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一抹温热,很轻很快,像是无意间擦过,又带着克制的隐忍。
停滞了。
“……”陌生的呼吸顺着齿间传来,烫得方游心跳骤停,他猛地推开凌元往后缩,却忘了自己在床沿,屁股一歪就滚了下去。
草草草草草!他的初吻!他留给未来亲亲小女朋友的初吻!
被个男人拿了!
人生,如此猝不及防。
凌元手背掩着嘴唇,脸色也有些发红,他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只留给地上摔得四脚朝天的方游一个缠满绷带的背影。
方游头磕到了地板,疼得发昏,脑子里一片茫然,呆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忽然,他注意到了凌元银发在轻微抖动,耳朵一竖,捕捉到了压抑的闷笑。
“你竟然还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没事转头干什么?”方游怒了,扯着他的头发对着耳朵吼,“你不许告诉别人!谁要被男人亲了!”
凌元金眸灿若朝阳,笑意涌出,他抓住少年扯着他头发的手腕,淡淡应道:“嗯,不说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方游觉得更羞耻了。
他的手脚都在发软,刚才被迫接纳的呼吸似乎烫进了心肺,现在揉成了一团,有些难受,又兴奋得要命。方游说不出更多话来,只能报复性的将最后一个蝴蝶结绑得老紧。
凌元任他欺负,没有半点挣扎。
包扎好伤口,已经夜深,方游打了个哈欠,想去椅子上将就将就,却被凌元叫住了。
“一起睡么。”凌元沉静如水,自觉分出了一半的位置。
方游看着那软软的被子,又对比了一下冷硬的竹椅,有些犹豫。
凌元看出了他的纠结,淡淡道:“方才我并不是故意的,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就要起身。
一想到凌元满身的伤,方游哪里忍心让他挤在木板床上,于是连忙翻身躺在了另一边:“睡嘛睡嘛,一起一起。”
其实也没啥,不就亲了一下,又不是小姑娘,扭扭捏捏不像样。
方游心里念念叨叨,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离凌元远了点,躺平在床沿,两人中间起码可以再塞一个。
凌元低笑一声:“睡吧。”
他今天竟然笑了两次……方游默默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杂念一堆。但或许是真的太晚了,过了会儿,困意上涌,方游头一歪,慢慢睡熟了过去。
*
月亮悄然爬上树梢,莹莹清辉洒下,流入这一间小小的竹屋。
白色的衣衫随意堆放在桌边,敛霜安安静静躺在里面,仿佛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圣器。
比如,它就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主人在干偷香窃玉的勾当。
……
指节缠绕着一缕黑发,俶尔散开。
年轻的龙族低头轻嗅,又轻握起身下少年的手细细把玩,像一只好奇的猫,节奏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
很软的手,就像它主人的心一样。
这样的手没沾过鲜血,干净纯洁得让人着迷,但同时他也清楚,方游并不是一昧柔弱祈求庇护的废物,而是尊严不容□□的“人”。
何等的敏感,又何等的傲慢。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幕,少年眼尾是淡淡的薄红,发丝落在他脸上,近在咫尺,他似乎只要伸手就能将人搂在怀中。
然后拥吻他,舔.舐他。
撕咬他……
淡金色眸子的侵略性意味加深,最后翻涌成让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他低下头,锋利的犬齿已经半露出来,鼻息也捕捉到了少年身体深处甘美的气息。
沉睡的方游若有所觉,眉头轻微皱起,本能地缩成一团。
他轻声咕哝了一声什么,然后把脸埋进了软被。
凌元猛然回神,他划开手臂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终于使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他盯着方游许久许久,最后慢慢慢慢退回了另一边。
瞳光消散,心里咆哮的野兽再次被强大的意志关回牢笼。
凌元闭了闭眼。
他很早便发觉了,与凌楚不同,他与方游的接触就如饮鸩止渴,煞气被短暂的安抚后是更强烈的渴望,他无法忍受方游离开他的视线,无法忍受别人看他一眼一瞬,更无法忍受他对自己有意无意的依赖亲近。
但他必须忍受。
这种痛苦,从相见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
*
方游次日一大早就去了月阁,却发现整个月阁气氛都不同以往,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让弟子们兴奋不已。
“当真?真有人进了葬仙冢?”
“我骗你做什么,昨晚日阁都炸了!这可是千年来第一次有人进葬仙冢,还是全须全尾从天梯下来的!”
“不可能吧?!”
葬仙冢,九华内宗的埋剑天坑,杀气冲天,直至云霄。数百万年来仙宗出了多少惊才绝艳的先辈,他们遗留的佩剑都随意掷在葬仙冢,从而形成了整个九洲独一无二的剑修圣地。
葬仙冢内的仙剑融炼着无数妖魂,会对每个闯入者进行考验,不满意的丢出去算是好下场,把意志不坚定的剁了也算常态,毕竟这些剑灵经过数百万年的洗涤,好恶都十分单纯。
而通过考验的,则可以在自愿跟随的仙剑中选择一把,从云梯正大光明离开。
这些仙剑不仅是极为难得的兵器,而且其中皆带着先辈的一缕神识,简言之,继承者还能获得远古的剑道传承!
但葬仙冢选拔之苛刻,已经有许久未能有人从云梯走下了,有日阁长老长叹:一代不如一代。底下弟子敢怒不敢言,无他,上代走进葬仙冢的那人便是现任宗主,他们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反驳。
内宗终是以实力为主,凌元的战绩很快在三阁一地掀起了狂风骤雨,什么道衍方游的八卦都撤出了谈资,不少剑修受其鼓舞,下饺子似的冲进葬仙冢——然后一个个被扔回来。
当然,有不少都没能回来。
有人高谈阔论:“经此一事,估计凌元迟早会入住风华楼,要知道,九华尊位中有一个便是剑……”
“住嘴!这也是你能说的吗?”旁边的同伴连忙制止,堵住了他的话头,两人一齐紧张地盯着路过的方游。
方游见自己不受欢迎,只能转头离开。
后面仍在窃窃私语:“……真不知道他运气为何这么好,刚和道衍闹翻,龙族少主又冒头了……”
“与风华楼相比,道衍势力再大又能如何呢?”
“哎,说的也是,想他道衍精心盘算十年,不如凌元这神来一笔。”
风华楼,不需过多赘述,地位远在三阁一地之上,只容许九位弟子入住。
——即未来的九华尊位继承人。
最顶级的权力巅峰。
*
虽然外界说得很夸张,但方游住在凌元旁边,也没有多大感觉。
每日晨起练剑,然后去月阁上课,晚间在藏书阁绕一圈,最后泡个澡安寝,这样的生活安稳而平淡,是他想要的。慈云时时陪伴,休沐时他们会去山间转转,挖个花打个野味,就很快乐了。
凌元也未见波澜,抛开身份不提,他其实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
既不会过多打扰方游,也不会咋咋呼呼,两人谈开以后方游也敢给他送东西吃了,偶尔月色好时,他们还会在长廊下泡茶聊天,甚至还能约个晚饭。
就像真正的朋友一样。
凌元从葬仙冢带回了一把剑,取名惊澜。跟敛霜清寒冰凉的气质不同,惊澜跳脱活泼,不愿意多待在主人身边,反而天天缠着慈云乱跳。
慈云性子好,每次都不生气,随着惊澜做“鹿跨障碍”的游戏,只是每次它要跳过惊澜剑身的时候都会被一剑拍回,吃痛地呦呦两声。见此场景,惊澜就会浮夸地旋转,好像个恶作剧成功的三岁小孩。
“……”方游有点看不懂。
但更让他看不懂的是,惊澜某一日莫名其妙躺进了他的剑鞘中。
原本的剑凄凄惨惨地被折成了几段,“惊澜”耀武扬威地在剑鞘里震动,直到方游按着它找到凌元。
但没想到凌元毫不意外,只说:“若不介意,就让它暂时跟着你吧。”
惊澜是凌元的佩剑,这点毫无异议,方游带着它去月阁,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龙威压迫,喘不过气来。
连话都说不出,更别提出言讽刺了。
之前道衍虽是送出无数珍宝,但从不关心方游的境遇,甚至在月阁弟子排挤一事上推波助澜。凌元不一样,他直白的向所有人表明了态度——方游是他的人,该划在他的地盘里,不容别人践踏。
月阁之人眸光复杂,连从葬仙冢带出的佩剑都能转手,说明凌元的确是把这个人族看做了队友,焉能不让他们羡慕。
于是方游发现,周围人虽然还是孤立他,但总算能相安无事。他又不傻,思索一下就大概猜到了原因,心里对凌元更感激了。
凌元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就在某日彻底消退。
这日,他刚回桃林,就看到门外等候的熟悉女子——面上蒙纱,一袭红衣,正是红袖。
红袖捧着一个匣子,笑意盈盈,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未发生过。她这次守礼了许多,没有强行破开结界,当然,凌元不久前重新布下的结界她也破不开。
见方游身影,她缓缓开口道:“师弟,好久不见。”
“我奉主上之命,来送给师弟第一件宝物。”
作者有话要说:方游:发出一张好人卡
以后都晚上十二点更新啦!嘿嘿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