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颗毛绒绒的小脑袋还埋在男子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挨着那具温热的身体。
顾青鸾眨了眨眼,眼眸瞬间清明,她骤然拉开两人距离,动作迅速,但在背抵上床柱前,却被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小腿,而后“扑通——”一声,女子整个如青蛙,颤着一只腿,仰面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顾青鸾:“……”
头顶是金丝华帐,嵌着淡黄流苏,她在心底骂了句“奢靡”,还未等她侧身起来,却见一个黑色的人影飞快欺上来,精准抓住她双手,钳制在脑后。
那张与云绛五分相似的脸近在眼前,近得顾青鸾甚至可以看清这人微微颤抖的眼睫,眼睫之下是一双似酝酿了风暴的眼。
“告诉我,他是谁?”
两人的脖颈靠近,顾青鸾被整个压制,浑身动弹不得,这是个极其要命的姿势,但男子阴黑的脸色和周身笼罩的杀气,硬生生改变了这本该旖旎的场景。
她盯着那双盛怒的眼睛,里面满满当当,只盛了自己一个,于是,她缓缓地,缓缓地笑了,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微笑,清丽又妖冶:
“他是我挚爱。”
男子瞬间瞳孔一缩,双眼深深地瞪着她,顾青鸾感觉钳制自己的那双手一瞬间攥得极紧,可她却是无声笑了起来,笑容越扬越大。
男子咬伤她的唇角,极尽碾磨,不甘又绝望,凶狠得似乎要将她吞吃入肚,而后,再狠狠打上自己的标记。
顾青鸾任他索吻,牙关却是紧咬,偶有一个时刻似乎略有松动,但男子欺近时她却狠狠一咬,血色蔓延两人唇角。
是熟悉的鲜血的味道,甘美又清甜,女子绯红的小舌如蛇一般,卷了卷贝齿和唇上上沾的丝丝血迹,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男子抬袖,擦了擦染血的唇角,在下一秒轻描淡写打量她一眼,毫无留恋地拢衣遮住胸膛,便是起身。
赤脚踩上冰凉的地面,凉意从足底传到心尖,冻得赵弈浑身都似僵硬,身后重重帷帐落下,里面的一切皆被掩埋。
一直守在门外的大太监闻声而动,佝着腰满脸堆笑凑上来:“皇上可否休息好了?今日休沐,后花园的花都开了,您可以领着……”大太监的眼神微垂,却是指向那帷幕里的女子。
“发配天牢。”
男子走到宫殿一侧,立即有两排宫女鱼贯而入,而后伺候其更衣洗漱。
大太监笑眯眯的眼睛连颤都没颤一下,应了声“遵。”随后那圆胖的身体只是挪到殿门口,手里比了个姿势,一队大刀长.枪的禁卫即刻入内,而几位训练有素的婢女早已经掀了那厚重帷幔。
素衣散发的女子就坐在床头,即便是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可当她晃着小腿,歪着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外面这“热闹”的场景时,晨光入内,照拂在那张倾国难见的一张脸上,照得那双眼里似昂贵墨玉,纯然又剔透。
见大太监警告的眼神,禁卫纷纷埋下头去。
“我?发配天牢?”女子用一根葱白的手指指着自己,一双眼弯得如月牙,眼底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婢女来抓她胳膊时,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冷冷道:“带路,我自己会走。”
不远处由人伺候着穿衣的男子已经穿戴整齐,此时他换了身藏蓝常服,长发用一个简单的黑金冠簪着,冷着一张脸出殿去,却又停在了门口。
顾青鸾将小桌上的云朵簪子藏在袖中,与之擦身而过时,男子似乎再也忍不住,一只手抓住她下颔,再度居高临下地用冰冷的目光扫视她浑身。
“孤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什么话对孤说?”
身侧大太监浑身一颤,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容一个美人,放在平日,遇上自荐枕席不知死活的美人,哪怕只是半只脚踏入这寝殿,血染寝殿的事也不是没有。
幸而这大太监不知道昨日那一巴掌的事,要不然估计连三观都得彻底颠覆。
“说得好,让孤高兴了,则生,否则,”男子眼眸颜色陡然加深,“死路一条。”
顾青鸾甩手,“啪嗒——”打落那只手,末了还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下颔,眼神中全是明晃晃的“嫌弃”。
“别碰我,”她冷笑,“脏。”
而后,女子只着素白单衣,走得义无反顾。
身后男子的眼神刹那锐利如刀锋,服侍更衣的婢女一个没敢走,跪的整整齐齐,却没一个发出一丝声音。
“陛下,昨日您交代老奴的事早已办妥,一共八位美人,已按照您吩咐赐下白绫,有一个不服的,是绿腰美人,也由老奴亲自灌下鸠酒。”
男子应了声“嗯”,态度敷衍。
“那老奴先退下了,陛下有事就喊老奴一声,老奴就在门口候着……”
话还未落下,男子眼眸微敛,却是吩咐了一句。
·
顾青鸾先前也不是没来过凡间,上到皇宫下到皇帝老儿的酒窖她都去过,而这阴暗潮湿的天牢,她自然也去过。
不过也仅限于观光似的,只是走马观花看上一眼,而蹲天牢,这还是头一遭。
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好好整理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
以及,斩断这段关系。
踏入天牢,走廊里灯光昏暗,血气和极其糟糕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直冲人天灵盖,顾青鸾皱眉,用灵力摒除空气,余光瞄到身侧押送自己的禁卫,看见一个个表情也是微变。
不知为何,她有些感觉好笑。
浩浩荡荡的一众禁卫押着中间那个腰肢细软,身量纤细,墨发披散的美人时,天牢里有死囚看呆了眼,各种污秽的言语随后而来,个个不堪入耳,但顾青鸾走得认真专注,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见此,她两位禁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各种摇了摇头。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七拐八绕,让顾青鸾甚至怀疑领头的禁卫是不是迷路了,最终走廊里灯光都极其微弱,顾青鸾余光瞥到两侧墙壁,青苔遍生。
“咔哒——”一声,路的尽头只有这一个房间,铁门打开,厚重的全封闭铁门泛起冷冷的光,氛围阴暗又压抑,令人浑身不适。
顾青鸾被“请”入那个房间时,晃眼间,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坏掉了。
要不然,她怎么看见的是一个纯白的房间?墙壁搭起厚重雪纱,脚下铺着不知各种野兽的纯白毛皮,踩下去的触感很柔软,顾青鸾有必要怀疑,这毛皮下还垫着有起码三层地毯。
房间倒不大,最多二十个平方,两位婢女在里面铺床铺,顾青鸾目光一扫,除了金丝楠木的成套桌椅板凳,墙根甚至还立了个衣柜。
顾青鸾:“……”
铁门轰然关闭,室内一时只有一圈烛光,和那扇开的极高的窄窗里透的光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阴暗。
见她来,两位婢女纷纷上去,乖巧温顺地朝她行礼,口中微动,却是不出声,顾青鸾定睛一看,眼眸微颤——原来这两位婢女竟都被拔了舌头!
见她神色有异,婢女脸上倒露出歉疚的表情,其中一个搬来椅子要她坐,另一个却是找了纸笔,写了字后弯腰低头,恭恭敬敬呈给她。
顾青鸾接过,却见上面写着:“娘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外面有禁卫全体站岗。”
顾青鸾问:“什么东西都可以送来么?”
那婢女点点头,顾青鸾坐在椅子上,眼露兴味。
手里又被放了一张纸,顾青鸾打开,却见里面写着:“陛下定于三日后的清晨,赐娘娘入黄泉。”
“什么刑?”顾青鸾放了纸张,将藏在袖子里的那根木头簪子取出来,放在手里细细摩挲,指腹尤偏爱上面那朵云。
两位婢女对视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这一次,却是换了另一个婢女夺了笔来写。
打开纸张,里面写了两个字:
“腰斩。”
古时关于这个酷刑,有无数难以入目的记载,无外乎文人的苛责与痛斥,而后是对其残忍过程的详细记载,读了那么多话本子的顾青鸾,自然知晓。
两个婢女以为她会怕,但最后却看见女子继续把玩着手里那根簪子,表情无动于衷。
觉察到女子抬起头的目光,两婢女瞬间跪了下去。
顾青鸾却是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在作死边缘高鹏展翅反复试探的皇帝:不爽,很不爽。
顾青鸾: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