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言在原地静默了很?久,方才松开?手,轻轻捏住面前那株只剩茎叶的花,灵力开?始溢散。
那株花茎颜色越来越亮,碧绿层层叠加,可碎裂的花托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道:“星星。”
橘猫爪子抹了抹脸:“干什么?”
“你觉得修魔道比正道好吗?”
“……?”
橘猫瞪大眼?,一脸懵逼:“什么玩意儿?”
“灵力看着厉害,可一到关键时刻,明明什么都干不了。”任清言轻声道,“连一朵花也修不好。”
橘猫:“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任清言道:“可是魔功可以。我见过他以前使?用魔气让周围的花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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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使?用魔域功法的次数极少,从?他入问天宗以后,任清言见到的也不过只有三次。
至于所谓的让花全开?,还是在那个中秋节的夜晚。
那天任清言扮演琴师上台,并且朝时倦所在的雅间掷了条发带,说起可能有点刻意,但在那种情况下,观众们的情绪显然被挑得非常好,欢呼得更是热烈。
乐女?们手中的动作再度一变。
任清言手摁在琴弦上,刚一下压,眸光倏地一凌。
沉静的河面蓦然响起接二连三的破水声,一道又一道穿着深色衣服的人从?水面跃入船舫,又跳至高台,带着咸腥味的水随着他们袖口衣摆哗啦啦往下掉,水渍洇了满地。
来者显然把不善两个字写在脸上,根本连交谈的流程都没用,就抽出刀剑,闪着银光的暗器刺破夜色,直接飞向了四?面八方!
时倦提着橘猫往旁边一站,下一刻,原本他坐的椅子靠背就插入一枚飞镖,尖锐的部分入木三分。
橘猫就这么被他提着,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不是觉醒了灾难体质……”
时倦没理它?,透过卷帘看向船舫中央的高台。
众刺客已经和任清言缠斗起来。
任清言提起一身红衣,手中的古琴被他玩出了花,背面已经扎满了暗器。
刺客们同他斗了半晌看不见成效,又是一把暗器扔出来,不分敌我地飞向周围。
时倦侧过头?,再度躲开?一枚飞镖。
橘猫:“那群一身黑的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扔飞镖就扔飞镖,倒是找准目标啊,为什么总往围观群众的方向扔?”
时倦眸光稍敛,蓦然踩上桌沿,跳出雅间的窗口,飞身上了船顶。
那群被橘猫批成眼?睛有问题的黑衣人们暗器到底是击中了任清言,原本满是裂口的琴终于不堪重负,碎成了一地齑粉。
任清言扫了眼?前的黑衣人们,手指按上了储物戒。
下一刻,寒光惊掠。
他像一团燃烧的烈火,用剑尖挑破静谧的夜空,撕扯开?长贯的白虹。
有人被穿过心口,断翅似的自半空掉至台下,将木台砸得凹陷下去。
好在今日会来此的大多都是问天宗人,多多少少有修为傍身,教导出的一腔侠肝义胆也愿意伸手拉一把无辜遭殃的百姓。
时倦走到船篷的边缘,朝下方看了一眼?:“抓好。”
橘猫趴在他肩上:“你不管他?”
“他不会有事。”时倦跳了下去,脚踩在水面上,一直走向岸边。
“你不打算御个剑什么的?”
“不打算。”
橘猫揪紧他的衣襟:“难道你不修仙吗?”
“不修。”
“那你进宗门做什么?”
“找地方住。”
“……”橘猫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在小位面拿的剧本。
时倦一跃跳上岸边,接着朝乌衣渠上游走去,沿路还顺手折了两枝带着夕露的树枝,弯腰放在经过的小路上,叶子摘下来撒了满地。
他一边走一边扔,一直到来河边夜游的人们都看不到的地方,身后蓦然响起一阵簌簌的声响。
橘猫回过头?,就看见一群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追上他们,离得最近的那位蓦然将手里的长剑朝前一掷,剑尖直指他的心脏。
道路两旁的残枝被夜风刮得微微一晃,撞上沿途的石子。
一簇火花蓦然溅起。
那柄长剑飞到一半,便像是撞上什么看不见的阻碍,被弹得掉在地上。
时倦停下脚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长剑。
黑衣人们的势头?极猛,在发现破不开?空气中那层障壁以后,暗器在术法的裹挟下不要?钱似的朝阵外的人攻击。
漫天如泼散般的攻击之下,难免有那么些刀光冲破障壁,最终被时倦拿剑挡下来,挡不了的便直接避开?。
蓦然一道避闪不及,刀锋落在长剑的下方几?寸,划破了他的手,鲜血蚕食般浸透了手套。
时倦手腕颤了颤,长剑蓦然脱了手,手指不住地发抖。
那是用力过度的病理性反应。
原本的动作一旦停下,身体超负荷的负面反应瞬间如压抑到底的弹簧反扑起来。
时倦垂眸看了眼?鲜血淋漓的右手,忽然抓住手套的指部,拉扯时皮肉跟着翻卷。
暗器终究有用完的时候,何况在可修行的情况下,除非职业缘故,其?实很?少有人会随身携带那么多武器。
阵中的黑衣人们手中溢出了黑色的雾气。
橘猫眼?皮子一跳:哪门子的法术用的灵力是黑色的?
阵法引用的是天地力量,人们修行同样?是用的天地力量,这也是为何黑衣人们一直用术法包裹着武器才能刺破障壁。
但用术法是无法冲破阻碍的。
当然,这也是在力量不够强的情况下。
黑色的雾气在空中聚集得越来越多,黑压压地挤压着那层看不见的法阵障壁。
阵法开?始破碎。
时倦扔下那只满是血的手套,蹲下身,指尖在脚边的英石上划了一道。
下一刻,浓稠到极致的黑雾从?他掌中漏下,拂过周围的枯草,无声地飞向阵周。
法阵得了布阵之人力量的催动,瞬间开?始沸腾,空气中稀薄的灵力呼啸着奔涌向阵眼?,大火冲天而起。
黑衣人们瞬间陷入火海,皮表瞬间被炙烤得焦黑炭化,发出痛苦地惨叫。
高温下急剧膨胀的空气向四?周扩散,时倦后背砸在树干上,倒下后距离地咳嗽起来。
橘猫在旁边听?着,生怕他下一秒能把肺也咳出来,急得团团转时,视线里蓦然闯进一团火。
任清言俯身揽住他的身子:“时倦。”
灵力顺着接触的皮肤入体刹那,像是水落入油锅。
时倦蓦然咳出一口血来,颤抖的身子终于缓缓停下。
阵法的威力强悍得可怕,不过这么片刻的功夫,那群黑衣人们已经化作地上一捧焦土,夜风一吹,连半点痕迹都不剩。
唯有阵周围那一圈枯草以违反常理的姿态缀满了米粒大小的白色野花。
任清言扫了眼?周围的狼藉,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抱起来,转身离开?了乌衣渠。
回到山脚时倦已经醒过来,嗓音清澈里带着呛咳过后的沙哑:“我的阵……”
任清言:“火灭了。”
“你怎么……”
“没回宗,这里是客栈。”任清言眼?见他还想开?口,直接打断道,“你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先想想准备怎么跟我解释。”
时倦沉默。
“那群人看似是想杀我,可事实上扔的暗器总是朝着四?面八方,直到你走后,他们做完态后居然也跑了。暗器也好,追杀也好,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你。”任清言低头?俯视着他,眸子因为落不进光,显得格外幽深,“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所以才想靠自己把他们引开?。
时倦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们一直都在掩藏力量,所以才哪怕我一个人都能轻易应对?。我估计是不想被别人通过力量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我从?他们的暗器里感受到过魔气,他们修魔道。”
“我曾经听?说魔道逆天而行,修行足够深时,力量所过之处万物都可随之消长。你布阵从?来不用灵力,唯独这一回,阵法作用消失后周围一圈花居然没被烧死,还全开?了。”
任清言垂眸看着他被纱布缠绕着的手:“你为什么一直戴手套?”
空气陷入静默。
“他们是魔域的人。”时倦张了张口,“我……”
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连同他没说完的那句话也一起掩了下去。
“嗓子哑少说话。”任清言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我去拿药。”
**
“魔道可违反自然规则,所以是逆天而行。而所谓正道受天地眷顾,却永远逃不出规则的控制。”
橘猫:“你冷静冷静。”
任清言道:“以前我听?说有人为了复活死去的人堕邪道习邪术,可我觉得死去的人相当于被天地除名根本不可能复活。”
橘猫:“你慢着,先把你脑子里那些想法停一停。”
任清言望着它?:“可是现在想想,可是既然死去的花能被他的力量重开?,为什么人不可以被它?复活?”
橘猫:“……”
它?说不出话来了。
任清言轻轻地道:“其?实魔道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不对??”
为什么不接受呢。
明明都是道法。
这世上那么多人不惜一切堕入魔道,心甘情愿被它?奴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生前被世人唾骂百姓惧怕,死后还要?被千人踩万人踏。
却忘了,那样?逆天的,不凡的,超越天地规则的力量,是真的有叫人为之孤注一掷的资本。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过去那么多人成为它?的囚徒。
他们是。
他也是。
时倦靠在墙边,安静地垂下眼?睫。
【您为什么不肯见他?】
耳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木门开?关的声音,估计是任清言终于起身回了屋子。
系统问道:【您为什么不肯见他?】
“没有。”时倦半晌开?口道,“他看不见我,而我没办法让他看见我。”
系统一愣。
“我没有不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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