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斐然良久没说话，就在戴文宇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道：“只要公司不跟我解约，我就不会走的。”
声音不大，但语气笃定。
“公司当然不会主动跟你解约，要付大笔违约金的，但他们可以雪藏你逼着你自己提解约，那掏违约金的就是你了。”
“嗯，也能理解。”
这是说，就算公司雪藏他，他也能理解？
“你的意思，就算公司雪藏你，你也不走？”
章斐然没再说话，戴文宇也就不敢继续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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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享动运动功能饮料的总裁凌寒正在看一个视频，看得唇角忍不住上扬。
有人敲门。
“进来。”
进来的是他的特助齐捷，递了一份材料给他：“凌总，这是您要的材料，已经整理完了。”
“放桌上吧，很晚了，你也回去吧。”
“好的凌总。”
“等等。”凌寒指着屏幕问他，“你发给我的这个视频，你自己看了吗？”
“我看了。”齐捷还是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隔着屏幕都能看到视频里的章斐然满脑门的汗，似乎是一瞬间急出来的，连带着眼角和眼帘也亮闪闪的，似乎泪眼汪汪的感觉。
“这个可爱的小朋友莫名其妙送了我们一份大礼，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感谢他比较好呢？”凌寒饶有兴致地问。
“凌总您要感谢他？”
“那当然了。就这一句话，先不说能为我们凭添多少收入，我就只看姓岑的那个老狐狸气到冒烟的样子我就爽，就冲这个，也得好好感谢这个小朋友。”凌寒还特意将视频倒回去，又幸灾乐祸地看了看岑世鹏的表情。
“可我觉得，您不能明面上感谢章斐然。”
这一点不用齐捷提醒。
齐捷继续说：“章斐然的这个口误已经上了热搜了，现在网上对他不仅有嘲笑，有谩骂，还有怀疑，怀疑他私底下收了我们享动的钱，就是故意要拆超动能的台，特意要给享动做广告。所以您要是现在感谢章斐然，更是要坐实大家对他的怀疑，而且……”
“而且他自己也不敢收下我的感谢。”凌寒补充道。
“对。”齐捷进一步补充，“不仅不敢收下您的感谢，而且还会生怕跟您，跟享动扯上任何关系。”
凌寒盯着电脑屏幕沉吟片刻，说：“你先找几个靠谱的营销号打听一下他的料，然后……嗯，了解一下他跟公司的经纪约是怎么签的。记住，一定要靠谱的真实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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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斐然到家的时候，母亲方琼心还在等他，立刻迎上来给他递拖鞋拿衣服，不无担忧地说：“那个……晚会上的视频……我看到了……”
这坏事传千里的速度果然够快啊！
章斐然换完鞋，揽过母亲的肩膀往里走：“我没事，会解决好的，你别担心。”
“那……你们公司现在想好了怎么公关吗？”
“妈我先洗个澡。你真的别担心，公司那边去谈了，我等公司的通知呢。”
胡乱洗完澡，章斐然拿起手机，手指放在微博图标上，迟疑半晌，还是点了进去。
果然上热搜了啊，还是热搜榜首。
第二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了。
比起几天前的蠕米鸡，这次他被嘲得更狠骂得更惨，也被质疑得更厉害。
在网友们看来，超动能是1758男团名义上的甲方，而享动才是章斐然真正意义上的甲方，不然他不会错得如此完美毫无破绽。
若真是口误，网友们顶多是嘲一嘲骂一骂，渐渐也就淡忘了。
倒霉的甲方超动能顶多是终止跟1758的代言合同，再索要一笔赔偿，这事儿也就能翻篇了。
1758会不会就此糊下去则要看他们自己了。
但如果真如大家所想，章斐然是故意错的，那就是人品问题，绝对应该彻底凉凉直至娱乐圈查无此人的。
所幸，大部分网友在一番争论过后，还是倾向于这个结论：章斐然应该确实是口误，一是他长得真不像那样的人，二是享动饮料所属的凌云集团一直以来口碑甚好，旗下产品也都是各行业的大品牌，犯不着偷偷摸摸做这么low的事情。
公司那边也很快给了章斐然确切的消息。
超动能的岑总决不接受也不允许任何形式的道歉，也不允许他们再谈及这件事情一个字。他们态度坚决要跟1758终止代言合同。
1758男团需全额返还已获得的代言费，同时按代言费的20%向超动能支付违约赔偿。
谭柏还跟章斐然表示：“赵总真的已经尽力了，岑总本来要的是30%的额外赔偿，好说歹说才谈成20%。”
最后谭柏还不忘提醒他：“我们的账都是明明白白的，进了他们四个兜里的钱要再让他们掏出来的话，有点……还有公司的分成也都用在了你们的营销上面，都花了，所以……”
“谭哥我懂，这些钱肯定是由我一个人承担的，我认，可是这么大一笔钱可能一时半会儿凑不齐……”
“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赵总的意思是，你先把额外赔偿的两百多万掏了，剩下的公司先帮你垫付，你分期还给公司，一年之内还清……”
“谭哥——”
“那就一年半之内还清，那半年是我帮你争取来的啊！”
“谢谢谭哥，我其实是想说，我对不起公司，对不起队友，我也知道他们四个恨不得把我一脚踹得越远越好，可我想知道，公司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我是说，如果公司也嫌弃我，我可以……”
“想走是吗？”谭柏出乎意料地笑了，“你这样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因为想走才故意犯这些错误的……”
“怎么可能呢谭哥，我……”
“小五啊，你自己品品，赵总主动提出帮你垫付赔偿金，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章斐然沉默了。
“你啊，踏踏实实多给公司赚钱，啊！”
挂了电话，章斐然趴在床上看着自己刚才算出的那笔账，1320万。
当初谈代言的时候，按照快消品的代言水平以及1758的人气和咖位，谈成的是税后650万一年，两年有优惠，1100万。
大头都被公司抽走了，剩下的钱还得五个人分，每个人到手的钱更少了，当时章斐然拿到手里的还不到一百万。但现在提到赔偿，谁都捂紧了自己那份，不可能拿出来，1100万代言费和220万额外赔偿，都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
说是他可以只付220万，但剩下的1100万，他得尽快还上啊！
比起赔偿数额，他更关心的还是那个“不接受也不允许任何形式的道歉，并且不允许他们再谈论这件事”。
他理解甲方超动能。此时无论是他个人，还是1758男团，还是欢腾娱乐，无论是道歉，还是为失误原因做出解释，都不可避免地为这件事增加热度，增加热度无疑又是在为死对头享动饮料做广告，这当然是甲方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公司和甲方都在努力撤热搜，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所以章斐然不允许对此事发表任何言论。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他更加两头不是人。
甲方和公司生气跳脚：让你一个字都别说你还变本加厉说三个字？！
吃瓜群众对他展开了新的攻击点：犯这么大的错误，就如此敷衍的三个字，道歉的态度都这么不诚恳，毫无羞耻心和责任感。
众人对他表示失望，纷纷粉转路，路转黑，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让他滚出娱乐圈。
章斐然当然不能滚，他还欠着公司的钱呢，滚了拿什么来还？
但不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们正谈着的两个代言都暂停了，对方没说彻底黄了，只说再考察考察，很可能拖着拖着就黄了。
近期的通告中，除了要去老早就定好的一场拼盘演唱会唱三首歌，其他的计划或取消，或延后了。
1758另外四个人，只有老大袁清池有时不得不跟他说几句话，其他人都对他爱搭不理，薛少渝跟他更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章斐然跟随1758男团参加那场拼盘演唱会的当晚，薛少渝问谭柏：“谭哥，我们今天这场演唱会结束，这个组合是不是就可以放假了，归期待定？”
“本来是，但刚才又给你们接了《风尚男士》杂志的拍摄，下周四。”
薛少渝哇了一声抛出一连串问题：“拍内页吗？还是有可能上封面？街拍？还是棚拍？什么主题的？团体上吗？还是分开拍？”
“当然是拍内页了，你做什么梦上封面？”谭柏瞪他一眼。
其实，原本他们也是有希望争一下封面的。但现在，能有内页都谢天谢地了。
“万圣节主题，吸血鬼妆容的，请了很多明星，实力派和流量艺人都有。”谭柏拍拍手招呼他们过去，“我这里还有两个组合约的商演正在谈，但对方在使劲压价，所以我得征求你们的意见，看要不要降低出场费。我的意见是降低出场费也得去，不然以后更没人请我们了。然后你们外包出去的各种个人约，得让外包公司加把劲了啊。本来现在整个娱乐圈都是寒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这因为某些原因就更惨淡了。我们公司在努力，你们的外包公司啊工作室啊也得给力点儿，还有你们自己也得动起来啊，总不能天天在家抠脚吧。”
他还特别点名了章斐然：“尤其是你啊小五，你要是还不加把劲，欠公司的钱哪辈子才能还上啊……哎等会儿我先接个电话。”
谭柏接电话的功夫，那四人又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章斐然远远地坐在一旁，也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
他本来也是跟他们坐在一起的，但他们四个扎堆聊天，越聊离他越远，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凑过去了。
片刻之后谭柏回来，又点了章斐然的名：“小五——”
“好的谭哥，我加油，我努力。”章斐然以为谭柏是要继续念叨他，赶紧先表态。
“我是想问，你平时跟覃筱晓有私交吗”
“覃筱晓？没有啊。”倒是在一些颁奖礼上见过，但从未打过交道。
覃筱晓，国内娱乐圈兼具实力、口碑、背景、国民度的大花，早年主演了很多街知巷闻的优秀影视剧，塑造了不少让人耳熟能详的经典角色，后来转型当导演和制片人也颇为成功，前几年成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开始带新人，也确实带出了一批流量生花。
一听到她这个名字，那四个本来还聊得不亦乐乎的人立刻侧耳倾听。
“刚才就是覃筱晓那个经纪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想签你的个人广告约和影视约，想跟我们具体谈一谈分成。”
那四个人吃惊地互相看了几眼。
雷垒先开了口：“覃筱晓那边的影视资源不错啊，是看中了小五这张脸，觉得他更适合当演员吧？”
薛少渝扯了扯嘴角：“是更适合当演员，说错话了大不了多NG几次，顶多让导演烦了多骂几句，不至于有多大的损失，更不至于连累其他人。再说了，就这张脸往镜头前一放，说不说台词都能吸引人看下去，是吧？还有——”
袁清池看了看埋头不语的章斐然，咳了两声没让薛少渝继续说下去：“覃筱晓想签小五的影视约可以理解，但个人的广告约——”
1758这五个人，跟公司签的都是经纪全约，唱片约、广告约、商演约、影视约，甚至时尚约等等，都是由公司负责的。但公司也可以根据市场及艺人的特点，将其中一种或者多种合约分出去签给其他公司，或者外包给其他团队。细分出去的这些经纪约，收益将由两边公司同时抽成。
五人的组合全约是牢牢地被公司抓在手里的，一项都没有放出去，但他们各自的个人约，虽然也是全约，却多多少少都有外包，奚祁甚至还有自己的个人工作室。
当时在章斐然最被看好的时候，确实有很多经纪公司和工作室找上门来，想签他个人约的一部分项目，可正因为他当时是公司最看重的，公司没舍得放。
明摆着章斐然会是最能为公司赚钱的那个，干嘛要放出去让别人分一杯羹？
可有人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来，公司这边是绝对说不出一个“不”字的。
奚祁也说：“个人的广告约，除非是覃筱晓那边现在就能有靠谱的广告资源，不然签了也不合适。”
话说回来，1758成团至今，还没有过单飞代言广告的经历，因为甲方大多都认为他们五个作为一个团体会带来更大的广告效应。比如他们五个人一起，多数路人都会一眼就看出：哦，这是那个数字男团。但如果把他们五个分开，单独拎一个人出来拍条广告，大部分脸盲路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谁。
所以五人里头只有袁清池和奚祁的个人广告约是分了出去的，但资源也很虐，没人单独找他们拍广告。
可现在听说章斐然的个人广告约可能签给覃筱晓，对他们来说，感觉有些……微妙。
谭柏对他们的疑问做了一个回答：“他们是说手里有个广告资源，现在有三种可能，一是给我们1758男团，二是给小五个人，三，找别的代言人。因为说好多人都在对这个代言虎视眈眈，又说覃筱晓本人是想给小五或者整个1758，但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截胡。”
“什么广告？”
“还没具体说，只说想先找小五吃顿饭聊一聊，还说……不让我去，让小五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