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愣了愣,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撞进了苏越的眼神之中,发现这样的苏越美则美矣,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真假难分。宁长生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是在开玩笑,或者是说真的,虽然话语之中还特意强调了‘真的’二字。
一旁装醉的骁乐故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甚至连一条眼角缝都不敢张开,生怕被两个精明的女子看出来他这是在装醉了。
庭前月下,月色迷人,如此美好的气氛和场景就被他这么破坏了。
苏越轻飘飘地看了这人一眼,这一记眼神只让装醉的骁乐感觉锋芒在背。
实在不是他想的,而是没办法。
骁乐自问虽然对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结合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但是两个人的立场不同是摆在明面上的。宁长生注定和他是一路人,而她和苏越的路,只会在经过了岔路口之后越走越远分道扬镳。
终有一天会要刀剑相向。
也许在书院之中还能维持一下这样的关系苟延残喘,可是一旦出了这座小书院,每一个人都不得不为自己所处的阵营所打算。就拿书院地底下藏着的地图来说吧,若是有一天他们真的能拿到那一份地图,谁又能保证昔日朝夕相处的‘朋友’不会翻脸?
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不靠谱很随意,可是对于这种事情心里还是很拎得清。
他自问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宁长生。
再者,且不论这个苏越口中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楚京之中可还有一个云怀公主在等着宁长生呢。
院子里因为没有人再出声说话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不少,除了骁乐故意发出来的鼾声,一起一伏,还特别拿捏好了节奏。宁长生敛了敛自己的眸子,移开了眼神,刚开始有些微醺的状态已经过去了,这时候虽然脸颊还有些泛红但是其实已经并无大碍了。
她起身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苏越的眼神紧跟着她,宁长生发现对方的脸上始终擒着一丝若有若无暧昧的笑意。
“我当你喝醉了,下不为例。”
这是苏越的待遇。
若是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对她开这种玩笑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宁长生可能先决定先和这人真人pk一下再说,就例如骁乐这种。或许是在家的时候被宁谢耳濡目染,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是道理这句话让她很是印象深刻。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来,就如羽毛一般,可是落在苏越的耳朵里却显得有些沉重。
第一次对人示好就被拒绝了,想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开心吧?
她看着宁长生面无表情的离开了院子里,走进了房间。
心里有些泄气,说是一点也不失落是假的,纵使这句话三分真七分假。
耳边的鼾声还在有节奏的此起彼伏着,苏越终于将自己的注意力注意到了趴在桌子上的人身上,桌子底下毫不留情的踹了对方一脚——骁乐一下子就弹了起来。
苏越:“演技太烂。”
她指了指桌上剩下来的鸡骨头,一双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赶紧把桌上的垃/圾打包带走,看着就烦!”
骁乐:...
合着他才是这个临时组合里食物链最底层的人啊...
苏越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油灯亮着,但是宁长生的人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着了,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映射在门框外的地面上。宁长生背对着她这边,面朝墙面一侧,所以苏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但是给她留了一盏灯这件事是没跑了。
这样想着,刚刚被拒绝的不痛快的情绪才少了一些。
苏越走近桌前,轻轻吹灭了正在摇曳着的灯火。
黑暗中宁长生听到了一声轻声自语呢喃,又似是在说给她听。
“唉..”
“那我勉为其难考虑追你好了。”
宁长生:....
-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苏越对宁长生的态度明显有了些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宁长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苏越不会在有意无意的在她的面前提起地底下的事情了,这也就意味着..苏越开始尊重她的想法——想要置身事外的想法。
骁乐虽然整日和林少安厮混在一起,但是也还是将这边两个人的变化全都收进了眼底。
他一面劝说着少安,希望对方能够将自己对宁长生的偏见放置到一边好好相处,一面注意着苏越的动作。
宁长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失足少女,每一个人都想着要将她拉回到所谓的‘正路’之上,但是却没有人关心过她是否愿意回归这样的正途。
骁乐也忘了,她和林少安的矛盾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即使是林少安愿意不计前嫌,她宁长生也是不愿意的。
于是宁长生就成了楚国众人眼中执迷不悟的那一个人。
而苏越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更是将她拉进了泥潭之中,让她满身泥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亲夏,叛国这样的词汇是非常敏感而危险的词语,一旦被扣上的话被牵连的不仅仅是宁长生一个人,特别是在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宁长生接到了一封来自楚京宫中的密令。
也许是有人见不得宁长生的做法,又或许是宫里的那一位看到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却还迟迟没有动静已经开始等不及了,于是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宁长生这个‘半吊子’身上。
密令的内容可以说是半强制性的了。
就连宁长生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担此重任。
和密令一前一后到来的,还有一份薄薄的家书。
宁长生连看都不用看都知道里面的内容写的是什么,一定是宁谢此时已经从马尾山活着回到了楚京家中,却发现自己已经偷偷离家了。
抛开里头的内容不说,这也算是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起了作用,他们到底是从那一座凶墓之中跑了出来。
宁长生甚至都能想象出她老爹写这封家书的表情——会不会是咬牙切齿,想揍又揍不到她呢?
信中所写无外乎就是让自己快些滚回去,可是这样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薄薄的信纸在烛火下焚为灰烬,火光倒映在宁长生的眼眸之中,闪闪发光。
楚皇的这一封密令让宁长生不得不重新开始重视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远离了天子脚下,但是还仍然处于这人的掌控之中。
自己接到了指定的密令,若是还是和以往一样消极对待没有动作,那下一次再降下来的可能就是降罪诏书了。
降罪,不止降一人。
违抗皇命,届时还在楚京之中宁府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都会受到牵连。
楚皇是个翻脸无情的人,这一点宁长生再清楚不过了。
她现在根本羽翼尚未丰满,无法和至高无上的皇权对抗。
即使是假以时日羽翼丰满了,也不一定能够如她所愿,毕竟这世间的事情充满了不定数,未必事事都能如人所愿。能够重新活过一次就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的恩赐了,还是需要再为自己谋划一条退路才行。
宁长生思前想后,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骁乐警告她的话语。
骁乐警告她让她远离苏越。
不然的话假以时日她和苏越的关系必定会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
苏越...
脑海中前世所拥有的并不太完整详尽的信息又再一次如潮水般涌来,充斥着她整个大脑。
苏越会成为万人之上,她会站在自己所企及不到的高度俯视众生。
即使最后香消玉殒,载入史册之中在史官的笔下,她也会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传奇。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越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她的一条后路呢?
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终将逃离楚境,那么大夏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眼前的烛光摇曳着,宁长生紧盯着眼前的蜡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苏越出去办事了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所以她才有空在此处思前想后。
这样想着。
屋外忽然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但是逃不过宁长生的耳朵。
相处多时,宁长生早已经可以分辨出苏越走路的声音了。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宁长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身体的反应比想法更加直接。她忽的就从桌子旁边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跨到了门口。
两只手臂搭在了门框上。
‘吱吖’一声房间门就被打开了。
苏越站在门口的走廊上,有些惊讶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宁长生和毫无预兆被打开的房门,显然没料到会这么巧。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宁长生脸上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好像是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紧接着苏越听见对方轻轻的声音:
“外面风大,先进来吧。”
“可是...”
苏越沉默了两秒钟,侧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纹丝不动的树叶:“外面没有风。”
宁长生感觉自己的笑容好像已经开始渐显僵硬了。
※※※※※※※※※※※※※※※※※※※※
宁长生:我真的不会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