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倒酒的手抖了抖,一个没留神杯子里的酒就往外溢了出来流到了桌布上,浸湿了一大片。
骁乐呆愣愣地望着碎了一地的菜碟碎片,一时间有些傻眼了。
宁长生也侧过头来望着她,两个人一言不发,直到小二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对不起对不起,客官对不起,是我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没有弄脏客官的衣裳吧?”
虽然刚刚确实是骁乐先撞了他一下,但是这不能说出来,因为二楼这边雅座上的客人那都是在楚京中有着相当身份和地位的人,所以不管是对是错他都要先一力承揽下来,这样总归是不会错的。
这是在跑堂这么久以来的出的经验。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看到你,不关你的事,重新上一盘吧,这一份也一样记在账上就行。”骁乐看到小二这样连忙也跟着摆了摆手承认自己的错误。
毕竟骁虎平时教育得最多的就是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家世背景就欺压百姓,而且他今天带着宁长生偷偷溜出来原本就理亏,这事要再传到骁虎的耳朵里,回去腿非得被打断不可。
身为家中的独子,不似人家世家子弟那般从小被呵护在掌心中,但是却从小被呵护在棍棒下。
小二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宁长生伸出手拿出一副帕子擦了擦流到手背上多余的酒液,可是屏风对面突然传来的询问声让她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
“隔壁坐着的可是骁兄弟?”楚京的圈子就这么大,骁乐从前顽劣的时候也是结交了不少官家世族子弟,他能够听出刚刚的声音是李尚书家的儿子李原,对方自然也是对他的声音一样的熟悉……说起来,两人从前还一起在酒馆中宿醉过呢。
“骁兄弟,楚京中有头有脸的骁姓……莫非是骁大将军家的那位公子吗?”楚琳儿有些疑惑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那边一句两句话竟然开始交谈了起来,骁乐有些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为难地朝着宁长生望了过去,只见对方皱了皱鼻子已经将手中的酒杯给放下了。
宁长生觉得有些扫兴,穆桂英挂帅原本是一出好戏,可是现在看戏不能好好看了对她来说是一种损失。
再说楚琳儿。
原本以为当日在大殿上已经是说得明明白白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可是不曾想这才过了过久,就又在外头碰上了……真不知道该说是怎样的缘分才好了。
骁乐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屏风那边的问题,隔壁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们这边小隔间里,原来是李原见到这边没有回应于是起身过来查看了。
“当真是骁兄弟,”李原的表情显得有些惊喜,他侧身望向自己身后,伸出手似乎在为什么人进行着指引:“公主你看,能在楚花楼遇见咱们的骁小将军也是非常不容易啊,听说这段时日骁兄刻骨得很,每日都往城郊外的军营中跑。”
宁长生也顺着这个声音回头望了过去。
楚琳儿款款地身影从屏风那头走了出来,因为是在宫外的缘故所以对方身上衣着并不如穿宫装的时候华丽和正式,头上的发髻也只是梳了个普普通通的式样,但是即使是一身素装也还是掩饰不了这人身上天生的贵气,再加上那一张面容姣好的脸……足以让一般的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虽然说这位在楚皇的众多女儿中算得上是上等了,但比起苏越来说却还是差远了。
宁长生敛了敛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苏越这个人。
楚琳儿怎么可以和苏越比呢?
楚琳儿的表情在看到宁长生的那一刹有一瞬间的凝固,不过她这样的情绪稍纵即逝,很快又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李兄,公主有礼。”骁乐见到人家直接杀过来了也只得匆匆忙忙从自己的位子上起身作揖行礼。别的不说,人家‘公主’的称呼都已经喊出来了,他骁乐总不能说自己不认识五公主殿下吧,君臣有别,礼数总归还是要到位的。
宁长生也跟着站起来朝着楚琳儿作了一个揖,以示尊敬,只是多余的话就没有说。
“在外面不用这么多礼数,骁大将军为父皇开疆扩土,相信骁小将军以后也必然是一样的,是我应该代替父皇来感谢你们才对。”楚琳儿三言两语就化解了面前有些尴尬的局面,亲自伸手抬了抬骁乐弯下的身子,虚扶了一下以示尊重。
毕竟骁家确实是栋梁。
楚琳儿说完这些才将视线缓缓放到了宁长生的身上——
“长生,你也不必如此见外,我们从前都没有如此生分的。”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其它几个人同时愣了愣,不知道楚琳儿这时候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尤其是骁乐,他空空的大脑根本就想不通楚琳儿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牙齿呢??
难道说婚约被解除这位五公主确实是不乐意的?
还是说这两个人之间确实不止有政治关系在其中还有真情实感?
骁乐弄不清楚,可是据他所知,宁家出事以来这位五公主可没闲着,没体力仍然是该干嘛干嘛,每次出宫游玩的陪同的对象都不一样,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一丁点悲伤的样子……再说了,一言不合杀了宁长生他爹的可是你老子呢。
宁长生就更加迷惑了。
她嘴唇微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好了……她们从前,从前怎么了,从前也没什么吧?
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在人前做出一副怀念从前的模样,不难为情吗?
可是反应最大的当要属这位尚书公子了,听到楚琳儿言语之间情绪产生了如此明显的变化,他脑子里的那根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一双眸子停留在宁长生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着,让人感觉无礼极了。
“宁长生?”李原侧过头朝自己身后的随从,很是随意的明知故问道:“是前段时间被陛下抄家获罪独留下来的那个宁家独女吗?”
“是的,这位公子对我了解得非常的到位。”宁长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在桌子旁又重新坐了下来,仿佛听不懂这个人的言外之意。
如今这些外在的言语已经无法刺痛她了,若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还和从前那样轻易就能被激怒,那她全家都白死了。
而她刚好也借着回答李原的问题回避掉了楚琳儿刚刚那个不尴不尬的提问。
“不是都已经被抄家了吗,怎么还有闲钱来得了楚花楼看戏?”李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着哈哈,只不过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没有人觉得这个笑话好笑。
尤其是骁乐,他已经耐不住往前半步,垂在两侧的拳头已经紧紧握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友好了。
只要李原再多说半个字,他的拳头可能下一秒就会落在对方的脸上。
男儿保家卫国。
保家和卫国,宁长生既然被骁虎收作学生领回了家里也算是半个骁家人,骁乐怎么能够允许外人随意欺辱他的妹妹。
在宁长生的明前前面故意加上这么一长串的前缀,似乎是在为在场的人作解释一样,生怕大家不知道宁长生的背景,而实则是在当着大家伙的面打宁长生的脸。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陛下从前可能是看走了眼,怎么就舍得将公主许配给这样的人呢。”李原看到宁长生对自己这样低眉顺眼于是愈发来劲了,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这样敏感的事情,连带着楚琳儿的脸色都变了变——她在人前惺惺作态是一回事,可是并不代表她愿意和宁长生一直绑在一个标签上,更何况如今婚约早已经解除了。
于是她不得不出声喝止:“李原,休得胡言乱语。”
李原讪讪闭上了嘴。
不一会,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几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楚琳儿也跟着在小桌子旁坐下了,刚刚好就坐在宁长生的对面。
李原看到公主坐下了,自己当然也要跟着坐,可是看戏的小圆桌只摆了三个椅子出来,刚刚够三个人坐……他左看右看——既不能占了骁乐的位子,更不能够让楚琳儿为他让位。
看来看去只好打起了宁长生屁-股底下座位的主意,毕竟在场的人里,这个人最好欺负,地位最低。
“宁长生,你还不赶紧起来让座?”李原微微扬起下巴朝着宁长生坐的地方靠近了两步,然后很是随意的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以你的身份地位怎么怎么配合公主同席……啊!”
放在宁长生手上的肩还没没来得及停留久一点已经被宁长生反手扭住了,而站在一旁的骁乐也非常配合的抬手就捞住了李原的脖子,将人抱住摔到了地板上。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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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暗示(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