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极度妄想(二十)

阴沉的乌云聚集在天空之上,狂风皱起吹动碧绿的树叶打旋飘转落地。

几道闪电炸裂在天际,瞬间而起的光亮照亮了夹杂在云层中形似圆形的窟窿,它慢慢忽闪着,露出真正的面目,一颗缀于夜空的瞳孔。

漆黑幽深的眼珠非人般的诺大,它似乎好奇地,含着无端恶意高高在上地蔑视地面上搂抱在一起的两人。

‘1639/L毒师是我大哥:这么漂亮的少年,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1640/L在榜的都是巨星:下注的时候你们可没一个不下狠手的,这时候说什么风凉话。’

‘1723/L谢慈永远的神:话说,这男人有点眼熟啊…’

‘1724/L在座各位都有理:窥探迷影程序自带的固定场景而已,重新开启就会被格式化,眼熟很正常吧。’

论坛上热火朝天地就赌-局讨论着,‘窥探迷影’作为一项赌局,会将被下赌注的一方拉进虚拟的梦境中,梦境由主人而生,怎么样的走向全然由梦境中人的心理影响。

‘1842/L醒醒别做梦了:这位No.10的梦境有点可怕啊…’

‘1843/L世界末日在今天:电闪雷鸣的雨夜,无脸人,跟踪狂,还有这空无一人的城市,不明身份的男人,怎么都像是要把自己作死的节奏啊。’

……

‘1940/L小美人在哪里:有点不忍心往下看了…赌注能撤回不?’

…………

瘦弱青年神经质地咬着手指,斑驳血迹从指尖流进缝隙里,他痴狂地看着虚空中的场景,一旁论坛上不断滴滴上传的留言惹来他的注目。

一目十行地扫过纷杂的留言,目光停留在散发荧光的屏幕上想要撤回赌注的1940/L。

青年俊秀的脸上堆积着怒火,他停下啃咬,手指飞速地在论坛上留言,指腹血肉往外翻滚,他像是感受不到丁点疼痛。

‘2345/L明天又要出任务:赌-局一旦开始无法撤销赌注,必须等到no.10自己发觉脱离梦境,强制撤回赌注将造成精神海百分之四十破损。’

诚然这种赌-局以百分之五的押金开始,但是他已经将之提高到了四十,所有人都未曾注意。

果然,在他留言出来的同时,迅速遭到了其他人的信息轰炸。

而瘦弱青年早已关掉论坛,他透过一方空隙继续偷-窥着少年。

…………

男人宽厚的手掌被晏叙白拉着捂在小腹,滚烫的温度透过湿润的薄薄一层衣物传至他的肌肤上,暖意慢慢回流。

晏叙白渐渐停止了哭泣,他细细抽噎着埋在男人的怀里,丝毫不见外地将眼泪一一蹭到人衣服上。

——真是可怜见的…

耳边传来一声喟叹,混进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晏叙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

“怎么每次碰见你都是这么狼狈?”

他听见男人用冰冷低沉的嗓音说着,平淡不见起伏。

这个声音晏叙白只听见过一次,也只认识一个用这样语调说话的人。

“我想我们该有个美好的初遇和再见,事实却往往不如所愿。”男人若有些失望地叹息。

他轻柔地抬起在他怀里少年的下颌,想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摸索了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家居服,于是低下头用嘴唇将少年眼角,脸上的泪水一一抿去。

晏叙白显然因他贸然的举动而惊讶地微张开嘴,似乎很吃惊的样子,他虚白的脸上慢慢爬上红晕,睫羽扑闪颤抖着。

偏偏男人却像是在做一件很庄重的事,如同朝圣般心如止水地庄严肃穆,仿佛晏叙白是他信奉的神明,而他在亵-渎他的神明。

“唐见山——”

是了,眼前人正是在黑白人间有一面之缘的唐见山。

晏叙白羞涩地避开他凑在眼角的唇,软软地说:“我不哭了,你别再这样做了。”

对于唐见山,他总是格外的不好意思,也或许是像男人说的那样每次不堪的一面都被他碰见使然…

情绪缓和下来后,病发时的疼痛也悄然褪去,晏叙白眼神闪躲有些心虚和害怕,他怕男人问起方才的情况。

关于这种难以启齿的病,他并不想让人知道。

好在唐见山不是揭人伤疤的那种人,他只是默默地松开手,视线偷偷地瞥过少年微红的沾染媚意的眼尾,还有湿漉漉如水洗般清澈透亮的红瞳,难耐地滚动喉头。

唐见山移开视线,将目光停留在漆黑的夜空上,嗓音有些喑哑:“下次遇见危险就喊我的名字。”

“…什么?”男人声音像在喃喃自语,晏叙白没听清,多问了句:“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的眼神里聚着晦涩难懂的风暴,穿透云雾似乎在说给晏叙白听,却又不像单单说给他听。

“喊我的名字,我会来见你的。”

不待晏叙白再问,眼前男人便如一阵烟雾随风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晏叙白脑海里发出一声嗡鸣,他痛苦的紧闭双眼捂住耳朵,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场景便换了模样。

潺潺的流水声如清脆悦耳的乐曲,他此刻站在江岸边,不远处拱桥上人来人往,桥岸两边林立着青瓦白墙的房舍。

这次晏叙白意识是清醒的,他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忆江南会所里发病晕倒过去。

不知怎么就来了梦境,第一层梦境意味如何他不清楚,这第二层竟然是江南水乡。

晏叙白漫无目的地走在桥上,他从人群中穿过,如同鬼魂般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方才电闪雷鸣的雨夜里是空无一人的死城,现在倒是看见人了,他却依旧无法与他们产生联系。

想到唐见山,晏叙白有些迟疑地想,方才一幕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为何会来这里,又该怎么出去?

“小叙白?”

庄玄朗一身白衣长袍,手上握着一把折扇,三千青丝垂落至腰间,狭长的狐狸眼半眯着,饶有趣味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年。

困在幻境里十几载,他都快遗忘了现实世界,今天竟然遇见了和晏叙白长得堪称一模一样的少年,想到自己曾经下的情毒,男人恶劣地弯起唇角。

——在幻境里干点坏事也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