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倦领着容许辞进?了西殿。
明明他才是这地方的拥有者,可两人这么?走着的时候,却仿佛时倦才是这院落真正的主人。
容许辞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这走神的片刻,时倦伸手拉了他一把,绕开一只半人高的陶瓷瓶:“小心路。”
这其实都算不得触碰,因为在这个国家里人们的衣服都格外宽大,袖袍下摆长得足以遮住整只手掌。
两人的外衣交缠又分开,容许辞看着,抿了抿唇。
时倦道:“殿下在自家的房子走什么?神??”
容许辞当太子那么久,从来都没人敢用拉家常的语气对他说这种话:“与你何干?”
时倦听到这句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他点了下头,不说话了。
推开寝殿的房门,时倦将火折子插在墙壁上的插香筒里,道:“坐吧。”
容许辞靠在墙上,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动。
时倦也没强求,问道:“肩上的伤好了?”
“无碍。”
“那就是没好?”
容许辞不答。
“一个飞镖创口,王府中的太医不会处理不好。”时倦道,“是不能处理?”
容许辞脸上带着笑,语气却薄凉:“寻常人打探朝中之事是大忌,公子是嫌活太久了?”
时倦听着,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搭上对方几天前受伤的那只肩膀。
容许辞没有躲,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时倦手下蓦然一用力。
他虽然没学过武功,也没有内里,但好歹也是在戏班干杂活干了那么多年的,力气比起寻常人绝对不会小,甚至更胜一筹。
当初的飞镖伤口深可见骨,哪怕靠现代世位面的技术也没本事在几天呢让其愈合,何况是在这样的世界。
这一捏,肩上原本已经不流血的伤口瞬间崩裂,容许辞面上不变,脸色却开始泛白,浑身瞬间紧绷。
时倦:“疼吗?”
容许辞掀了掀唇:“公子这也算是关心?”
“不是。”时倦道,“不让你知道疼,你不会听话。”
最后两个字像是某个开关,容许辞听得一怔,嗓音温凉道:“你如何认为本王会听你一个庶民?”
时倦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刺客?”
容许辞没料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瞬。
“当初在丞相府外,你既然有本事隔那么远将刺客当初毙命,当然也又本事留下他的人,再从他嘴里探知其背后之人的消息。”
“你为什么?偏偏要往他的心?脏扔飞镖?”
容许辞嗤笑一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本王杀他还需要?考虑?”
时倦道:“我?在宵禁期间出现在长安城,被禁卫军抓到了。按照大夏律法本该杖毙,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还把我?送到这里?”
容许辞眸光一敛:“怎么如今逃过一劫,公子似乎还不太乐意?”
时倦:“刚刚我?伤你,你明明身体的条件反射下意识想要甩开我?,但却被你用意识克制住了,又是为何?”
容许辞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时倦道:“因为是我吧。”
插香筒里,火折子的光芒晃了晃。
容许辞眸光骤然一冷,正待开口,对方却像是没注意到气氛的古怪,接着开口:
“你杀刺客,是因为他当时扔的飞镖,原本应该落在我身上。”
而不是藐视下流。
“禁卫军带我来端王府,是因为你对属下表现出来的对我的在意足够多。”
而不是单纯的运气好。
“刚刚你克制住了条件反射,是因为你本身习武,一旦动手,我?一个普通人根本挡不住。”
只是怕他受伤。
时倦道:“你该听话的。”
容许辞冷笑一声:“你这是就仗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是。”时倦语气仍是无波无澜,“我?是仗着你喜欢我。”
少年纤长的眼睫蓦然狠狠一颤。
接着,他蓦然反手,抓住了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力道重若千钧。
嗓音带着变声后的低沉沙哑:“你太自大了。”
时倦像是没感觉到般,也没试图挣脱,只是道:“若是如此,那我这便回照仙楼,以后也定然躲着殿下。”
“你敢!”
时倦连一丝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平静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要?矢口否认?”
容许辞目光一暗。
恰在这时,有穿堂风自黑暗的长廊吹进房间里。
已经燃至尽头的火折子终于不堪重负,火光熄灭在金属筒口,冒出一缕青烟。
也是这时,时倦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少年忽然僵了一下。
他感受到这点不同寻常的僵硬:“殿下?”
黑暗中,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手收得更紧了些。
半晌,少年脱力似的靠着墙滑落下来,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儿,呼吸格外的重,断断续续,像是下一秒就能直接停了似的。
时倦弯下身,碰到了对方的肩膀。
他在发抖。
刺客飞镖上的蛊毒,发作的条件非常之特别。
既非隔时出现,也非身体条件影响。
而是光。
光强则蛊弱,光弱则蛊强。
驼背老人之所以会在夜里被召见过来给他压制,就是因为晚上蛊虫会格外活跃。
时倦在黑暗中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低声唱起一首古老的民谣。
仔细一听,便能发现这正是不久前驼背老人在大殿中为容许辞弹奏的那首曲子。
他音色好,像是落杯的凉白开,干净澄澈,原本鬼泣森森的曲调从他嘴里念出来,却如峥峥的丝竹,在夜色中浮浮沉沉。
令人潸然泪下。
**
容许辞再度清醒过来,外面已经由明月高?悬转为艳阳高照。
他在床上发怔了片刻,忽然掀开被子,猛地推开房门。
房间外值班的小厮看见他出来,急忙上前:“殿下,您……”
容许辞道:“他呢?”
小厮愣了愣:“您说昨晚住在此殿的那位公子吗?他今日一早便回去了,说是您同意了的。”
容许辞垂下眼,握着门把的手缓缓用力。
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眼,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得“咔嚓”的一声。
少年放下手,木质的门把上凹陷成两个深深的指印。
小厮腿一软,冷汗一下子冒出头顶:“殿,殿下,我?们要去把他请回来吗?”
容许辞安静了很久,才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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