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第二天凌晨,时倦是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的。

他捞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屏幕,看见?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数字。

时倦没有接,直接摁断,继续睡。

“……”

电话安静了几秒,再一次响了起来。

时倦一看,依然是那一串数字,重新挂断。

三秒钟后,电话第三次响起来,叮铃铃跟叫魂似的。

时倦本来想直接拉黑,手指却不小心按到了接通键,屏幕瞬间跳转。

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那头的人仿佛生怕他再次挂电话,语速极快:“早上好,请问是时倦时先生吗?”

时倦听到自己的名字,手一顿,转头看了看窗外?刚刚露出的熹微:“你是?”

“我们是红鱼娱乐的人,想对您做一个专访。”那头的人自报家门,接着道,“请问关于网上愈演愈烈的有关于您抄袭南婉小姐原创曲作《陷落》的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倦撑着坐起身,轻喘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睡意未散了低哑:“你们是南婉找来给我打电话的?”

那头的人估计没想到这个发展,静了一秒,语气绵里藏针:“时先生,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这边现在在直播,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上万的观众同步收听。”

时倦“哦”了一声,语速很慢:“你在威胁我么?”

“时先生……”

“有。”

那头话被打断,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时倦闭了闭眼,道:“我的号码没有在公共场合泄露过,你们未经允许擅自取用,甚至用来做直播这种以盈利为目的的活动,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权,是犯法的。”

“你……”

时倦又补充道:“未经调查,污蔑他人人格,属于侵犯他人名誉权,也是犯法的。”

“时……”

“你的声音我应该听过。”时倦轻轻揉了揉眉心,指尖接触到额头的皮肤。

有点烫。

但他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手太冷的缘故,有点疲惫地放下手:“半个月前?在市中心医院楼梯间拿摄像机的人,是你吗?”

那头的人倏地瞪大了眼。

时倦听着另一边突兀的寂静,淡声道:“那就是了。你的摄像机储存卡里东西挺多的,我还没看完。”

他说完这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另一头,某个热度正源源不断攀升的直播间里,当初负责扛摄像机的狗仔盯着屏幕半天,也没能再出一声。

直播间的弹幕可不管他是什么心情,反倒热烈地讨论起来。

“不是,这个时倦他什么态度啊?抄袭别人的作品还这么刚?他哪来的脸?!”

“抄袭狗给爷爬!一生黑不解释!!”

“这里是法学专业生,刚考证,抄袭什么的我不懂也不多评价,但是如今既然还没有盖棺定论,主播的行为的确是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另外,方才通话是对方第一时间是用法律来反驳主播的话——这不仅仅说明他对于法律有过程度不低的了解,更重要的是他脑海里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法制意识。这样的人,一般来说是不会?做出知法犯法的事的。”

“前?面的怎么回事?还包庇抄袭狗?你是人家苦主债主吗?”

“这里建议那位自称法学专业的回去好好念书呢,那个薛定谔的法学证也最好回炉重造一下免得一拿出去就被人看出是假冒伪劣产品呢。”

“小声乱入一句,就我觉得这个小哥哥声音还挺好听的么?”

“不止好听,这个声音我还总觉得熟悉得不得了,肯定是曾经听过很多很多遍。可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

“话说,就没一个人好奇刚刚说到的摄像机储存卡吗?听语气,主播和对方是不是早就认识啊?”

“……”

不管网上闹得如何沸沸扬扬,那都是另一个次元的事儿了。

时倦刚将手机放回去,重新拉上被子,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他对着屏幕上跳动的莫名眼熟的数字发了几秒的呆,总算想起来,这是他去剧组第一天时苏惟宁就告诉他,但他从来没用过的号码。

时倦看着那串数字安静了片刻,到底还是接起来:“喂?”

苏惟宁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下:“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

就算是吵醒也不是他。

时倦问道:“有事?”

那边安静了几秒。

“没有,你好好休息……”

就这么一直握着太累,时倦索性将手机放在耳边,顺手按下扩音:“你那为什么那么吵?”

苏惟宁低头看着地面,鞋尖小小地画了个圈:“我在马路边,车子比较多。”

时倦:“那为什么有蛋糕店开业播报?”

苏惟宁后背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蛋糕店,抓着手机的手指攥得极紧。

“我记得我昨天下车那个路口刚好有一家店开张。”

苏惟宁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我在你家楼下。”

“为什么过来?”

“想来就来了。”

“……”

非常之任性了。

苏惟宁接着道:“我可以上去吗?”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时倦听着这么个说法,沉默了几秒:“随你。”

接着,他挂了电话,继续睡。

【宿主,】系统道,【您现在体温……】

“安静一点。”时倦闭上眼,将自己的脑袋完全用被子蒙住,缓缓地蜷缩成一团,“我头疼。”

系统安静了。

**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时倦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觉得全身都冷,偏偏大脑却像是被泡进温水里,昏昏沉沉的。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股深入骨髓的疼也凑热闹似的钻了出来,虽然不如之前?严重,但也足够磨人。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唤着什么。

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上他的额头,皮肤的接触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片刻后,那触感消失了,一只手小心地拉开半边被角,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的感觉从手腕一路烫到了骨骼。

时倦没有醒,只是在腕上的温度撤离时,无意识地攥了一下那只手的小拇指。

大约是身上太冷了。

他才会?对那股温度生出那么一点点眷恋。

因此,他也并不知道,在他那个动作之后,对方陡然绷紧了身子。

苏惟宁在床头发愣似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弯下身,将手机设置成静音,连同脱下的外?套放到一片的书桌上,转身去浴室打了盆温水。

**

苏惟宁这一次突然过来,其实是为了网上的事。

虽然不同圈子,但作为公众人物,苏惟宁一直都有被经纪人灌输关注时事新闻和闻人佚事的意识。

至于只一次能收到消息,则是因为他将时倦的名字设置成了关键词,才能在对方的大名在网络上出名时看见?被推送来的关于抄袭的新闻报道。

苏惟宁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时倦。

严格来说,时倦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脆弱的人,待人待事也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可大约是在娱乐圈待得太久,那一瞬间,苏惟宁就能想象到被千万人嘲讽和谩骂的景象,想象到那种仿佛与全世界为敌的孤寂。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恐惧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令他措手不及。

他只能遵从自己心里最本能的意愿。

他就是想去找他。

他只是想待在他身边。

最起码让那个人站在所有人对立面时,面对那宛若枪林弹雨于炮火连天的语言暴力时,还能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那一边。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苏惟宁其实很难想象,这个人有一天会以现在这幅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时倦很瘦,刚刚握着他的手时,苏惟宁甚至能感受到薄薄的皮肤下一点点流动的血管,和一把伶仃立体的骨节。

他的脸色一直很白,却是没什么生气的瓷白,看着美,但总是带着点不近人情,如今更是几乎透明。

像一块裂了的美玉,一碰就碎,叫人光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屋外?的太阳从屋顶的云层后面慢吞吞地挪到天边的云层后。

感觉到时倦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苏惟宁将毛巾扔回盆里,对着那人苍白的唇发了几秒钟的呆。

窗帘刚刚已经被苏惟宁拉上了,大约是前一天下雨,今天也是个阴天,光线本就不强。如今被窗帘一遮,便显得愈发昏暗。

这样的环境其实非常容易滋生暧昧。

一股原始的,强烈的冲动从他心底疯狂地蔓延上来,撞击着他的心脏。

后来苏惟宁想,大约就是这股冲动催促着他。

他在床沿上跪了许久,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栽入不能自拔的泥沼,在那人的额上偷走了一个吻。

虔诚得仿佛在对待最敬仰的神明。

大约是时倦平时表现得太疏远,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好像将任何的感情和欲望加在对方身上的行为,都是一种想要将人从神坛拉下来的犯罪。

哪怕明知道对方现在没有意识。

他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了。

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他都只有那么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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