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超强五感-9

左南恢复了行动能力,上课的内容自然也要有些变化,之后崔宏再过来,便开始教他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如此一来,崔宏越发显得受重用。

德公公坐不住了,观察几日后开始撺掇太后:“不知陛下学得怎样了,太后可要去看看?”

太后如今也起了“望子成龙”的心思,兴致勃勃地站起身:“哀家也好奇呢,你陪我去看看吧。”

两人到的时候,左南正在练习扎马步,傻皇帝只顾着玩,身体底子弱,他在树荫底下扎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始冒汗,这会儿正在喊累呢。

太后笑着走过去,对崔宏道:“让他喊,可不许心软。”

崔宏应了声“是”,对她和德公公行礼。

两人在廊檐下旁观了好一会儿,太后见儿子累得满头大汗,既心疼又欣慰,德公公则全程暗中观察崔宏与左南之间的交流,企图看出可疑的蛛丝马迹,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他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有人匆匆跑过来,在德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德公公大惊失色,“腾”地起身,将太后吓一跳。

太后问他:“怎么了?”

德公公定定神,躬身道:“回太后,臣有些急事要去处理。”

太后很少见他如此着急,关切问道:“可是很严重?”

“不碍事,请太后放宽心,会料理好的。”

太后对他很信任,并不多问:“那快去吧,别耽误了。”

“是。”德公公转身离开,脚下生风。

左南抬眼看过去,见他脸上隐含怒气,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便朝身边的崔宏瞥一眼。

崔宏掩不住喜色与得意,又强行将这份情绪压下去,转过脸来神色如常地检查左南的动作,左南只做不知情,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吁吁道:“累死了,累死了,朕不练了。”

太后心疼道:“快扶陛下过来休息!”

吉祥将左南搀起来,架着他去廊檐下,崔宏也跟着过去,太后让人给左南擦汗倒水喂食,又转过脸来对崔宏表示嘉奖。

崔宏心情正舒爽,脸上笑起来:“承蒙太后与陛下厚爱,能教导陛下,是臣的荣耀,臣自当竭尽全力。”

太后陪左南吃了会儿东西,心里记挂着德公公那边,很快就起身离开,左南让其他人都下去,对崔宏道:“崔统领,朕再歇会儿,你自己喝茶自己吃点心。”

崔宏恭敬道:“多谢陛下!”

左南说着就撑着额头支在桌上打起了瞌睡,吉祥拿了薄毯过来披在他身上,崔宏以为他真睡着了,美滋滋地喝起了茶,顺手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糕点,却不知左南借着手臂的遮挡重新睁开眼,将目光投到桌面上。

桌上再次出现画面,崔宏愣住,手中的糕点“啪嗒”掉在桌上。

掉下去的糕点并没有影响到画面,崔宏定定神,将糕点捡起来吹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回他不再像上次那样激动了,有了经验,他显得老道很多,一脸淡定地垂眼看画面中的内容,还边看边吃吃喝喝,顺便再朝左南与吉祥瞥两眼,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来一次可以说是意外,来两次那就很可能不是意外了,而且两次皇帝和吉祥都在场,绝非巧合。

吉祥就算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阉人而已,除了脸长得好看被皇帝看重,没别的值得揣摩,倒是皇帝身上一直有古怪……

傻了那么多年,没人以为他是装的,因为他从小就傻,小孩子是伪装不了的,小时候开始傻,那就是真傻,可现在又说开窍就开窍了,可不就是古怪?

古怪的事,只会和古怪的人有关,这两次画面,一定和皇帝有关!

崔宏又联想到太后,太后是个神奇的体质,自打入宫起就没受过委屈、没碰过糟心事,顺顺利利熬死了所有竞争对手,一路高升当上太后,崔宏以前是在后宫混的,这些事他门儿清,很多人都说,太后运气好得像有神灵保佑。

神灵保佑……

皇帝突然不傻了,会不会也是神灵保佑?

这母子俩是当真受神灵眷顾啊!

崔宏越琢磨越激动,心想:神灵为什么选择了我?让我看这些画面,是想让我辅佐皇帝铲除奸佞?我也是被神灵眷顾的人吗?

有了这些猜测,崔宏心跳都快了,他朝左南看看,越看越顺眼。

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要站在皇帝身边,就不愁前程了!

崔宏野心没有德公公那么大,还不至于想将皇帝踹下去自己坐龙椅,至少以他目前的身份,还没资格想,这也是左南选择他的原因,此时吉祥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反应,觉得左南选对了。

崔宏得了新证据,又可以拿德公公另一只臂膀开刀了,这回可不是勾结外戚,而是里通外敌,他兴奋难耐,将课程教完后就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

当天晚上,左南在寝宫里收到了消息:德公公麾下二把手死在了大牢里,还是德公公亲自动的手。

没几天,崔宏利用画面提供的信息再次翻找出证据,又折德公公一只臂膀。

崔宏也是个能人,他做这些事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证据是德公公自己人发现的,人也是德公公那边自己抓的,刑讯审问是德公公亲自上阵的,到最后肉疼的还是德公公。

第一次是勾结外戚,德公公受到背叛勃然大怒,第二次是里通外敌,这一点德公公自己也不干不净,自然想徇私,可无巧不巧被外戚发现,他只能咬牙大义灭亲,不然就要把自己折进去了。

因为这些事,崔宏自然会受到怀疑,但仅仅是怀疑,还动不了他。

崔宏神清气爽,左南也神清气爽,他不着痕迹地对崔宏亲近些:“崔统领,朕想学骑马。”

崔宏越发笃定心里的猜测,心里乐开了花:“陛下想学,臣这就去挑一匹温顺的好马来。”

吉祥站在旁边,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轻蹙了蹙。

崔宏去挑选马匹,左南看着他的背影,拉吉祥靠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他回来了,靠近前面拐角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

吉祥垂眸看他,点点头。

过了一阵,崔宏牵着马回来了,吉祥听到动静,对左南低声提醒:“来了。”

左南便转过身背对崔宏过来的方向,幽幽叹口气:“唉,吉祥啊吉祥,你说朕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吉祥也背对那个方向,做出陪皇帝散步的模样:“陛下何出此言?”

左南道:“你整天在宫里陪我,太受委屈了。”

吉祥偏头看他,虽然知道这话是说给崔宏听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笃信这就是左南心里真正的想法,他深深看着左南,低声道:“不委屈。”

左南再次叹气:“朕想给你安排个差事,唉……可惜朕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德公公早就看你不顺眼,肯定不会答应的。”

吉祥没说话,因为崔宏已经走过来了。

左南听见马蹄声,扭头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乎因为刚刚发愁说的话被听到了,觉得有失颜面。

崔宏立刻表明立场:“陛下可是要给吉祥大人安排差事?臣愿意出一份薄力,听说吉祥大人进宫前也是读过书习过武的,臣一定好好安排,绝不让吉祥大人受委屈。”

读过书习过武,崔宏话说得好听,心里却不以为意,毕竟吉祥说是学过,表现却极其平庸,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但既然皇帝有提拔的心思,他当然要想办法给安排下去,一来可以拉近他与皇帝的距离,二来可以给德公公上眼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崔宏心里美滋滋地打着算盘:“别的地方,臣插不了手,但军营里还是可以的,正好德公公那边缺了两个人,才安排一个顶上去,还差一个呢,不如让吉祥大人过去补上?”

左南一脸感动,拍着他的肩膀感慨:“崔大人真是朕的肱骨之臣啊!”

吉祥:“……”

未免夜长梦多,崔宏当天回去就跟心腹们商量对策了,第二天早朝,左南直接将这个要求提出来,摆在明面上对德公公做出指示,德公公气得阴云罩顶,自然不肯答应,理由自是冠冕堂皇。

左南冷哼:“德公公,朕以前是糊涂,现在可不糊涂了,你手下的人通敌叛国,朕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你倒管起朕的事来了,这皇帝,到底你当还是朕当?这龙椅究竟给谁坐啊?”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惊了个够呛,没实权的皇帝嘴巴还这么硬,也是少见。

但再没实权,他也是皇帝,这么明目张胆地把遮羞布揭了,哪怕指着你鼻子骂,你也得受着。

更何况德公公确实理亏,让左南这么一怼,哑口无言,他只能下跪叩首,称自己的忠心日月可表。

一番口水仗打下来,所有人都对左南刮目相看,没想到那个只会撒泼打滚的傻子皇帝,突然变得这么能言善道,这是真开窍了啊!

不过也就耍耍嘴皮子,嘴上一时痛快,实际该怎么样,皇帝说了不算。

大家心里都没当回事,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可谁都没想到,不过上个早朝的工夫,吉祥那边已经走马上任了。

德公公回去后听说此事,气急败坏:“怎么回事?谁安排的?”

下面的人战战兢兢:“崔……崔统领……”

德公公额角青筋迸起,杀气腾腾:“好大的胆子!”

崔宏是有权力办这个事的,吉祥要补缺的位置上,原先那个人是德公公的心腹,但明面上归崔宏管,是德公公特地安插到崔宏手底下的眼线,所以吉祥现在是崔宏的直系下属,崔宏安排自己部下的人,合情合理合规合法。

不过他也要打个时间差,抢在德公公前面下手,不然其中又会生出许多波折。

崔宏办成此事,算是和德公公彻底撕破脸,宦官集团内部开始动荡。

当天夜里,德公公压着怒火,坐在阴暗的角落垂目不语。

底下的人没他那么好的定力,都在脸红脖子粗地骂着,恨不得立刻将崔宏绑过来大卸八块。

“最近咱们接连出事,肯定都和姓崔的脱不了干系!”

“姓崔的最近和皇帝走得近,他是觉得投靠皇帝,他就能翻身了?”

“那吉祥可真是太邪门了!皇帝竟敢为了他在朝堂上口出狂言!”

“不如咱们直接将那吉祥杀了,一了百了!”

德公公睁开眼,忽然冷笑起来:“想杀他,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让皇帝自己杀。”

下面的人都惊讶地抬起头,不明所以。

德公公心里有了成算,心情好些了,端起茶碗撇开盖子:“他不是要领兵吗?那就让他去对抗起义军吧,等他吃了败仗丢了城,皇帝再舍不得,也得收拾他。”

底下的人听得眼睛亮起来:“妙啊!”

“借刀杀人,借的还是这样一把有分量的刀,不愁他不死!”

“眼下正是起义军拼死反扑的时候,咬得很猛,谁过去都是送人头,他才刚刚走马上任,能使唤得动谁?他懂行军布阵吗?懂调兵遣将吗?哈哈哈哈他必死无疑!”

“等他们和起义军元气大伤,咱们再去收渔翁之利。”

“这是一箭三雕的妙计啊!”

德公公冷笑一声,丢下茶碗起身去了太后那里。

第二天,被吹了枕边风的太后去皇帝寝宫等儿子一起上朝,她怕儿子接受不了那样的安排,提前过来打预防针,在路上将事情说了。

左南心里暗爽,脸上却震惊、愤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后:“母后,你想让吉祥去送死吗?”

太后好声好气地哄他:“怎么会?吉祥是去指挥的,又不是去冲锋陷阵的,他不懂领兵,副将懂啊,有那么多人在,吉祥定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左南气得直接从软轿上跳下来:“不行!吉祥不能去!母后你不答应的话,儿子不上朝了!”

太后赶紧下来追他:“燧儿你听我说,起义军已是强弩之末,吉祥不会有事的,眼下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左南用尽毕生演技将眼圈挤红:“总之我不答应!”

太后心疼得不行,可德公公给她分析过形势,说吉祥这次去,一来可以得到锻炼,将来站在皇帝身边,名声也好听些,二来可建功立业,以后也能成为皇帝的助力,三自然是性命无虞,吉祥受皇帝看重,下面的人死也要保他平安归来。

太后对德公公很信任,立刻就答应了,甚至连夜拟好了诏书。

现在她见左南闹得厉害,脑仁疼得不行:“唉,到底还是孩子,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

左南再次使用“燧”式撒泼打滚:“不准让吉祥去!噢我知道了,是不是德公公想害死吉祥?一定是!娘,我不能让吉祥去送死!你让他留下来陪我!”

太后无可奈何,只好将目光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吉祥:“吉祥,你自己说,你怎么想的,愿不愿意为国效力?”

吉祥跪下来道:“臣愿意。”

左南瞪他:“吉祥,你被人下药了你就眨眨眼!”

吉祥:“……”

太后笑起来:“愿意就好,此事已成定局,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左南气急败坏:“我不去上朝了!吉祥,我们回去!”

说着拽住吉祥的手,大步流星回到寝宫,在门口时又发了一通脾气:“滚!都给朕滚开!”

太监宫女们吓得赶紧退远。

左南拉着吉祥进屋,脸上怒气消失,探头朝外面看看,小声问:“隔墙有耳没有?”

吉祥低头看他,嘴角勾起弧度:“暂时没有。”

左南兴奋地扑到榻上,埋头用力捶了捶,又打了几个滚,总算把爆炸激动的情绪发泄出去。

吉祥静静看着他,抬脚走过去,俯身一手撑在榻上,另一手将他的脚踝抓住。

左南正转身躺过来,被他抓着一拉,人便滑过去,他兴奋地用拳头在吉祥胸口捣了一下:“吉祥哥哥料事如神,真棒!”

前面忽悠崔宏的办法是左南想出来的,毕竟他有金手指,可以很好的利用收集来的记忆画面,在他的计划中,后续还要再费点力,他都想好一二三四准备付诸实施了,中途却让吉祥拦下来。

吉祥道:“不用那么麻烦,德公公会帮陛下完成后续计划,咱们等着就是。”

没想到,真让他说中了。

左南不得不承认,在揣摩人心方面,自己到底还是不大行,不过没关系,他有吉祥就行了。

左南正兴奋,没注意此刻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他冲吉祥抬了抬下巴:“起来,我让人去给你做点吃的带到路上。”

吉祥握着他脚踝的手收紧力道:“陛下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左南看着他:“什么?”

吉祥目光在他脸上描摹:“不要让别人教你骑马。”

左南:“……?”

吉祥垂眸遮住瞳孔中几乎破笼而出的控制欲:“等我回来,我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