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柏觅宁想明白抱和搂的问题，腰间的力道便消失了。
他站直身体，刚要说谢谢。
只听顾薄渊轻轻“tui”了一下：“你怎么掉毛呢。”
柏觅宁没反应过来，转过头，微微歪着脑袋，认真又不解地说：“我不掉毛。”
套在他身上的黑白熊也跟着歪脑袋，小耳朵还晃了晃，呆萌可爱。
顾薄渊没忍住，轻笑出声，笑意在眼里晕开，格外好看。
抬手用力拍拍黑白熊的大脑袋。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忍笑道：“是说玩偶服掉毛。”
柏觅宁这才明白过来，暗骂自己笨蛋。
顾薄渊的工作地点比柏觅宁的近一些，他先下车。车子继续行驶半个小时，柏觅宁也到达了目的地。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进了一栋写字楼，直奔18楼。
进了办公室，工作人员率先开口：“我们是来发传单的。”
对方一听，递过来一个手提袋。里面全是传单，约莫有十来斤。
柏觅宁突然开口：“去哪发都可以？”
穿着玩偶服，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对。但不许偷偷扔，要全部发完。”
“那如果我发出去，他们扔了呢？”
之前一次发传单，有个负责人特别事多。如果被扔掉的传单离得太近，就得捡起来重新发，不然就扣钱。
从那以后，柏觅宁就长了个心眼，一定问清楚。
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对方愣了下：“那个不算。”
从写字楼出来，柏觅宁没急着发传单，打开手机，搜索从这里到达百汇商业圈的路线。
为了不引起围观，下车后，便进入了隐蔽拍摄，摄像师离柏觅宁有一段距离，而且用的是小型摄像机。
因此只能看到一只黑白熊蹲在马路牙子上，旁边立着一个手提袋，正在玩手机。
颇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
乘坐520路公交，票价一元，最近的站点需直行50米。
做完功课的柏觅宁用身上仅有的十元钱买了一瓶2块钱的水，零钱坐公交车。
换好零钱，柏觅宁径直走向努力装成普通人的跟拍摄像：“我要去别处发传单，跟着我。”
时间卡的很好，他刚走到公交站牌那里，520路公交也到了。
里面人很多，一上去就没位置了。
柏觅宁走到最后面，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拎着手提袋。
四十分钟后。
字正腔圆地播报声在公交车里流动：“百汇商业圈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从车上下来，一抬眼就能看到马路对面一家名为‘食客’的中餐厅。
藏在黑白熊里面的柏觅宁弯了弯唇角。
还以为要找很久，没想到竟然就在公交站牌这里。
没错，食客正是顾薄渊打工的餐厅。
知道路线重合后，柏觅宁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要是顾前辈问起，他就说：这里是商业圈，人流量大，传单发的快。
如果顾前辈没发现他……
那就算了。
他肯定也很忙。
今天恰好是周末，约饭、逛街的人乌泱乌泱的。
传单厚厚一摞，一次全拿不了。柏觅宁只拿出一小叠放在手上，手提袋挎在胳膊上。
当红流量的身份并没有让他生出优越感，以及对这份工作的羞耻感。
站在一个不影响通行，又正好对着食客的地方，动作麻利地发传单。
可爱的外表让传单接受率上升一大截，哪怕转身就塞进了垃圾桶。
顾薄渊一边帮忙上菜，一边注意着马路对面的黑白熊。
熟练又自然。
哪怕对方不接，他也会微微颔首，以示打扰的歉意。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早晨他说的那番话，顾薄渊莫名生出了一丝好奇。
关于他。
没到中午，餐厅里人很少，只有两桌。
上完菜，顾薄渊走到后厨。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柏觅宁，’排在第一的，是人物百科。
字不多，读起来却格外醒目。
自幼父母双亡。
跟外婆相依为命，15岁时外婆去世。
高中辍学。
性格高冷，难以接近。
看到这句话，顾薄渊冷不丁笑出声。
高冷么？
明明很可爱。
太阳慢慢升高，天气也越来越热。
柏觅宁套在厚厚的玩偶服里，跟蒸桑拿没什么两样，没用多久就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拿出之前买的矿泉水，拧开后，准备把瓶嘴顺着黑白熊的嘴巴塞进去。
这里人太多，摘掉脑袋，一定会被围堵。
不过嘴巴留出的孔太小，加上看不到，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太过专注，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身边走近了一个人。
看着不停用矿泉水戳脸的黑白熊，顾薄渊几乎都能想象里面人的表情。
“需要帮忙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柏觅宁停下动作，抬头，一个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柏觅宁还是立马认出来了。
“顾前辈？！”
听到对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开心，顾薄渊心情极好地“嗯”一声，伸手拿过矿泉水，顺着嘴巴处的小孔塞进去。
“喝吧。”
他的意思是：自己拿着瓶子喝。
然而柏觅宁可没那么想，以为顾前辈要喂他，张嘴叼住瓶口。
被迫投喂的顾薄渊顿了顿，小心地抬着瓶子。
“谢谢顾前辈。”
看着湿润的瓶口，顾薄渊缓缓道：“不谢。怎么跑到这里发传单了。”
他下车后问过工作人员，对方的工作地点离这里至少半个小时的车程。
柏觅宁把早就准备好的借口端出来，不慌不忙：“这里是商业圈，人流量大，传单好发。”
瓶子盖好交回对方手里，顾薄渊微弯下身，顺着黑白熊的眼睛向里看。
“不是想见我？”
从一个势头正盛的商业圈换到另一个老商业圈，这理由着实蹩脚。
恕顾薄渊不能接受。
小心思被轻而易举戳破的柏觅宁吞了吞口水，小声道：“也……也想见，两个目的都有。”
“乖。”抬手捏了捏黑白熊的小耳朵，“带你去吃饭。”
“我就剩7块钱了。”
“不用钱，吃霸王餐。”
柏觅宁信以为真：“不好吧，会被打的。”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了食客，顾薄渊扭头对身后的人说：“把头套摘了。”
柏觅宁双手扶住脑袋两侧，向上一拔，就出来了。
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脸颊驼红。
一看就是热狠了。
顾薄渊皱了下眉，并未说什么。
老板免费提供午餐，不能太不要脸，毕竟人家也是生意人。
只点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见两人落座，老板端过来两杯薄荷冰茶：“喝点水，解热。”
冰凉的茶水入喉，柏觅宁顿时觉得自己得救了，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顾薄渊用吸管搅动着茶水，冰块撞击在玻璃杯上，声音清脆悦耳。极为随意地问：“以前做过发传单的工作？”
柏觅宁咽下水，点头：“我17岁就不读书了，大部分兼职都做过。”
辍学的原因多少都能猜到，顾薄渊并没问，而是道：“为什么来海市？大城市很难混的。”
更何况是举目无亲的少年。
光想就知道有多难。
柏觅宁看着飘在杯子里的薄荷叶，陷入沉思。
因为你在这里。
我想离你近些。
“因为大城市机会多。”
这确实是很多人对大城市趋之若鹜的原因。
顾薄渊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柏觅宁把熊头套在头上，接着发传单。
还有一半没发完，得抓紧了。
望着在烈日下发传单的少年，来往的人不是打着遮阳伞，就是躲在阴凉下走。
顾薄渊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节目组，不要再准备室外工作。
下午六点，最后一张传单发完。
柏觅宁乘公交返回写字楼，顺利拿到了100元报酬。
进电梯时，整个人突然恍惚了一下，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袭来。
柏觅宁没当回事，回去找顾前辈。
对方果然还没下班，而且很忙。
柏觅宁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招呼。
晕眩感再次袭来，而且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柏觅宁甩甩脑袋，猜测自己多半是中暑了。
看了眼餐厅里忙得脚不沾地的人，他掏出手机。
——顾前辈，我发完传单了，先回别墅了。
微信是今天早上加的，里面只有系统发的消息。
没等对方的回复，柏觅宁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声音：“等等一起走。”
柏觅宁停下脚步，没回头。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中暑了。
顾薄渊已经走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小孩过分红润的脸色。
手放在额头上，异常的温度传来。
顾薄渊语气严肃地问：“中暑了都不知道？”
柏觅宁小声回答：“刚知道。”
这么说也不对。
他很早就觉得头晕恶心了，不过没当回事。
“……”顾薄渊，“在这儿等我。”
说完，便转身回餐厅。
一分钟后，顾薄渊从里面出来，已经换上了早上穿的衣服，走到柏觅宁身边：“走吧。”
柏觅宁傻乎乎地问：“回别墅吗？”
“去医院。别墅能治中暑？”
柏觅宁乖巧摇头：“不能。”
“……知道不能还回别墅？”
“睡一觉就好了，也不严重。”
顾薄渊愣生生被气笑了。
还能跟他顶嘴，确实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