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侍女回?来的?声音,孟妱心?内一惊,未来得及将香囊收进衣袖中,正不知?所措,门外?忽而响起温承奕的?声音:“琇枝姑娘,我姑母可?在昭仁殿?”
只因温承奕的?这一声,那掌事侍女便?忙回?过身去,欠身道:“奴婢见?过世子,回?世子,娘娘现下不在殿内,请世子稍待,娘娘不多时便?能回?来的?。”
这是温家世子,琇枝并不敢怠慢。
孟妱便?是趁着这个?功夫,忙将那香囊塞进了?袖中。
此时,温承奕正阔步自殿外?进来,瞧见?孟妱遮掩不及的?脸色,便?取笑道:“你一个?人待在我姑母殿中,不会是在偷什?么东西罢?”
孟妱因方才的?事,心?里?确实有几分发虚,只得白了?他一眼,“有你来守着,我又敢做什?么。”
相比孟妱的?小心?谨慎,温承奕到?底是温贵妃的?亲侄子,并不拘谨,大步走入内坐在了?椅子上,见?一旁有时新的?果品,便?随手拿起一个?雪梨就往孟妱怀里?扔去。
硕大一个?雪梨砸了?过来,孟妱如何敢接,下意识直往一旁躲去,那梨子便?咕噜噜的?掉了?好远。
殿外?的?宫女听见?动静,正要进去,却被琇枝拿眼瞅了?一眼。贵妃娘娘打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是以方才知?晓孟妱在殿内,仍旧将世子请了?进去。
温承奕见?她如此胆小,忍不住的?大笑了?一回?,“那梨子莫不成能吃了?你,躲的?倒是勤。”
孟妱也不理会他的?嘲笑,只一意思量着方才的?事。她将目光重新回?到?温承奕身上时,却见?他正朝自己使着眼色。
孟妱迟疑了?半晌,还是听从了?他的?暗示,缓缓走去他身侧的?椅子上,跟着坐了?下来。
温承奕忽而敛起了?面上嘲弄的?笑意,瞧着多了?几分平日少有的?肃穆,向孟妱问道:“你来贵妃娘娘殿中做什?么?”
听他如此问,孟妱指尖蜷了?蜷,她定了?定神,这才将秀眸缓缓与温承奕的?视线相交。
他是知?道了?什?么?
温承奕到?底是温家的?人,她虽拿不准此事温承奕是否参与其中,可?她也不能贸然袒露与他,正要寻一番说辞遮掩过去,却听他继续道:“日后少来昭仁宫。”
“本世子可?不愿进宫一趟,都要见?着你。”
孟妱瞥了?他一眼,只将身子转向了?另一面,她原也没有想要来的?意思。若不是想证实温贵妃与李萦的?关系,也不会来昭仁宫这一趟。
“是谁不愿见?我们?怀仪郡主啊?”二人正说着,温贵妃自外?款款入内,笑着瞧向他们?。
孟妱与温承奕忙起身行礼道:“贵妃娘娘。”
温贵妃凤眸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微微抬了?抬手,“快坐罢坐罢。”
温贵妃被宫人扶着坐回?了?暖榻上,才缓缓问道:“你们?方才聊什?么呢?也说与本宫听一听。”
孟妱蹙了?蹙眉,不由将秀眸转向温承奕,只听他回?道:“郡主只说寿康宫里?的?花草如何好看,臣觉着郡主许是想念太后娘娘了?,便?让她多往寿康宫里?去去,她只说是怕太后不想见?着她。”
温贵妃听着抿唇笑了?笑,向孟妱说道:“你这孩子才是多心?了?,她老?人家怎会嫌你去的?多呢?”
话罢,温承奕还朝孟妱抬了?抬眉尾,倒像是在炫耀他的?说法得到?了?认可?似的?。
温贵妃瞧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模样,心?内不觉多了?几分欢喜,便?道:“你们?两个?既争论不休,一会儿去了?宴上再接着争罢,现下也该去宝华殿了?。”
说完,三人便?一齐往宝华殿去了?。
温贵妃有意早将孟妱的?位置安排在了?温承奕旁侧,二人跟在温贵妃身后一同入殿时,沈谦之正独身坐在不远处的?上座中。
温承奕今日并未穿官服进宫,只以温贵妃亲眷的?身份入宴,他穿着一身千竹紫云广陵锦袍,走至食案前轻撩起前摆缓缓落座。孟妱则是一袭白绫画墨百蝶锦裙,随之徐徐坐下。
一竹一蝶,一静一动。
宫里?原本就是芝麻大点子的?事也能被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温贵妃是有意为之,近日宫中便?已在流传,说怀仪郡主休夫便?是为着这平阳侯世子。
沈谦之再位高权重,终是皇帝的?一介臣子,无爵位在身。若跟了?平阳侯世子,假以时日,皇帝仙逝,二皇子荣登大宝,更是有享不尽的?荣华。
如今又见?二人跟着温贵妃一同入席,更是将视线霎时都移到?他们?身上来了?,连坐在沈谦之身侧的?人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沈谦之的?目光亦不由得落在了?他二人身上,方才分明是他让温承奕去见?孟妱的?,此时心?内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是嫉妒吗?可?他如今,还有嫉妒的?资格么?
孟妱会对他下药,可?见?在她心?里?,他怕是已经站在她的?对立面了?。
不知?怎的?,他只觉着,他似乎已许久不曾站在孟妱身侧了?。他抬眸望着孟妱微蹙着的?眉头?,又觉着,他似乎从未守在她身旁过,她一直都是这般孤身努力的?活着。
活在他的?世界里?,却不曾被他看见?。
沈谦之墨眸渐渐黯淡下去,他端过了?身前的?酒盏,不等众人入席便?独自饮了?一杯。
碎玉纹的?酒盏缓缓落回?桌上,而案前的?人,却不觉红了?眼眶。
不多时,皇帝与太后大驾来了?宝华殿,后妃生辰通常只皇帝或者太后出来露个?面便?已是极大恩宠,今日不仅是大驾降临,这两位宫里?最尊贵之人,还一同来了?,可?见?是何等风光。
连温贵妃自己个?儿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忙起身率众嫔妃往殿外?跪迎。
皇帝从龙辇上下来,行至温贵妃身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一双浓黑的?眼眸中瞧不清什?么情愫,只定定的?凝在温贵妃满身华服之上。
“陛下太后亲临臣妾贱诞,妾身惶恐之至。”温贵妃先恭谨行礼道。
皇帝冷眼瞧着她,却半晌不发话,还是一旁的?太后笑着开口道:“贵妃侍奉皇帝二十余载,有教导众妃之辛劳,膝下又养着茂儿与郦儿两个?可?人的?孩子,有绵延子嗣之功,该当如此啊。”
隐见?皇帝腮帮处紧了?紧,这才大笑了?一声,伸手将温贵妃亲扶了?起来,道:“是啊,贵妃有功啊。”
最后几个?字,咬的?尤其重了?些。
温贵妃如今是喜上心?头?,只觉是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并没听出任何不妥来。
她玉指搭在皇帝的?大手上,心?内满是欢喜,小心?翼翼的?跟在皇帝身后,缓缓往首座而去。
落座后,皇帝往下阶瞧了?一周,对温贵妃道:“茂儿呢?”
温贵妃忙垂首回?道:“茂儿近日忙于学习陛下给他布置下的?功课,现下应去往内阁请教大学士们?了?。”
“他若要用功,也不在这一时,百善孝为先,他母妃的?生辰怎的?也不来?”皇帝问道。
温贵妃原想趁给自己儿子说两句好话,却见?皇帝并不吃这一套,忙请罪道:“是臣妾教导无方。”她忙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毕竟,皇子不是她一人的?皇子,既是皇帝的?儿子岂有不好之理,即便?有错,也是她这个?母妃的?错。
“臣妾现下便?去派人将他传来宝华殿。”
温贵妃说罢,皇帝脸上并未有什?么神色,她忙朝琇枝使了?使眼色。
不多时,二皇子魏茂便?穿着一身蟒袍缓缓入殿,依次向皇帝太后与温贵妃请安。
皇帝朝他抬了?抬手,免其礼,问道:“这半晌忙着做什?么去了??”
魏茂原就是个?胆小的?,听的?皇帝如此问,便?心?生害怕起来,母妃时常教导他言行需时时谨慎,是以半晌不敢开口,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岂料皇帝今日本就是带着一肚子火来的?,当下便?将手中的?茶盏顿在桌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朕问你话呢。”
皇帝一开口,整个?大殿便?极其安静起来,一盏茶并没有什?么分量,但此时在寂静的?大殿内却宛若巨石一般砸在了?每个?人心?头?,几个?官阶微末的?家眷更是连呼吸都不敢了?,直屏息垂眸躬身坐着,丝毫不敢去窥瞧皇帝的?脸色。
魏茂“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他的?反应比平时更慌张,哆哆嗦嗦的?道:“儿臣……儿臣……儿臣方才在与大理寺卿谈论政务。”
皇帝一双锐利的?眸子仍旧定定的?瞧着他,语气却减缓了?许多,“你母妃方才说你是在内阁向几位大学士请教呢。”
魏茂知?晓他母妃近日一直在设法除掉敦肃王的?儿子,只因母妃说,那敦肃王世子是父皇的?私生子,更是父皇最疼爱之人所出,因而对他威胁巨大,定要除掉。可?自打孟珒下了?狱,他便?更终日惶惶不安,他直觉这般是错的?,可?他不敢违背母妃的?意愿,也曾建议母妃要么干脆早日杀了?孟珒,但母妃也不允,只说要逼的?父皇没有退路亲自处死?孟珒,才是真正的?永除后患,他亦不敢反抗。
魏茂跪在阶下,脸色惨白眼底却青的?很,已数日不曾睡过好觉了?。听见?皇帝传他,原本已是怕的?要死?,见?自己回?的?话再次遭到?皇帝的?反问,心?内早已溃不成军,只红着眼睛瞧着温贵妃,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后见?势,忙在一旁打圆场:“既是有心?学问,请教哪个?不是请教,皇帝你倒是跟孩子较什?么真呢?”
“起来罢。”
皇帝脸上已沉了?一大片,但比起失望,更多的?却是寒心?。沈谦之方才来报之事,与他暗卫所查的?结果无甚出入,他特?意将魏茂传来宝华殿,也是想试试,他是否知?晓温贵妃所行之事。
他们?疑心?孟珒是皇嗣,想杀孟珒。但在皇权的?诱惑之下,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事,并不少见?。
可?他们?却动了?陈幸之子,陈幸存是助他登上皇位的?人,也是如今他倚靠着的?武臣。
皇帝忽而长舒了?一口气,朕的?贵妃还是真是聪慧,若他不处置孟珒,便?会失了?陈幸的?忠心?。那么……
他并不敢再往下想,届时,他们?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