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的雨林里,大大小小高低相同的苍天大树很容易迷失方向,晏叙白连连回头张望,双脚在泥泞中穿行。
戴着无脸面具的人不停地追赶,任凭他鼓足劲头逃跑仍被捉到。
充满压抑色彩的梦使晏叙白猛然醒来坐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
“做噩梦了?”冷不丁旁边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
晏叙白静了声,僵硬地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从房间黑暗的角落动身向晏叙白走来。
咽了咽口水,晏叙白紧张地攥紧身上的被子在床上磨蹭着往后退,肌.肤与布料摩擦的触感让他动作一停。
他他他——竟然是光着的?!
沉浸在羞恼情绪里的晏叙白将头埋在被子里,脸颊两边的发丝垂下挡住了他咬着牙关,难看的脸色。
他还从未与人过度亲近…更别说坦诚相见…
身旁床垫微微陷进去,冰冷的手指附上晏叙白的侧脸,冷意像要侵蚀进骨头,晏叙白没忍住挣扎了下。
“呵…冷吗?”平静中透着温柔的嗓音低低笑了下,缓声细语。
脸上那处冰冷消失了,随后耳边响起摩擦的声音。
晏叙白听见手掌相互摩挲的沙沙声,好奇地投过视线,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房间内门窗紧闭,厚布窗帘将室内营造成一片黑暗,只有大床旁的落地灯发出微弱的暖光。
暖光折射在屈膝半跪的男人身上,青年穿着亚麻的休闲服,身子半藏在阴影中,眉眼平淡柔和,如同他声音般温柔,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记忆回笼的晏叙白想到昨晚掳走他的是这样一个男人,心里微妙的复杂。
那人将摩挲通红的两只手放下,眯起眼似乎很满意的露出笑容,冲着晏叙白更温柔地将他脸捧起。
被男人神.经般将手掌摩擦充血的动作震住,晏叙白不由自主地配合他仰起脸。
“乖孩子…”手指轻柔的捻住少年的下巴,男人向一旁歪歪头,眼里浸着细腻轻柔如水般缱绻的喜欢,闭上眼低头亲上晏叙白。
又甜又软…男人眉眼柔和地弯起,伸手将晏叙白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唇齿相依时轻轻开口:“云鹤…我的名字,记住它好吗?”
粘腻湿热的吻落在眼尾,鼻息打在眼睛上,睫羽忍不住轻抖,晏叙白缩缩脖子,抬头对上云鹤的眼睛,男人眸里明目张胆的喜欢满的像要顷刻间就能溢出来一样。
在这样温暖情深的男人怀里,明明该是具有安全感的。
但那股潮湿.阴冷.黏稠如同某种冷血的软体动物紧紧缠绕的窒息感如影相随,让人无法忽略。
心间波涛汹涌的畏惧与害怕如海上独舟随时陷落,想要逃离的情绪与精神层次上诡异的平静,两种极大的反差出现在晏叙白的身体上。
心脏不断跳跃提醒他远离男人,精神却出奇清醒的搂上男人与手般同样冰冷的脖颈,晏叙白乖巧的趴在他肩膀上,阖眼轻嗅到男人身上酸甜夹点苦意的乌梅酒香,若有所思。
“我记住了。”
靠在男人并不瘦弱的臂弯,少年盈盈一笑。
云鹤几乎沉溺在他的笑里,痴迷地盯着那双漂亮的宝石红的眼瞳,俊秀的面上漾起春波,“我喜欢你…”
随着告白类的话语一并说出的还有…“待在这里,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他似乎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答案…晏叙白清楚的感知这一点,身上沉重的束缚证明男人是个实力并不低于陆景柏的异能者…
眼前的处境不太妙,密不透风的房间如此压抑,呆久了或许会得出什么可怕的心理疾病…
晏叙白出神想了几秒,翻涌的情绪回归平静,默默挽起唇,“我想我会喜欢这里的。”
而他早就病了…
…………
云鹤无疑是个极温柔的人,注重细节,生活很多方方面面他都考虑的周全。
尽管是将晏叙白变相囚.禁在别墅里,仍体贴入微地与他保持距离,除了第一日的意外之外,其他时间总是不远不近的用善意含着爱意的眸子时刻追随外,彬彬有礼,又持有风度。
除去离开这栋别墅,他放任晏叙白去逛遍了整栋别墅的大小角落。
每天晏叙白醒来时,枕边放着熨烫过的新衣,下楼时餐桌上会有冒着热气的饭菜,睡前会有一杯热牛奶及一段睡前故事。
想起云鹤夜间敲开他房门,捧着本安徒生童话给他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属实把晏叙白吓了一跳。
幼年创伤带来的伤害使他心理常常病态地感知身体部位作疼。心脏被掏空般行尸走肉的痛,肢体硬生生截掉的痛,□□死亡大脑仍运作的痛……晏叙白尝过太多次…久到他分不清真实虚幻,到底是他人口中的妄想还是真的死去…
或许是多年来那处谓之为“家”的地方给了他安全感,那仅存记忆中女人柔和缓慢又充满疼爱的念着故事书的声音竟然成了他缓解疼痛的“药”。
晏叙白久而久便习惯找与记忆中声线相近的睡前电台栏目入眠。
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曾告诉任何人,包括陪他多年的陆景柏。
先不说云鹤是通过哪种途径得知,但男人一定不知晓的是他早已抛弃了这种治疗方法…
…早在他发现靠声音能缓解疼痛、下一次病发作时却疼痛加倍的时候…
所以可想而知与母亲有着近乎百分百相似温柔,且同样饱含爱意甚至比那女人更浓烈的感情时,男人所带给他的是比加倍更双倍的痛苦…
敛下眼中嘲弄,晏叙白厌弃地低下头,刀叉漫不经心划过洁白餐盘里咧嘴笑的开怀的太阳蛋,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索然无味的嚼动进食。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在玻璃桌面上,宝石红的眼瞳流转着波光,慢慢移到对面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上,男人长身玉立,刀柄被纤细瘦长的手指攥住,熟练流畅地切着水果。
云鹤似乎被那道炙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手下动作停顿了一秒,叹息一声将刚拿到的苹果放在一旁,转过身来冲着少年笑:“叙白是喜欢上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