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室之中传来浓郁的香味,很显然宁长生之前闻到的香味就来源于此,这样古怪的香味不仅没有让宁长生觉得轻松一些,反而让她心中警铃大作了。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一直在寻找的苏越肯定就在其中。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宁长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乌黑色的药丸送入口中,然后迈开了脚下的步子朝着石室内部走去,一边走一边抬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但是有时候在地底下,心理暗示就是那么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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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你弑兄杀姐,你不得好死!”
男人喘着粗气,被两个铁甲卫士强行压住跪伏在地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脸上全是凝固的血渍和黑灰,唯一看得清晰的是一双满是狠戾之色通红的眼睛。
宫殿内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宫人的尸体和拼杀的士兵,苏越听见苏明成的怒吼,提着手中尚还在滴血的利剑,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剑尖在地面上拖行,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如果宁长生看到此刻的苏越,一定会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之前在她面前笑意暖暖的女子,这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恶魔。对方眼中毫无温度的眼神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她会有魄力将跪在地上的男子一剑斩杀。
苏明成想要动作起身,一双膝盖刚刚腾空而起便又被身后看押的人大力按回了地上,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较为痛苦的呜咽,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苏越停下步子站在了苏明成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她看着这个昔日里耀武扬威,备受父皇宠爱的皇子,如今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整个皇宫之中到处都是哭闹喊叫声,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宫变。
她抬手轻拍了两下苏明成的脸,也不管眼前之人表情到底有多么的狰狞。“我们注定只能活一个。”
“杀了吧。”
苏越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吩咐一件再随意不过的事情。反正弑兄杀姐这个帽子她是戴定了,如果不坐实了这个名头的话,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她没有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而是抬脚朝着最上方——整座皇宫的中心,最宏伟的宫殿走去。
身后传来苏明成满含怒气和绝望的吼叫,不过很快这样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苏越也懒得回头去看,一个死人..真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看的。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
整个皇宫到处都是她带进来的黑甲士兵。
苏越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了,到底是步步为营的苦心筹谋还是背水一战的绝地反击。总而言之最后她站在了这里,她是那一个成功的人,而所有失败者都无一例外的去见了阎王。
后者会将她如何写进史书之中她管不到,反正..也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撰写史书的权力。
弑兄杀姐..这样的词汇听起来像是十恶不赦充满恶意的贬义词,可是谁又知道其中的‘兄’和‘姐’又有多少次想要她的性命。大家彼此惦记着对方的头颅,这时候再来说什么仁义礼孝难道不会觉得过于可笑吗?
她已经蛰伏得太久了,这一天她等得太久太久了。
一步一步走上金銮殿上,迈过一阶又一阶的台阶,烫金色的龙椅在向她招手,诺大的宫殿之中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不觉竟然有一点点想哭,温热的液体湿了眼眶在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苏越这时候想起了自己的母妃——虽然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被皇帝赐死了,但是苏越还依然记得母亲的脸庞。
她很想告诉母妃,从今以后她们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也不再也不会受人摆布和欺负了。不用再扮猪吃老虎,可以当一只真正的老虎..
苏越一步,一步。
朝着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走去。
不知不觉间脸上布满了湿润的液体,
湿润润的越来越多,苏越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泪好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收也收不住,到最后竟然顺着下巴滴落在在地板上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眼睛也模糊了,苏越隐隐开始觉得不正常了起来,她抬手抹脸,手上传来湿润冰凉的感觉——明明眼泪应该是温热的才对。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模糊。
苏越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发胀,有一种即将要炸开的感觉。尖锐的声音钻进她的耳膜之中,苏越表情痛苦双手抱头蹲了下来,双目通红就像是濒临崩溃的野兽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
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
隐约间好像听见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苏越!”
宁长生走进耳室之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将水囊中剩余的水全都尽数倾倒出来,一点不剩的全都浇到了苏越的脸上,再从之前那个瓷盒之中刮了一大块药膏出来抹在对方人中处。
不消一会的功夫,苏越就从原地站着一副痴痴傻傻的表情到跪倒在地,一只手撑着冰凉的青石板,一只手死命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张着嘴往外呕吐出一些淡黄色的液体。
像是胆汁之类的东西。
脸上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冷汗还是被泼下来的冷水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很狼狈,但是苏越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计较这些了,她现在很难受。
耳室之中只有她一个人,不比外头墓道之中的人头密集。
宁长生见到苏越这副模样没有立刻上前安抚,而是转身出了耳室回到墓道之中,不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好几个水囊和盛装着食物的包袱。这些都是从那些人身上摸过来的,宁长生一点也不担心外头那些人的死活。
她走到苏越的面前缓缓蹲下,伸手递过一支水囊。
“喝点水缓缓,休息一下。”声音中透出不易察觉的担忧。苏越偏过头来看着这双手的主人,这时候才想起脑海中一直响起的那一道声音属于谁,她脸庞周围的发丝都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精力去注意形象了。
小命都差点没了。
“谢谢。”
苏越接过对方手中的水囊,用里头的水漱了漱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并未多言。她声音虚弱得很,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精力去想为什么宁长生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刚好将她救了下来。
她远离了地上的呕吐物坐的远了些,整个人脸上的神情是难掩的疲惫。很显然刚刚在幻境之中的那一场经历让她陷入得太深,精神消耗过大,现在就如同一颗焉了的白菜一样。
宁长生在她休息的同时也没有闲着,而是自顾自的绕着这个不大不小的石室开始观察。
石室的四角的油灯被点燃了,石室里的香味越来越浓。
宁长生往油灯前走了两步便迅速退了回来,捏着鼻子眉头紧锁,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地上休息的苏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这些油灯是你点的?”
苏越愣了愣:“我想看清楚这里面摆了些什么,但是..”
“但是点燃油灯之后发现这里原来什么都没有,是空的。”宁长生打断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来几颗小石子——将石室四角的油灯,一一弹灭。
整个石室顿时陷入了黑暗中。
苏越有些不适应的从怀里摸出来夜明珠,她没有反驳宁长生的话。
确实..当油灯点燃之后的那一瞬间她很惊讶。灯火燃起之后,整个石室的轮廓都都显露了出来,然而却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个耳室空荡荡的,不说棺材,甚至就连一丁点的陪葬品都没有。
再然后..好像就没然后了。
苏越想到这里发现,在她点燃了油灯之后的记忆全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在幻境之中的经历,这是不是也说明,自己之所以会忽然陷入要命的幻境之中,和点燃油灯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呢?
事情想到这里苏越要是还想不通的话,她就是猪了!
很明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错手点燃了油灯所造成的,如果不是宁长生及时出现的话她可能要沉沦在这种虚幻之中直到死去。这种香味真是过于奇特,也让苏越忍不住生出了一身冷汗,起了敬畏之心。
它能够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然后将其无限放到最大,让人沉沦其中而不自知。
现在再回想起不久前自己所经历的幻境,苏越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这些场景太过于真实了,一旦陷进去想要依靠着自己的意志走出来简直就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苏越忽然抬头,朝着黑暗中模糊的人影望去:“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其他人了吗?”
“嗯?看到了,都还在外头站着呢,你手上的水囊就是我从那些人身上拿来的。”宁长生随口应答着。她发现这个石室里面完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可能就是墓主人用来阻拦外来人员的——就像苏越这种。
她根本没意识到苏越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亦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想知道。
果然,苏越沉默了一会之后,虚弱的声音再次在石室中响起:
“宁长生,你既然可以把我从幻境之中救出来,应该也能救他们吧?”
“你可不可以,帮我救救他们?”这些人,都是大夏的王公贵族,世家子弟。如果能救下他们的话,这些人在将来也许能够给予她意想不到的帮助。是的,纵使到了此刻,苏越也依旧不忘图谋自己的‘大计’。
方才幻境之中所经历的,确实是她所想的。
原本以为宁长生应该不会拒绝自己这个请求,可是不料这人眉头一拧,一张俏脸上全是不解和漠然,她双手抱肩,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一脸诚恳的苏越:“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她身上的药可是很宝贵的好不好!
石室中陷入了沉默。
苏越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宁长生这个问题。好一会,她才从对方这一句话里反应了过来:“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生死与你有关。”
宁长生被这句反问问得一滞。
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去,纵使知道苏越也看不到她现在的模样。
略微有些别扭的声音传进了苏越的耳朵里:“可能..有一点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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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的大纲计划是大长篇,题材太冷了我只能慢慢写,不会坑,一定会写完,建议屯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