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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男子幽凉低沉的嗓音近在眼前。

顾青鸾捏了把汗,却仍旧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眼睛,而后道:“是我,怎么?”

她却不知,男子口中的“是你”,到底指的是那小木屋中的顾青鸾,还是凡世里几人的师父,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挺致命的。

虽然是前者的可能性要高些,毕竟那轮回之事,若非刻入灵魂的痛楚,其余便如过眼云烟,在肉身损毁之时一并消除,留不到仙魂上。

男子眸光转沉,片刻却是支起半边身体,利落起身坐到床头,而后一只手抚上额头,揉了揉眉心:

“你这小仙……倒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琉华宫进了什么贼人。”

“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女贼啊。”

望过来的那双眼睛含笑,男子却克己地离她一肘远,顾青鸾表面风平浪静,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难道你不认得我是谁么?女子惊诧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疑惑与惊讶一清二楚。

男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樊夕殿,灵枢仙君座下的那名小仙......名字是叫樊绒吧?”

顾青鸾惊得近乎要跳起来,“你......你......”

她当初上仙界似的障眼法,明明连朔玉那个老妖怪都看不穿,这这修为不过万年的仙储,又如何能识破?

可若是识破了,难道不应该瞬间明白她是顾青鸾,她是顾青鸾么?!又怎会如此平和与她交谈?

“先前于月下,便觉姑娘脸上隐隐约约似乎遮着些什么东西,使那张脸变得普通,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若遮住,便如一朵抱香枝头的花骨朵,而现在,是一朵开得尽态极妍的梅花。”

顾青鸾沉默了片刻,最后反应过来:“你在调戏我?”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如陈述事实。

她盯住男子的眼睛,却发现男子那双眼也看着她,眉眼温和,眼眸里甚至含笑。

只是玄眸深处的神情,她看不透。

“没有。”男子似乎叹了一口气。

两厢对视了半分钟,顾青鸾纵身一跃,碧色灵力在房内如雾色般弥散,一击正中男子胸口,逼得后者追来的脚步一缓。

而后,男子眉目冰凉,似乎想极力“留下”她。

以宽广的院落为界限,顾青鸾边跑边躲避不断逼近的男子,撞进院外的天兵队列,弄得一队巡逻的天兵人仰马翻,而后又来抓她,反应倒还迅疾。

也不知这琉华宫外留了多少守卫,反正打斗时人头攒动,有天兵的长·枪被砍断后,枪·头飞出去戳到领首大腿,正被领队逮着骂,还有天兵的靴子被踩掉,正大呼小叫……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一片梧桐枯叶坠地的时间里,两人过招几百回合,越打顾青鸾就越心惊,云绛这雄浑的灵力,根本不像一个方才满了一万岁的仙族能拥有的!

她明明记得,先前在三毒幻境里自己浮沉珠躁动,欲图取血时探过这小天孙的灵力,虽则凝实,但毕竟年岁摆在这儿,称不上浓厚。

更何况在神域倒影里,这小孩还傻乎乎把他一半灵力给了自己。

当年太上帝让仙帝历练,那个小子轮回五千年回来修得心境大圆满,闭关几千上万年,才参悟自己的“道”,修得无上妙法。

可现在分明与当年不一样!云绛甚至没能完成轮回,那么……他这灵力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不是,曾经在哪儿见过你?”

交手最后,忌惮着不愿伤人,顾青鸾终于逃脱,她化作流光,杀往仙界诀嚣殿,耳畔风声呼啸,可男子最后状若叹息的一句话仍入耳,如潮水般回荡在她脑海。

曾经……见过?

哪一个“曾经”?

是在三千年前的瑶池花赏,满天梨花落满山谷;还是在风枭雪厉的仙罚台,隔着一片雪事遥望;还是……在美好得宛如幻梦的三毒幻境,你牵住我的手,仿佛刹那间,牵住了一整个世界?

很快,这个问题就被顾青鸾抛之脑后。

她来不及思索,只有封存,连同内心无数无解的疑惑,大则状若古神陨落,小则如迦南婴交付自己的那个遗愿海螺。

时光,终究会把一切酿成酒,经年之后再打开,不知这一口下去是佳酿,还是苦果。

·

仙界诀嚣殿,立于九重天最高处,为仙帝召众臣议事之所。

四际云雾终年不散,琉璃金顶上薄雾如游动的丝带,若神女伸出皓腕挥舞的一截水袖。

此时殿门禁闭,庄严古朴的大殿内立着数十余人,个个表情恭敬严肃,连平素最不正经的朔玉仙君也收了嬉皮笑脸,就立在一尊蟠龙盘虬的金玉宝座下,背挺得笔直。

“三日前,臣亲眼所见顾青鸾经由轮回池,下了凡尘,这一点,星君可以作证。”

灵枢仙君说完话,便又回了队列,不过后脊绷得有些紧。

身侧一个浅蓝衣衫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往前一步,抱拳弯腰行礼,站直身体时,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是的。”

下一秒,褚青玄又开口:“臣曾与其私交甚笃,对其本性稍有了解,也不信……这件事是她所为。”

下一秒,便有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站出来反驳:“可老朽探寻仙界壁障,那妖女的气息,昨日却在仙界出现过,就在南海附近。”

“星君辩其不在仙界——因而无罪,倒是站不住脚啊。”

有人附和:“况且那日,仙罚台众多侍卫都亲眼见那妖女手握沉岷剑,气势汹汹杀往轮回池,或许……是对仙帝早有愤懑。”

有长老惊讶:“那沉岷剑不是起封住真魔之用么?什么时候被取出来的?”

“不晓,但仙魔两立,我们仙族与那真魔亦隔着血仇,怕那魔族不日便会率千万魔军,浩浩荡荡挥师仙界。”

屋内立着的仙族皆是仙界德高望重之辈,片刻后,皆是议论纷纷,又有人依次发表自己看法:

“臣以为,那妖女炼化浮沉珠,早已丧失本心,此番能做出这等残暴不仁之事,也不足为奇。”

“可是她能有什么目的?!仙帝被刺,二位殿下惨遭戕害,她害得这仙界动荡,对她有什么好处!”

“仙界素为三界表率,起斩妖除恶之表,恐是那先前那通缉令和仙罚台之仇,令那妖女对整个仙界都心怀仇怨。”

“我看……怕是那浮沉珠能祸人心智,如今的顾青鸾,真的还是清醒着的么,若是完完全全被浮沉珠控制,她……还能算是人么?岂不是比洪荒时期的混沌黑暗……更可怕?!”

宝座上的男子眉棱刚毅,气质稳如磐石,自落座于诀嚣殿殿首宝座后,便鲜有开口,如今那双漆黑的眼里划归苍茫,似乎穿透眼前表象,看到很是遥远的地方。

最后男子似乎没有听见满屋子的争吵与喧嚣,只是淡淡开口:

“她来了。”

那声音不大,出口时却压得一殿的内臣长老与仙界掌权者纷纷噤音,古朴典雅与威势并存的大殿内刹那鸦雀无声,唯余一个飘渺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云争寒,又见面了呢。”

几乎是男子话刚落,诀嚣殿两扇玄铁大门就被人轰开,暖金色的阳光随着来者一并跃入,洒满寒色的黑曜石地面。

女子身着素衣白裳,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起来,露出一截修长优美的脖颈,她的气质清冷如雪,眉眼亦凉薄如天上皎皎明月,让人一眼望去,只觉遥远。

此刻她手握一柄不知从何抢的长·枪,枪尖银星点地,擦过黑曜石地面,露出一条白痕,她挺直的背脊便如她手中那柄长·枪,又瘦又凌冽。

即便沐浴着暖金色的阳光,也融不掉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殿首高处,男子从台阶尽头的宝座上起身,气息从一开始的出世坐观虚无,变成入世认真对待。

“自上一次仙魔大战后,我万万没有想到,两次和你见面,两次,你都在算计我。”女子开口,语气状若嘲讽。

“算计?”台阶上粗布白衣的男子一贯毫无表情的脸上,唇角似乎略微勾了勾,他眯着眼,口中低声念了念这两个字,念时眉头微皱,似乎读不懂其含义一般。

“哦,不,我把你想得太高尚了,就连当初仙魔大战,我这沉岷剑也是被你算计了去的,这样一看,是三次?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伴在古神身边几千年的情谊……呵,什么情谊,狗屁不如,若是一开始……便如在神域时那样不对付,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好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彻彻底底的小人,我也不至于……活得如此天真!”

每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女子一双眼的颜色便会改变一分,直到最后,变成渗血般艳丽的红。

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这种情绪,不是眼见古神陨落的悲恸,不是被至交好友星君背叛时的苍凉,不是被挚爱在魔域沉阎湖背弃自己选择做回仙储的绝望,也不是……亲眼看见一整个海域迷城崩塌沦陷,迦南婴的骸骨都被冲散的凄惨。

顾青鸾握紧了左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肉中,她感知到内心躁动的情绪,迷茫了。她想,原来,她还会恨啊……这么单纯的厌恶,这么单纯的恨意,仿佛背弃以往所有的美好过往……

不,她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有过美好的过往,至今回忆起来还能心头一暖,唇角带笑,可唯独云争寒,她怎么没有看透这个人呢?她只怪自己从没有看透这个人,这个外表稳沉老实,内心比谁都阴险狡诈的小人!

这个纯纯粹粹的小人!

“当年我怕殷苻真的欺负到你了,于是选择帮衬仙界。”

“后来你养那个小孩子——云嚣,我便把他当做亲弟弟来对待,教他修习仙术,毕生所学绝无私藏,为他锻造本命仙器,甚至拔了自己青鸾羽毛,只为制出完美的羽箭。”

“最后那场仙魔大战,你的本命剑被魔气污染而堕化,向我借剑,我念你失了仙剑,便把自己的沉岷剑借给你。”

“……”台上的男子静静伫立,眸光平静地注视着她,眼中依旧是一片虚无的飘渺。

“可是,后来,我帮衬仙界,你反而挑拨我和殷苻的关系,最后竟使我与他彻底决裂。”

“至于云嚣那小子?他用我给他锻造的裂空弩,指着我。”

“而你?”女子似乎看见了什么笑话,最后在浩大而寂静的内殿里哈哈大笑,笑到差点背过气去,才收了笑声,依旧笑眼弯弯地开了口:

“仙魔大战前夕我辗转反侧,思量许久,最后还是珍之又珍地把沉岷剑交给你。当时我想着,殷苻虽然早与我决裂,但看见这把剑,应该还是会对你稍微\'温柔\'点吧。”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你只是轻轻一划,天地易主,竟让仙魔两界都断裂开……而这把剑最后插到了殷苻额心,将他从仙界击落到魔域万丈深渊,永远尘封。”

“我追下去的时候他失去了所有魔气,浑身染血,连凡人都不如,我想抢在他坠落之前拔掉剑,但我对上他那双轻轻看着我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却突然读懂了他眼里所有的话。”

“如果当时殷哥哥还能说话,他估计是想对我说,算了吧,算了吧阿鸾,不值得的,不值得耗费一半灵力解开那个准备已久的完美封印……如果我问他为什么不值得,估计他会回答我,他太累了……”

“曾经一起在神域环廊奔跑,一起幼稚一起欢笑一起哭,一起被神训斥,一起游历山水的朋友,终究分道扬镳了。我去过那漆黑而压抑的魔宫,如果把我关在那样一个无上权利无上囚禁的囚笼,我想,我也会很累的,魔域是一个囚笼,那么云争寒,你便是亲自锁上了囚笼的大锁。”

“……”

而整个诀嚣殿内,所有听见这一桩比一桩劲爆的秘辛的内臣,都压制着内心的惊骇,至少没有一个人在脸上流露出除了“凝重”之外的表情。

但是顾青鸾不管。

她不管这番话被这么多仙界德高望重之辈听去,再“稍微”传开,会是怎样一个后果,她也管不着了。

她只知道,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她很爽,仿佛呼出去一口浊气,特别是在看见那双虚无的眼睛深处都闪现隐痛时。

这让顾青鸾忍不住想,人的内心便是如此卑劣吧,哪怕自己内心压抑着太多痛苦,可是只要能把自己的痛苦附加出去,亲眼看见别人也痛苦,仿佛便能不那样痛苦一样。

“从前,吾每百年便会反省自身,可能吾是会有很多过错,吾也经常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台阶上久立的男子露出思索的神色。

顾青鸾啐了一口,只觉得假惺惺:“\'吾?\',你这样的小人,也配这个尊称?”

男子沉默片刻。

顾青鸾倒是诧异看见那双眼投向自己,最后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听着男子说:“我可能……曾经是做错了一些事。”

这句迟来的道歉,让顾青鸾恍恍惚惚,似回归少年时期,还在神域,那个木板脸的少年欺负了她,被另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按着脑袋向她道歉。

有些怀念。

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从来不会重来。

如今仙魔两界分崩离析,真魔沉睡,人皇遁世,这样悲凉的局面,怎么会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了结的呢?

“但是你说错了一点,我的原则一直没有变。”那人又开了口。

顾青鸾忍不住发笑:“原则?什么原则?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呢?要不……你好好的,一个字一个字讲给我听听?”

荒谬。

“光。”男子的目光越过她,最后停驻在倾泻而入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那一瞬间,顾青鸾感觉自己所处的空间泛起涟漪,原来是自己被拖入云争寒的领域场,在这个空间里,所有人都只是背景,只能看见他俩一瞬间如雕塑立在原地,更听不见他们交谈。

结界中只有他们二人。

男子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轻声解释道:“古神陨落前交给我一个任务,当时我还不知其意蕴,现在却似乎懂了。”

“神的眼眸看穿过去,望见未来,祂告诉我,在祂眼中,这世间黑暗最后会发展壮大,蚕食每一寸光明。”

“所以你就不计一切地……抹杀所有有可能在未来壮大的\'黑暗\'?”

“殷苻是么?我是么?是不是下一个就是莫姐姐?你疯了么!”

说完这句话后,顾青鸾感觉整个空间的威压都朝自己倾斜,这种层次的战斗不容分心,可她依旧被轻而易举激怒,并非愚蠢,而是……再也无法抑制。

“愚蠢!”女子带血色的绯唇声嘶力竭吐出了这两个字,最后被那威势压得半跪到地上,扬起来的头颅却透露出一股狠绝与永不服输。

男子似乎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太久未见,即便是久远如上一世回忆的神域回忆中,顾青鸾也少有见过。

“其实整个三界,没有一个人知晓你炼化浮沉珠的意图,我也不知,那么只好自己揣测,无法揣测又见其邪恶,唯有扼杀。”

“当年仙界东域,仙界盛族无觅族,上下几千人口,一夕之间全被成怪物,后来是其他沾染浮沉珠气息的族群,再后来,连你路经的水滨之森,灵植树木也大片大片枯萎……这些,还不够证明么?”

这番话男子说得极轻,他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看地上半跪七窍流血的女子,而是仿佛透过她,勘破虚缈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惨淡地笑了起来,未曾解释,也没有辩解。

三分钟过去,地上已积聚有一大摊血,女子浑身都似从红色染缸里捞出来,那模样很是凄惨。

云争寒擅长封印和结界,所以顾青鸾自踏入诀嚣殿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但看这诀嚣殿内熙熙攘攘,估计这些人也是刚召集的,她没有想到,云争寒竟然能隐忍至此。

隐忍到自己抚养多年的仙帝云嚣被刺,不出,隐忍到两位殿下被杀,依旧不出,隐忍到明知道她顾青鸾就在小天孙身边,“凶手”时刻可以捏碎仙储的魂魄,仍然不出。

最后佯装闭关难寻踪迹,骗过了整个仙界,甚至还骗过了她,而后玩了一手绝妙的瓮中之鳖。

隔着一层虚无的屏障,顾青鸾看了眼人群中那位欣身长立,自从自己进殿后就撇过头去背对自己的星君,罕见地发现男子抓着一截衣袖,手指微颤。

这是发现被别人当做棋子利用,所以愧对她吗?

这么一想……还是不错吧。

“你是不是觉得……胜券在握,感觉很好啊?”又隔了三分钟,顾青鸾眼前一片血红,视线不再清楚。

半跪在地上强撑着没有倒下的女子陡然一笑,露出一张渗血的脸,那笑也阴森可怖起来。

男子骤然盯住她,眸光诧异,眼里翻起异色。

“你真以为……我……我说这么长一番话……是气不过了吗?”

“呵……”最后,女子终于忍不住跪伏下去,整个人仿佛折断羽翼的天使,这时,一只手从她背后扶住了她。

来者一身浅浅的花香,旷人心脾,那是个身着九重白衣的女子,妆容素雅,气质干净,白皙尖削的瓜子脸上嵌了对乌木似的眸子,眼中却丧失了一切情感,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场风,空寂而又捉摸不透,整个人都是圣洁的纯白,唯一的异色是她额心那朵淡金色的莲印。

女子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望向顾青鸾时,眉眼却很温柔。

“绒绒又调皮了,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有外人闯入,结界却没有碎。

顾青鸾搭上女子朝自己伸出来的手,被人搀扶了一把,终于站了起来。

女子回首,广袖云衫翩跹衣袖飞舞,似乎四月的一阵风,携来数不胜数的花瓣,那些花瓣在男子的结界里掀起了一阵风暴,靠近顾青鸾时,每片花瓣都欢欣鼓舞地绕着她打转,靠近云争寒时,那些花瓣却如千万片利刃,不一会儿,男子身后的宝座就被割裂,再被轰成碎渣,而左右闪避的男子脸上也被擦过一条血痕,挂了颗红豆似的血珠。

漫天飞舞的花瓣停歇之时,就连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而女子在虚空中如风飞起,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根根分明的手指张开,三条银灰色的丝线立即从她手指尖向外伸展,最后颜色变淡,消失在空中。

女子伸出左手,柔软的手指在那三根银白丝线上揉戳,轻拢慢捻抹复挑,丝线震动,无数清越的声音在空中交织成危机四伏的绝响!

女子一上来便是夺命的攻击!

“许多年不见,莫笑旌,你变了。”避开第一波进攻,男子扭过头,冷冷道。

“没有人是彻底不变的,曾经我以为,慵居虚空界,坐观人间世就好,可是当魔界坠落,差点连带人间一起毁灭时,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做人,不为任何东西而活,还是为自己的好。”

随着她的话,清越的琴音在空中几乎凝出实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