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齐恕面前哭了那么一嗓子,崔禧糗得一整天没敢再出门,只管往被窝里一蜷,蒙住脑袋自己发羞害臊。
第二天瑶枝喊她喊了半天也不应,末了才从被窝里哼哼一声,“知道了知道了。瑶枝你先去吧,我过会儿就起。”
“那怎么能行呢?王爷昨天可都吩咐好了。”瑶枝叹口气,也到床边坐下,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姐,我们现在比不得原先在府里的时候了。寄人篱下,总得要低头弯腰,处处陪着小心。即便如此也得少不了有心的人故意刁难,拿我们撒气呢。你可好,还要主动给他们送把柄。”
“哎呀,我等下就过去。”崔禧终于肯探出半个脑袋来,揉着昨日里哭肿的一双眼,催促说,“你先去吧,去吧去吧,我一会儿肯定到。”
瑶枝见状也只好起身作罢,临出门最后叮嘱一句,“小姐你可要言而有信,千万别……”
“知道了知道啦!”傻子才过去呢。
瑶枝这丫头话实在多,昨天一直唠叨来唠叨去说什么“哎呀呀,你把王爷的汤打翻了,王爷没斩你就算不错了,你还有脸哭上了”,听得崔禧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事又不怪她是吧,谁叫那个阎罗早就名声在外。也就瑶枝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她去书房伺候一回呀。
话说归说,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天色也越来越亮,院里的公鸡一只只都喊破了嗓,崔禧只得百般不情愿地爬起来,慢吞吞梳妆打扮好往书房里去。
只是今天书房这边可安静得很,整个院落空空荡荡,就连那个刀疤脸的侍卫也没见。崔禧规规矩矩站在门口敲了许久,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王爷?”崔禧试探着喊了一声,偏着脑袋从门缝往里看。果然里面比外面还干净,莫说是人了,半只鬼也没瞧见。
崔禧嫌弃地抬脚轻踢门框,没好气地自言自语,“不在书房喊我干嘛,害我提心吊胆一上午。”
“踢起来舒服吗?”身后蓦然响起一个男声。
崔禧如遭雷击头皮一阵麻,刹那间瞳孔也放大,两条腿肚子一哆嗦,膝盖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往下跪,好在嘴皮子反应却机敏,低下头就讨饶,“王爷恕罪!”
“起来吧。”齐恕斜唇笑得邪魅,“你该睡得再久些,起来正好赶得上午饭。”
崔禧埋着脑袋,挺着小肚子,一副谨受教的乖巧样子,瞧着倒也有几分可爱。
齐恕不多责备,推门而入。崔禧赶紧碎步跟上,赶在他前面跑去书案前把椅子拉开,笑得一脸谄媚,“王爷请入座。”
偏偏对方压根儿没想抬头看她那如花笑靥,人刚到案边随手拿了个折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爷去哪?”崔禧喊道。
那人站住了,却头也不回地立定着,抬起手摇了摇手里的折子,一字一句告诫,“第一条规矩,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嘴。”
“哦!”崔禧赶忙捂住了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路恭恭敬敬目送齐恕从书房到院子。直到他拐去隔壁院儿连头发丝也望不见的时候,才把手放下。
“切。”崔禧凤目圆睁,抬着下巴掐着腰,又往书案腿上踢一脚来泄愤。“牛气什么呀。”
踢完了也顺手从案上拿个折子过来,迈着方步,像模像样地学着齐恕刚刚的样子,瓮声瓮气,“第一条规矩,不该你问的就不要……”
一句话没说完,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崔禧七魂六魄吓走了三对半,小脸刷白直愣愣站着,呆若木鸡。
推门进来的是个脸生的年轻侍卫,一打眼瞧见她面容扭曲诡异地站在屋里也是吓了一跳,茫然又悚惧地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远远地绕过去桌边,把所有的折子都揽在怀里。再路过崔禧的时候顿了下,两人面面相觑。
侍卫一抬手,把崔禧手中的折子也顺手抽到怀里去了。
崔禧欲哭无泪,幸好刚才进来的人不是齐恕,不然,她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看眼下这情况,齐恕应该不会再回来吧?她悄悄跑去窗边探着脑袋环视了好几圈,又溜去院子里仔细探查一番,确信是没人了。
可没人了,她该干嘛呢?也没人吩咐过她呀。要不……回去再睡一觉?
崔禧百无聊赖地溜达回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身子,转着脑袋环顾一周,这里面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也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连书架上的书也都排列的整整齐齐。
哎,不过别说,这个阎罗王脾气不好,写出来的字好像还挺漂亮。崔禧从椅子上跳下来,颠颠跑到墙边挂着的几幅字画低下,托着下巴抬头细细品味。看那落款确实是他写的,内容嘛,马马虎虎,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孝子忠臣词。可这上面的字写的却端地是不错,笔力遒劲矫健,气势也雄俊磅礴不说,关键是那转折处都是墨汁饱满的,光滑又圆润。行云流水般半点也不露锋芒,看着着实姿态含蓄又内敛。
这可有意思。
她以前也跟着他爹练过那么几手字,耳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字如其人”。这个实打实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居然能写出这么一副好字,实在叫人瞠目。
正不正气的切不论,关键是这手字无论谁来看也不会觉得咄咄逼人,怎地他人就那么喜怒无常,锋芒毕露的,就像个拿了刀的疯子似的……谁敢惹他不顺,二话不说就把人拖出去砍了。难道这都是装的?
崔禧使劲晃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下,齐恕到底是土匪还是枭雄关她什么事,反正已经不过是个整理书房的小杂役,在谁手底下待着不都是待着。
想到这里,崔禧迎着从窗口跳进来的太阳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喟叹一声。不成想眼前一下子又黑了下来,一个庞大的黑影笼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