,父母皆亡,吃百家饭长大。练就了一身善于变通的好本事,后来又跟着村里的老猎户学了枪法与一些拳脚功夫。
他十四岁时主动加入组织,立下过不少功劳,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也数不清,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两人刚才一直躲在陆萍萍的衣柜里,小伍算是长了见识,这大户人家的小姐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吃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美味佳肴,喝的是洋酒,就连穿个衣服都要一堆人伺候。
小伍是村里的放牛娃,那年日本人进村,一家老小就活了他一个。组织救了他后,从此以后他便投身革命。
“我滴个乖乖!团长,你瞧,这娇小姐的金银首饰也忒多了,晃的俺眼睛疼。”小伍直愣愣的望着满桌子的珠宝首饰,忍不住的想要拿起来看看。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刘志江无情地拍开:“三大组织八大纪律还记得吗?”
“小伍,我们这次来是有任务的,别多事。”刘志江低着头,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别着的□□。
刚才来时,他发现这里混着不少经过训练的“狗子”。光是楼顶就有三个,这场宴会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是一场鸿门宴。
刘志江知道,这次任务已经暴露,或许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来到了这里,正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小伍,这里到处都是狗子,这次任务可能已经暴露。”刘志江检查着枪里的子弹,语气如常。
小伍脸上没了笑意,他在来时跟翠芬说过,要给她带城里最好看的发簪。
翠芬是个好姑娘,他答应过翠芬要活着回去。
“等会你趁乱先走,就在咱们说好的地方等我,若是天亮以后我还没过去,你便自己回去。”刘志江低声叮嘱他道。
小伍如梦初醒般,刘团长救过他许多次,两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若是抛下同志,抛下兄弟只顾自己活着,那他小伍还配做人吗?
“有这么多狗子陪着,也算值了,团长,要走一起走!俺小伍可从来不做孬种。”小伍坚定道。
小伍望着刘志江的脸庞,内心镇定不少,他们这样的人原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死亡又有何所畏惧?
两人对视一眼,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小伍靠在墙边观察院子里的动静,刘志江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楼道里的动静。
院子里此时正热闹,天渐渐黑了,陆府却灯火通明,光影交错,好不热闹。
周玠已经抽了半包烟,脚下的烟灰散落在地上,烟能让他更加清醒。他与红色的人交手多次,有胜有败,从不敢大意。
今日有他亲自坐镇,这宴会上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周玠咳嗽了两声,将手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然后随意的丢在地上。
陆萍萍正在客厅里演奏钢琴,她坐在四角椅上,姿态优雅。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跳舞,悦耳的琴声不断的传来,周围的宾客都在一旁听着,不时的低头交谈。
陆夫人望着陆萍萍,她当面被婆婆逼得紧,一心希望这孩子是个男孩。怀孕时她曾找人瞧过,不少有过生育经验的妇人都说她肚子尖尖,这胎定是个男孩。
连她那婆婆都因为这胎与她缓和了关系,陆老爷只说男孩女孩都好,都是自己的孩子。可惜这孩子还没出生,婆婆便因为中风撒手人寰。后来萍萍出生,虽是个女孩,却给她与陆老爷带来许多慰籍。
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
陆萍萍一曲弹完,客人们都在一旁给她鼓掌。
“这陆府的大小姐不仅长的漂亮,还如此的多才多艺,真是难得。”
“谁说不是,陆老爷与陆夫人就差亲手将星星摘下来送给这宝贝女儿了。”
“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怕是比陆老爷与陆夫人还宠。”
“周公子真是好福气,打小就跟陆家小姐定了亲,现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后这陆家可是了不得。”
陆夫人眼含笑意,陆萍萍在一旁挽着她的手臂,撒娇似地说:“周玠哥哥呢?马上就要开舞了,他不在,我一个人可怎么跳?”
陆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唤了佣人去喊。
女生外向,这孩子打小就爱缠着周玠。周玠冲她笑笑,陆萍萍就能高兴好几天。
前几年周玠去南京念军校,陆萍萍追着火车边哭边跑,把腿还给磕破了,情绪低落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陆萍萍打起精神,一天不落的给周玠写信。平时上学都没见她这样认真过,不光如此,陆萍萍还专门将照相师傅请到家里来,每隔几天就往信封里装上几张自己拍好的照片。
周玠偶尔会给她回信,只要收到回信,陆萍萍定然高兴的要让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知道,哪怕那封信只写了几个字。
陆老爷为此吃醋不以,周玠学成归来后,是横看竖看都不是。
“让大家等我,是允之的错,我自罚一杯。”周玠从二楼下来,端起一杯酒来,冲众人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山河飘摇,大业未成,他从无心于儿女情长。对于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周玠只当是责任,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
乐队奏起音乐,周玠弯下腰伸出手来邀请陆萍萍开舞。
陆萍萍紧张的将手放进周玠的手心,心跳如鼓。
两人皆是俊男美女,站在舞池中央又配合的无比默契,一进一退间直叫人觉得般配。
陆萍萍抬起头来,望着周玠。她担心自己今天涂的口红太艳,又担心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大,被周玠听见。
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过了今天,她就算成年了。大总统新颁布的法律中,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是可以结婚的。
刘志江穿着佣人的衣服,平静的望了眼舞池中央。他知道,机会来了。
陆老爷正在跟一旁的商会同仁交谈,谈到兴起处,唤佣人来送酒。
“今年的药材生意难做,税务一层加一层,跟沈会长比起来更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陆老爷刚将酒杯中的酒喝完,就有佣人来倒酒。
沈会长心中暗骂他是老狐狸,面上却只能笑着,谁让他女儿是财政局局长的未婚妻。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这么个大靠山,哈尔滨哪个敢多收陆狐狸一块大洋。
只怕是孝敬他都来不及,就连他这会长都是因为陆狐狸不愿意当,这才推举他上任。
两人不论心中如何想,面上皆是带着笑意。
一曲终了,陆萍萍只恨这首曲子太短,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便结束了。
周玠听音乐声停,便松开了手。陆萍萍不愿,着急的抓住他的衣角:“周玠哥哥,我们再跳一曲好吗?我已经好久没见你了,前两天去警署找你,他们说你在忙。大前天去你家,灵灵又说你与同事大清早就出门了。我……”
周玠将她的手轻轻地推到一边,见她一副快哭的样子,心中只觉麻烦。这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萍萍,我们曾说好,我在工作时你不能来打扰我。”周玠的话残忍极了,陆萍萍失落不已。
她抬起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周玠不喜欢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那今天呢?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这样也不行吗?”
“警署那边出了点事,我保证,结束后尽快回来陪你。回来后,也许还来得及再跟你再跳一曲。”周玠低声哄她道。
陆萍萍低头嗯了一声,心情依旧低落。她知道,周玠今晚不会再陪她跳舞了,就像以上的无数次“我保证”一样,最后都会落空。
周玠不愿多做纠缠,等他再抬头,陆老爷早已不见踪影。
他沉着脸,大步朝外走去。便衣见他出来,端起酒杯走过去,两人趁着拿酒之际交换信息。
“团长,陆老爷去了后院,沈会长也在。”
周玠端着酒杯朝后院走去,又朝楼顶的狙击手做了戒备的手势。
刘志江此时也在后院,他一直都在找机会跟陆老爷接洽。
沈会长越跟陆老爷交谈,心中越是窝火。刘志江趁机将加了料的酒水递给他,面色如常的看他喝下。
没一会功夫,沈会长脸色一变,只觉得两股颤颤,腹中更是绞痛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