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你记忆里里我的头发应该是什么颜色...”
神父放下书，伸过手把克拉拉扶着靠在褪色漆雕的床头上，还贴心的把枕头垫在她的后背。
坐起身来视野开阔不少，克拉拉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是小教堂里那间平淡无奇的会客室，此时很安静，壁炉里蔫蔫地冒着一团橘红色的小火，随时感觉都会熄灭。
恶魔是不怕冷，神父作为脆弱的人类，难怪总是需要用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克拉拉注意到壁炉架上放了盆被熏黄的花瓣，是蓟花的花瓣，给屋内添了一抹熏人的香气。
菱格的小窗上之前碎裂的五彩的玻璃已经被补好了。但材料好像很拙劣。白浆融在碎玻璃的缝隙里，看上去十分不美观，甚至连太阳的光线都受到影响。
对面墙放着两把没有扶手的椅式靠背椅，椅背很高，在它们背后白墙的上方挂着那幅圣子画像，从隐秘商店里买回来的，值许多个金拉玛的，同样也是平淡无奇的画像。
两把椅子的中间是一张书桌，神父刚才就是坐在那里，此时书桌上放着那本《弗利维亚帝国编年史》，克拉拉觉得神父这样的问法有些奇怪，或许是神父真的没有认出她。
“黑色的，神父，您的头发那个时候是黑色的。”
克拉拉期待着神父的反应，她希望自己的回答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神父的目光落在克拉拉的身上，他抬起手，用手指摩挲着克拉拉领子上编织的纹路，轻轻的扫过几绺勾在领口的头发，让它们看起来整齐服帖。
“我记得，还不错的黑色，就像你的头发的颜色一样。”
“哈…怎么可能，我的头发明明是…”
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面新的镜子，是一个和门几乎等高的穿衣镜，克拉拉不经意间瞥过那面镜子，看见了她在镜中的影像：大睁着双眼，脸色苍白，身上缠着纱布一直绕到脖子口，原本赤红的发色，此刻却黑沉沉的散落在肩膀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克拉拉拽住自己的头发看着这完全变了的颜色，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恶魔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一头可以媲美火山岩浆那般的颜色，这可能是治疗期间，魔药起了什么副作用？！
原本克拉拉想问神父还记不记得他，甚至还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商店的，可是现在完全沉浸在了头发变色的慌乱中。
或许是她的模样十分滑稽，一旁的神父眼底温柔的笑意更明显，“也许是药效的作用，或许之后会慢慢恢复过来别担心。”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太好了，天啊…呃…”
克拉拉只不过是刚刚想长叹一口气，胸上还没好完的伤口就拉扯着疼，“我觉得我真是厉害，这么严重的伤口我竟然能醒来的这么快，我猜猜，大概也就两周。”
神父听着克拉拉的自言自语，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直到细碎的冰凉的雪花顺着窗沿飘进来碰到克拉拉脸颊的时候，镜子里那受伤的人影，面色又惨白了几分。
“哈…哈哈…不要告诉我，这已经是冬天了？！我从秋天一觉睡到了冬天？您会魔法吧神父，这一招变雪花可真不错…”
克拉拉被寒意吹的往被子下面缩了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无比沮丧，虽然很不想承认事实，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么接下来会产生的问题需要她一一去解决。
就比如她需要在冬天必须完成的一些事儿，同时也祈祷着她冬天的恶魔城的雇主们能尽可能的，考虑到她负伤的情况下，能够善/待她…
“还想再睡一会儿吗？不过看时间，萨福可能一会儿就要过来看你了。”
克拉拉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神父，就比如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三个多月是怎么样的？还有辛西娅和贝茨他们怎么样了？
飘渺的眼神悠悠的围着神父打了个转，到嘴边的询问又咽回了嗓子里，胸口钝钝的痛，头发的颜色也变得令人伤心，克拉拉觉得自己至少在今天，选择暂时回避这些想问的问题，有什么事儿等她再休息一下，一起解决。
“神父…您能给我讲点有意思的故事吗，我想有趣的故事能帮我好受一些…”
壁炉里的火星红光闪烁，照亮了神父的一张脸和他的银发。
他坐到了那两把椅子的其中一把，最靠近圣子像的那把，又把身上黑色教袍上搭在膝盖处的褶皱抚平，眼底带着温柔的情绪凝视着克拉拉。
“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只要不是关于圣殿，圣子那一类的就行。”克拉拉望着那幅圣子像，挑选着她想听的故事。
忽然她像是有了什么好主意一般，眼睛发亮，“神父，您能讲一个关于人类和恶魔之间的故事吗？”
神父看着克拉拉似乎有点出神，但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或者在思考别的什么，但紧接着他舒缓温柔的声音开始讲述，“这个故事是从亚拉坦王城流传出来的，关于一个乞丐，和一个恶魔。”
“乞丐释放了王城了被困住的恶魔，作为回报，恶魔可以帮他实现一个愿望，可是愿望总是伴随着不近乎人情的选择。恶魔问乞丐，他是否愿意选择面对现实的痛苦，但最后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平稳的度过接下来的几十年？还是选择抛弃现实，在恶魔编织的幻梦里尽情享乐，享尽一切极致的幸福和欢愉，假象似的完成毕生的心愿，最后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的度过一百天？”
克拉拉对视着神父探究的双眼犹豫了，她摸了摸鼻子尖，才缓缓开口道：“这个故事真傻，”克拉拉握紧了被褥下的手，“不会有人问这种问题的。”
“你会选哪个？是面对现实承受却平稳的度过接下来的几十年？还是在恶魔的谎言里满足内心的愿望，极致欢愉一百天？”
“你选哪个？”神父温柔平静的目光此时开始渐渐灼，探究也别具有难以理解的深意。
“成熟的人是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的…只有小孩子才会选择…”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这样单方面的选择，现实也好，幻梦也好，都是在追求自己内心想要的，或者曾经失去的…”
“我…”克拉拉的目光看向了壁炉里的闪烁明灭的火光。
“你的选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