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直接领着沈菀秋到了前院燕王的书房,这里是前院儿离燕王府的大门也不远,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小顺子让沈菀秋在书房外等着,他自去向燕王通秉。
燕王此时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再看到一个姓孙的大儒拒不效力大齐时,忍不住摔了折子,这些迂腐酸儒,前朝昏君无道,致使朝纲混乱民不聊生,有什么值得他们惦念的,竟然以为旧主守孝为名拒绝出仕,好得很!有种他们家以后世世代代不拿大齐的俸禄。
可恨的是父皇竟然还在朝堂上公然赞他忠义,这酸儒既然忠义怎么不跟随他主子一起赴了黄泉,这样他倒能佩服他,沽名钓誉之辈跟沈太傅没得比,也不知道世人怎么把他捧到与沈老大人齐名的位置的。
想起沈太傅就想起昨天他得知小顺子的干姐姐是前朝沈太傅的后人时,连夜同公孙亮几个谋士开的那个小会。
公孙亮几个谋士也是读书人,当他们得知沈太傅还有后人在世时,直呼苍天有幸不忍贤臣绝后,而后想到这层身份背后的种种利益,兴奋地眼睛直冒光。
“殿下,当初沈太傅满门被屠,十岁以下的男子被充军关外尽皆丧命沙场,十岁以下的女子没入宫廷为奴,做的也是最低等的苦役,大家想当然地认为这些养尊处优的闺阁弱女受不住繁重的劳役早早香消玉殒,没有想到这沈氏能存活下来。
这也可见此女性情之坚韧,这样的人恐怕不好掌控,殿下何不如趁大家还不知沈氏有后人留下的时候纳了此女为侧妃,也不算辱没了沈太傅,而又不给人可趁之机。”
“公孙先生所言甚是,殿下现在的侧妃名位空缺,纳了沈氏,一举两得,既照顾了贤良之后,又能防止别人笼络沈氏。”
公孙亮等几人的话燕王还是赞同的,他的后院儿不介意多养一个人,不过这也得沈氏的身份明确了才行,他的侧妃之位如何能轻易许人。
“诸位所言本王会考虑,这也得沈氏的身份确定下来再说。”
“殿下,这沈氏究竟是不是沈太傅之后很容易确定,如今京中还有不少前朝老臣,他们的夫人当中肯定有见过沈氏的人,但臣以为沈氏究竟是不是沈氏后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天下人相信。”
“公孙先生所言差异,本王虽然有心天下,但是这欺名盗世之事本王还不屑于做,本王敬佩沈太傅的学识为人,虽想借他的名声收拢人心,但不想找个冒牌货污了他的声名。”
“殿下高义,臣等之福。”
他算什么高义,如果真高义就不该利用沈氏一个弱女子,沈氏出宫后既然没有打着沈太傅后人的名号行事,定然是想过平静日子,可他却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她现于人前拖与争斗中,罢了他尽量护她周全便是。
“殿下,奴才把奴才的干姐姐带来了,您可要见?”
小顺子的通报传来,燕王收起了思绪,沉声说了声:“见!”
其实该是让燕王妃见沈氏的,可惜燕王妃现在不在京城,留在封地燕王府主持中馈教养儿女,此次跟来的只有两个侍妾,身份低微根本上不得台面,让母妃召见又太过张扬,怕引起太子注意,无法只好他亲自见沈氏了。
沈菀秋被小顺子领进书房,迎面而来一股冷香,她分不清这是什么香味,但却是极好闻的,闻之让人头脑一清,果然居家办公必备,不过想来价格也很美丽。
“殿下,这就是奴才的干姐姐沈氏菀秋。”
小顺子的公鸭嗓打断了沈菀秋脑中那些胡乱的七想八想,她真是够了,这时候了还有空想这些,赶紧收敛心神跪在地上给燕王请安。
“民女沈氏菀秋参见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小顺子的干姐姐?”
“是,正是民女!”
“沈其昌沈老太傅是你什么人?”
“回殿下,正是民女的祖父。”
“确实?”
“确实!”
一问一答间沈菀秋纳闷,小顺子不是说燕王要问她蒸馏酒方子的问题吗,怎么反而问起她的身世来了?
“抬起头来!”
沈菀秋慢慢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位二十三四岁,五官端正中带有英气,皮肤呈古铜色的男子,看到她看过来眼睛犀利地与她注视,她心头一跳马上收回眼光,这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把人看穿,不愧是战场上走出来的,气场够强。
燕王很满意他看到的,虽然他对于美色不是很注重,但是如果自己的女人颜色好没人不愿意,而此女的容貌与他看过的沈其昌大儿媳的画像像了八分,而两分像了沈其昌的大儿子,此时沈氏的身份不查自明,真真切切的沈氏后人。
“小顺子,把你干姐姐扶起来赐坐!”
“是!”
“谢殿下!”
小顺子扶起沈菀秋后,搬来一个圆凳子,她再次谢恩后才坐到上面,当然不敢坐实了,坐了半个屁股,特么地这样还不如站着自在呢,真不知道谁制定的这些礼仪,这制定者肯定是个变态。
“沈氏,你可知你的身世代表着什么?”
“回殿下,民女不知!”
燕王一哽,这沈氏够直接,她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在故意装傻,沈菀秋则心头发紧,燕王为何问她这些,她的身世能代表什么,不会是她的便宜祖父在世的时候跟当今圣上有过节吧,难道要找她秋后算账?这皇帝的心眼儿未免太小了吧,她便宜祖父就算得罪过他,如今也早已作古,而且满门上下只剩下了她,还有她不知死活的大哥,这还不够惨不够他消气吗。
燕王不管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知道,他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是:“沈老太傅学识渊博心怀天下,在天下士子和百姓心中地位颇高,一呼百应有些夸张,但亦不远矣,本王这么说沈姑娘应该有些明白了吧?”
“回殿下,民女还是有些不明白,民女幼年就被没入宫廷做最低等的杂役,出宫后更是为生计奔波,殿下说的这些民女不懂。”
当然也不想懂,前后两辈子她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没有接触过政治,更不懂朝堂中的那些纷争,当然她更不想自己卷入这些纷争,她这个小菜鸟还是适合本本分分地过市井小民的日子,她骨子里本来就是小民。
燕王懂沈菀秋话中的未尽之意,她说幼年入宫,就是表明当初沈家根本没能教她什么,她也不知道沈家的任何秘密,然后进宫后做最低等的杂役,就是说她没有接受过教育,听不懂他说的这些很正常,出宫后忙于生计,是在告诉他她对他没有什么威胁,这女子够聪明。
“沈姑娘能说出这番话,就表明你不是什么都不懂,反而很明白,不过不想自己陷入纷争罢了,但是如果本王能够保你周全,纳你做侧妃呢?”
“殿下,不可!民女已有婚约。”
燕王的话直接惊地沈菀秋跪到了地上,而旁边的小顺子也赶忙跪下,他刚刚被燕王和沈菀秋之间的对话给惊着了,殿下原来找秋姐姐来不是为了蒸馏酒方子的事,而是秋姐姐的身世啊,秋姐姐的身世能够帮到殿下,可看秋姐姐的样子好像不愿意,更令他吃惊的是殿下竟然要纳秋姐姐做侧妃,这,这该怎么办?
不是他觉得秋姐姐不够格做殿下的侧妃,而是秋姐姐容貌有瑕,怎么能做侧妃呢,女子在皇家内院靠三样立足,家世子嗣美貌,秋姐姐哪样都不占可怎么活啊。
“哦~,小顺子,沈氏的话当真?”
“回殿下,当真,今儿奴才去寻秋姐姐时,见到了秋姐姐的准婆婆。”
燕王也不是强拆人姻缘的人,可是沈氏的身份太过重要,他实在怕她被太子笼络过去,遂打算再出言试探,可跪在当中的沈菀秋拭汗间把疤痕露了出来,有如此狰狞丑陋的疤痕在脸上,实在不适合嫁入皇家,遂作罢不再提起此茬。
“既然如此,本王也作那棒打鸳鸯的大棒,等沈姑娘成婚的时候,本王定会送上大礼给姑娘添妆。”
“谢殿下!”
见燕王松了口,沈菀秋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刚才把她给吓坏了,虽然她知道如果燕王看到了自己的疤痕,十有□□不会再想着纳她做侧妃,但是万一呢,听他的意思因为便宜祖父的原因,她的身份对他很有用,就怕他会因此不顾她的疤脸丑陋因为利益强纳她为侧妃。
她有几斤几两她清楚,玩心眼她就是回炉再造几回都不是那些皇家内院女子的对手,她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纯粹给人添菜的,再说她也对于和别人共享一个老公敬谢不敏。
“别急着谢本王,这些是你该得的,是那蒸馏酒方子的谢礼,沈氏你的身世已经被本王知晓,不定哪日也会传入太子的耳中,太子可没有本王这么好说话,本王相信以姑娘的聪明会知道该如何抉择,有的事不是装傻充愣就能逃避得了的。”
沈菀秋浑浑噩噩地被小顺子送回了柳家,到了柳家门口小顺子这才把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秋姐姐,对不起,是我把你的身世告诉殿下的,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怪你,就是我不是也没有想到我的身世如此重要。”
“秋姐姐,说句不该说的,你的身世是瞒不住的,迟早会被太子知道,到时候他会用什么手段,我们都不得而知,秋姐姐还是尽早投诚殿下的好,殿下最起码处事公正,不会亏待与你。”
“小顺子,秋姐姐知道自己逃不过,但是我这会儿脑袋里乱得像浆糊似的,根本无法思考,我得缓一缓。”
小顺子看她憔悴苍白的样子赶紧心疼地扶她回屋去躺着,扶她躺好后又去堂屋那儿借了热水让她喝了,然后把炕给她烧上这才离开,等他离开李氏才过来看她,见她苍白憔悴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莫不是病了?”
“大娘,我没病,我只是累了,秀才公这会儿精神可好,我有事要向他请教。”
“精神头还可以,来,我扶你过去。”
这是柳秀才病好后,沈菀秋第一次见他,这两天都是她熬好药后由李氏端进屋里喂他,他又病着大冬天地更不会出屋,他的气色此她上次见他时好了很多,面色虽然还苍白,但是再没有泛青,此时他正靠坐在床上拿着本书在看。
“秀才公,您病中还来打扰,实在抱歉!”
“不用如此客气,我的命还是姑娘救的呢,姑娘有难处尽管说。”
柳秀才还不曾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往常虽然她也遇到过诸多难处,但是她都会积极地想办法去解决,每次看到她如此认真努力地生活,他的心底就会平添动力,一个弱女子都能笑看生活,他一个大男人有何理由不上进。
可这次她的眉宇间尽是憔悴的颓丧,可见这次的难处不小,不是她所能应付的,结合她今天去过燕王府的情况,某个猜测在心底呼之欲出,这让他的心突然间提了起来,这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了,因为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果然沈菀秋把情况一说,他不得不叹息一声,果然让母亲给猜着了,她的身世放在那儿,不是她愿意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何况她还有一个在燕王身边伺候的干弟弟。
而李氏尽管对此事有所预测,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燕王肯定也会因为沈氏的关系来查他们母子的底,她也该联系联系故人了。