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日常

闻言,孟妱拿着团扇轻向他拍了一?下,嗔道:“你若是欺负了我,我也是要还回来的。再不济,便再休你一?次!”

沈谦之听了,却是笑了一?声,“我的怀仪……长大了,胆子也大了。”他说?着,轻捏了捏孟妱的脸。

确实,在沈谦之的呵护之下,她的确越来越放纵了。或许,这便是有恃无恐。

“又怎还会害怕呢?”

接着,沈谦之又说?了一?句。

孟妱听着此话,便怔住了,青丝随着摆动?的秋千飘动?着,时不时将她的视线遮住。许久,她才?意识到,沈谦之说?的,是爹爹的事。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孟妱拨开鬓边的发丝,缓缓垂下眸去,低声说?了一?句。

“凡事第一?步,总该是去面对,”说?着,沈谦之轻揽过她的肩头,“况且,你还有我在。”

默了良久,孟妱抬首对他道:“我明日,想?进宫一?趟。”

沈谦之低笑了一?句,道:“好。”

*

翌日晌午,约莫着该下朝的时辰,孟妱才?命人驾马车进宫去了。

沈谦之穿着一?身官袍从宫门走出来,卫辞正候着,见?他出来了,想?着方才?亲眼见?着孟妱的马车入宫去了,想?着沈谦之必定?是要去找她的,便道:“殿下的马车才?入宫去了,应是去奉天殿了。”

沈谦之淡淡的应了一?声,走上了马车,低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她。”

他知道,有些事,她便是该一?人去处理。他也相信,他的怀仪,会做得很好。

孟妱行至奉天殿时,便见?常跟着姜贯的小太监就在站在殿门首,她便知道,陛下已回宫了。

踌躇了片刻,她还是款提纱裙,缓步走了进去。

皇帝瞧着桌上放着的一?碗浓黑的药汁,他又想?起了日前的梦,冷声说?了一?句:“日后,不必再将这药端上来了。”

姜贯迟疑了一?瞬,知道劝阻不住了,便也只是福身回道:“是。”

话罢,他便端起了桌上的药碗,待要走开,却又被皇帝拦住了,“放着罢。”

这时,孟妱正缓缓走了进来。见?势,皇帝忙将桌上的药碗抬手端起,可一?瞬,他手中却是一?空。

孟妱从他手中拿过了药碗,重新递给了姜贯,“日后,陛下若不想?喝,便不要再端上来了。”

姜贯伸手托住了药碗,怔了良久,才?低声应是,徐徐退了下去。

皇帝被她的一?番动?作愕住了,他抬眼向门首的方向冷冷瞪了一?眼,该又是姜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此时,他又不由得有几?分心虚,不禁摩擦着掌心,缓缓开口:“怀仪……”

“爹爹不愿意喝这药,为?何不早告诉我?”孟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还未等皇帝回过神?来,便她听继续说?道:“怀仪……也想?让爹爹欢喜。”

他原本是不愿进药的,可思及孟妱,他又深觉愧疚,她早先没了娘,如今好容易与他相认,他便又要离她而去,他亦心有愧疚。听见?孟妱这句话,这样的感觉更甚。

“孩子……终是爹爹,对你不住。”他觉着什么东西埂在了喉间?一?般,良久,才?缓缓说?出这一?句话。

“爹爹已看顾我多年,对我疼爱至极。在我瞧不见?的地方,一?直默默守着我。真正不孝的,是女儿才?是。我爱您,却只想?让您陪着我。”

“大概,我是个真正胆小的私自鬼,我不愿让爹爹离去,想?让爹爹长长久久的活着。好让我去尽我想?尽的孝道,我让享受爹爹的疼爱……”

“可我却未想?过,你需要什么……比起爹爹的爱,怀仪才?是那?个真正自私之人。”孟妱一?面说?着,一?面早已哭的如泪人一?般。

她不知爹爹所承受着的苦,只一?意只按着自己的心意。

瞧着眼前女儿泪如雨下,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说?着这样充满傻气却又令他疼惜的话。

他已不知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再红过眼了,可此刻,他却不由得鼻尖发酸起来。

戚晩,这孩子,她像你一?般的聪慧。

“傻孩子,世?上的人,都是自私的。古人都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来那?样多无私之人,爹爹若是无私,便也不会有你的存在。爹爹若是无私,便也没有了这天下的存在。你说?的这等自私,不过是你舍不得爹爹罢了。这又何尝不是爱?”

皇帝说?着,伸手轻抚去她眼角的泪,语气中带着几?分呵斥道:“多大的人了,怎的还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孟妱被皇帝的这一?番话说?的怔住了,许久,她都不知该如何答话,可她仍是迫切的想?要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不,我是说?,爹爹欢喜怎样,便怎样。怀仪欢喜爹爹做的一?切。”

“傻丫头,爹都知道了。”

见?皇帝如此说?,孟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父亲轻松的神?情?,在这一?刻,她竟觉得无比释怀。

她所求,不过如斯。

“爹爹,喝茶。”孟妱的笑靥中带着几?分娇憨,甚是可爱,她一?面笑着,一?面将桌上的茶盅递到皇帝手边。

皇帝轻嗤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半晌,他缓缓道:“朕已命人将你母亲的衣冠冢从濧州迁过来,待朕去后,只衣冠入皇陵,身子便同母亲一?处,在外?寻个地方合葬了。”

他虽知戚晚不会计较这等事,可他计较,生前他们二?人未能安稳,只望长眠于地下时,能长相厮守。

母亲的事,孟妱只从李嬷嬷口中听过些许,对于这个同她至亲血脉的人,她却连一?面之缘都未有过。

“爹爹……可否同我讲讲阿娘的事?”闻言,孟妱缓缓问道。

宫墙前梧桐在烈日的照耀下投出斑驳的影子,不时还会传出阵阵蝉鸣。晴日暖风拂过,掠过树梢,抚过荷塘引起阵阵涟漪,吹过朱墙绿瓦的奉天殿,惹得宫人将宫扇挥动?的更快了。

听了半晌,孟妱已伏在了桌上,轻柔的问道:“阿娘一?定?对爹爹很好吧?”

她一?面问着,摩挲在茶盏上的指尖顿了顿,怔怔的瞧着皇帝,等着他的回应。

皇帝低笑了一?声,道:“是,是很好。”

闻言,孟妱勾唇浅浅的笑着。

半晌,皇帝轻咳了一?声,问道:“嘉容那?小子……如何了?”

孟妱缓缓从桌上趴起来,捋了捋手中的帕子,脸颊不由泛着红,说?道:“挺好的。”

皇帝点了点头,“这小子,对公堂之事,一?向都是敏锐上心的。唯对男女之事,同他那?个老子一?般,又蠢又笨的。爹也知晓你的性儿,只是往后,该直言的地方,还是要同他直说?才?是。都说?的清楚了,若还是过不到一?处,那?便休了他,自己个儿过。但若是说?都没说?清楚,那?同样是委屈了自己。”

“是,爹爹,女儿知晓。”孟妱听着,心内淌过一?阵暖意。

说?罢,见?皇帝倚在引枕上,打了一?个哈欠,她便起身道:“爹爹歇一?歇再用膳罢,我便回去了。”

皇帝亦觉神?思倦怠,未再多留她,便让她去了。

孟妱一?出奉天殿,便见?姜贯迎了上来,瞧她似是心情?大好的模样,便开口道:“殿下与陛下将话都说?开了?”

孟妱不由深抿了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姜贯亦跟着笑开了,他一?面往外?送着孟妱,一?面同她道:“许多时候,两个人原都是为?着对方着想?,为?对方考虑的。可偏生总有使不对力的时候,反倒弄得不好了。可只要心里有对方,那?便总是要好的。”

孟妱微微颔首,朝姜贯低声道:“多谢公公提点。”

姜贯忙停下步子躬身回道:“殿下严重了,奴才?不敢。”

孟妱微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姜贯这才?起身。

见?已出了奉天殿,孟妱便同他道:“公公不必送了,陛下身边一?直是您伺候着的,您快回去罢。”

“那?……奴才?便不再送了。”姜贯躬身行礼说?道,孟妱亦朝他点头回了礼,这才?径自出了大殿。

从宫道一?出来,便见?一?行宫人守在凉亭前。她只当是哪位宫妃娘娘,是以便垂首绕的远远的走着,但方一?路过,便听见?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怀仪姐姐!”

她一?抬眸,魏陵穿着宝蓝色的锦缎长袍便朝她跑来了。

孟妱见?有这么些人在,忙先行礼道:“怀仪见?过太子殿下。”

魏陵亦知晓自己的□□与宫中的礼数,他停下步子,朝孟妱轻抬手,而后压低声音道:“公主起身罢。”

言语之间?颇有几?分王者之气。

孟妱看了,亦不由得勾起唇。

言罢,魏陵又将宫人屏退,吩咐道:“孤要与怀仪公主说?几?句话,你们都下去罢。”

待众人都退到了不远处,他才?低声道:“怀仪姐姐已有好些日子未曾进宫了,阿陵想?念姐姐了。”

这时,孟妱也不再拘着礼数,缓缓牵起他的手,向凉亭走去,她沉吟片刻,同他道:“姐姐因有一?些事,便耽误了。下回你若是想?姐姐了,便命人传一?道令来府上,我便进宫瞧你。”

孟妱知晓,他这不过是觉着孤寂,因着现下多了一?个亲近之人,便时刻巴望着能与她在一?处。

虽然身为?储君,这样的孤寂,是该承受的。但她知道,一?个人只有在拥有足够多的爱之后,才?能拥有对抗一?切的由内而外?生出的自信与强大力量。

是以,孟妱并不打算现下便让他去学所谓坚强。

她觉着,他首先,便是应该快乐的长大。

“命令姐姐入宫吗?阿陵可不敢,”魏陵欢喜的应答着,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太傅该凶阿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